手心里的阳光

第28章


说完,拎着书包一阵风似地冲出教室。 
  她这一招够狠,把这个尴尬的场面全部甩给我。我正不知如何收场,就听苏老师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连忙收好书包,跟她一起走出教室。走到半路,她停住脚步,说:“没事了,你可以先走。” 
  我一愣,马上意识到她是在帮我逃脱刚才尴尬的场面,就感激地说:“谢谢!” 
  她扶住我的肩膀,说:“记住,在任何时候,只要心里有事,都可以找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感到一丝温馨,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个错觉——她是我的亲人。这不可能!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事实也是如此。 
  十七、 找一个抛弃阳光的理由 
  阳光从我背后照过来,我把手伸进阳光里,张开,说:“我很感激他,是他告诉我感受手里的阳光,他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的手心里能握住阳光。” 
  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校门外徘徊。那时,太阳已经偏西,失去了很多威力,轻轻飘飘地从空中斜铺下来,把树叶镀成一种古怪的暗金色。树影很长,我站在树影里,正在考虑该不该去找邹文亚,手机突然响了。 
  我接通,是雨林打来的。我以为她会向我道歉,谁知她开口就讨伐,大声质问:“你跑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好孤独哟!”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没跑远,只是想清静几天。” 
  “你嫌我太闹,对不对?你回来,我保证闭嘴。” 
  “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但我不想因为我而改变你的生活。” 
  “我知道了,你是在找借口离开这个家。其实我早就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了,你在哪里?告诉我,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别胡闹,妈妈工作忙,身体又不太好,你要听她的话。” 
  “是呀,她很忙,不在家才好。只要在家,她就会逼着我拉小提琴,简直都快把我逼疯了……” 
  说到小提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袋有点走神。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噢——”我回过神来,连忙应付,“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她没有作声,我就直接挂了。 
  我刚把电话收起来,一侧头,看见身边站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向一边跨出一步,定神一看,原来是庞亮。我没好气地说:“你要吓死人呀?” 
  “宪法哪一条规定我不能站在这里?”他指了指脚下。 
  “强盗逻辑!”我嘀咕了一句,就大步向前走去。 
  “哎,哎,哎!”他紧追两步,一把拉住我,说,“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然后,我又盯着他的手。他这才察觉不对,连忙松开手。 
  我斜了他一眼,说:“你要吵架,我照样奉陪到底!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是怕!” 
  “别别别,”他举手投降,笑嘻嘻地说,“如果我伤害了你,那一定是无意,请你不要挂在心里。” 
  一听就知道他又是在念歌词,我扑哧一下,忍不住笑了,说:“你烦不烦人?” 
  “凡人,死了以后才成仙呢。” 
  我真拿他没办法,就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们去找个地方消消火,怎么样?” 
  我知道他说的地方不是酒巴就是迪巴,没心情,就说:“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他这一问,我倒为难了,什么事,我自己也没想好。找工作的事我不想让他知道,去看邹文亚,对,我刚才还在犹豫,现在已经决定了,就说:“邹文亚今天没上学,我想去看看她。” 
  “好呀,我跟你一起去!” 
  “你?”我古怪地望着他。 
  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就说:“我闲着无聊,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要不这样,我在楼下不上去,躲得远远的,总可以吧?” 
  我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一下来了劲,抬手就拦出租车。我没理他,直接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他只好把到手的出租车打发走,又跟着跑过来。 
  正是下班高峰,车上人特别多,别说想坐,就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他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没理他,眼睛望着窗外。车摇摇晃晃地向前,他紧挨着我站着,我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一股股热气顺着发梢划到脸上,痒痒的。他的胸脯贴着我的后背,一起一伏的。我不知道他是有意靠这么近,还是被人挤的,始终一声不吭。我脸都不敢侧一下,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汽车到站。 
  下了车,就是“红色梦想”小区。我们就像从岸上掉进水中的鱼儿,一下活了。 
  庞亮望着漂亮的楼群,喊:“很有档次的小区哦!”他肯定是误以为邹文亚住在这个小区里。 
  我说:“是呀,可惜邹文亚不住这里面。” 
  他一愣,问:“什么?你不是说已经到了吗?” 
  “是到了,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吧。”我向旁边那条小巷走去。 
  他从后面追上来,我止住他,说:“说话算数,就在这里等着。” 
  他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目送着我向里走。拐过一道弯,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仍站在巷口。我知道拐过弯之后,他就看不见我了,我的后背陡然觉得轻松,走路的动作也自然多了。 
  可是,没走多远,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我看见前面不远处,老二和他的大狼狗浪仔正朝我这边走来。浪仔我倒不怕,可老二那种人,不知又会拦住我说什么样的话,没有邹文亚在身边,我真不知该怎么应付他。 
  我们越走越近,在相距不到两米的时候,我刚准备侧身让他们通过,他们却先站着不动了,我只好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在不到一米的时候,浪仔突然向我冲过来,我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头忘了躲闪。 
  老二大喝一声:“混蛋!”然后用力拉住了浪仔脖子上的绳索。 
  我慢慢将手挪开,怯生生地看浪仔,其实它并没有恶意,它显然还记得我,从它的眼神能看出来。它被老二拉得直往后退,倒有一种朋友相逢不能相认的可怜劲儿。老二今天也完全变了个人,一脸的肃然,没有半句玩笑话。 
  我想冲他笑一下,脸动了动,估计是很古怪的表情。然后,我一低头,就过去了。走出很远,我一回头,看见他们还站在那里没动,直直地望着我,就像被定了身一样。也许是我的目光触动了他们,他们很快惊醒过来,向外走去。 
  凭着记忆,我很快就找到了邹文亚家。门是虚掩的,敲了两下,没有人应,我就推开门跨了进去。 
  屋里光线很暗,我定了定神,周围渐渐清晰起来。我突然看见墙壁上挂着一个黑相框,里面是邹文亚爸爸的相片。没错,我倒吸一口冷气,陡然觉得浑身冷嗖嗖的。我慢慢地抬起腿,准备退出去。 
  就在这时,里屋哐铛响了一下,有人。我以为会从里面走出人来,等了半天,没动静。我就小心翼翼地向里屋摸去,伸手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裂开。 
  里屋仍然堆满了纸箱,阳光从窗口斜洒进来,光束下面坐着一个人——是邹文亚,而不是她的爸爸。 
  邹文亚胳膊上戴着黑纱,脸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她正专注地糊着纸箱,见我进来,就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 
  我连忙跨过去,问:“你这是干什么?” 
  “人家催着要纸箱,我要赶紧糊完。”她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我蹲下来,说:“我帮你。” 
  她不让,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到地上,又连忙将我抓住。我知道她难过,就伸手抚摸她的肩膀,想安慰一下。 
  她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涌出泪水,嘴唇颤动着说:“他走了,纸箱都没糊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把将我抱紧,呜呜痛哭起来。 
  大哀莫劝。我只是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哭了个够。哭过之后,她的精神反而好些了,她主动给我讲了她爸爸的事。 
  她昨天晚上从我那里很晚才回家,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跑到床前一看,地上有一大滩血,都是从爸爸的手腕里流出来的。他用刀片割开了自己的血管。 
  阳光从我背后照过来,我把手伸进阳光里,张开,说:“我很感激他,是他告诉我感受手里的阳光,他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的手心里能握住阳光。” 
  “可是,他从医院一回家,就告诉我,他的手心里感觉不到阳光了,他说是阳光抛弃了他,他也要抛弃阳光。我真后悔那时为什么没让他躺到这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我心里一阵抽搐,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外婆,她的手腕上也有血迹。为什么夺去生命的都是手腕呢? 
  更让我难受的还是一种不能自拔的自责:如果邹文亚昨天不是在我那里久留,如果她能早一点赶回家,事情也许会是另一种结局。可是,就是因为我,一切都无法挽回…… 
  我把我的自责告诉邹文亚,并连说“对不起”。 
  她帮我抹掉眼角的泪水,说:“你真傻,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听了她这话,我仿佛得到了些许的解脱,就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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