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让我们泪流满面

 
  周宇一听了这话，顿时就惊住了。 
  6 
  罗光兴轻轻推开门，一声不吭，像个幽灵一样低头进了屋。 
  罗光兴妈正在擦桌子，抬头一看竟然是罗光兴。罗光兴妈顿时一脸惊讶：“光兴？你……你咋回来了？” 
  罗光兴抓起一根大葱咬了一口，说：“咋了？” 
  罗光兴妈问：“今天星期几？” 
  罗光兴把葱咬得咯吱咯吱响，说：“星期五啊！” 
  罗光兴妈说：“星期五你咋不上课？告诉妈，到底咋了？学校把你开除了？” 
  罗光兴把葱一扔，说：“妈，你瞎猜啥？我回家有事。” 
  7 
  临近中午的时候，罗光兴爸卖完猪肉，回来了。 
  一家三口坐在炕上，围着方桌吃午饭。 
  罗光兴妈一边不断往儿子的碗里夹红烧肉，一边说：“来，儿子，吃肉。” 
  罗光兴爸“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白酒，便瞪了罗光兴一眼：“说吧，回家干啥来了？” 
  罗光兴轻轻地放下筷子，说：“爸，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罗光兴爸又喝了一大口酒，被辣得直皱眉头：“啥事？” 
  “我……我……”罗光兴支吾着，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你犹豫个啥？”罗光兴爸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罗光兴妈不高兴了，说：“你这当爹的咋说话呢！” 
  罗光兴终于鼓起勇气，说：“爸，我想跟你要200块钱。” 
  “要钱？要钱干啥？！” 
  “我想到省城去一趟。” 
  罗光兴爸顿时警惕起来：“去省城？去省城干啥？” 
  罗光兴说：“美术专业的考试明天就开始了，我想今晚就坐火车……” 
  罗光兴爸把碗往桌上重重地一礅，说：“不行！” 
  罗光兴的脸顿时“唰”地白了一下。 
  罗光兴爸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学美术有啥好？能当吃还是能当穿？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考医科大学吗？医科大学怎么了？委屈你了？” 
  罗光兴妈拉了拉他爸，说：“你就少说两句吧！” 
  “你……你根本就不懂！”罗光兴大声说到，但很快，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爸！——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我也是人，我有自己的选择，我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一直要我考医科大学，你问过我的感受吗？没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可你从来就不问我，你非让我考我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你这不是害我吗？” 
  “你说什么？你说我害你？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上学，就是为了你好，到头来，你说我是害你！你个小兔崽子，我管不了你了。你滚，你给我滚！”罗光兴爸发怒了。 
  “滚就滚！”罗光兴从炕上站起来，说：“反正我豁出去了，我这辈子只考美术学院！让我考医科大学，没门！” 
  罗光兴爸涨红了脸，说：“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这样，我就是不考医科大学！”罗光兴说。 
  罗光兴爸彻底火了，吼：“妈了个巴子，反了你了！” 
  罗光兴爸转身，在炕上找起笤帚来。 
  罗光兴说：“你吓唬我也没用，我就是不喜欢学医，我就是喜欢美术。你要是给我钱就给我，你要不给，我找别人借去，反正这次我是铁了心了。” 
  “小王八羔子，老子揍死你！”罗光兴爸气急败坏地吼到。 
  罗光兴爸终于找到了笤帚，他随手抓起，罗光兴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爸的手。 
  罗光兴妈说：“干啥你？干啥？” 
  罗光兴爸早就红了眼：“老子揍死他！” 
  罗光兴妈说：“儿子，快跑！” 
  罗光兴跳下炕，穿上鞋就跑。 
  罗光兴爸吼：“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罗光兴爸一把推开罗光兴妈，鞋也不穿就追了出去，在院中把罗光兴抓住了，一直把罗光兴拖进里屋，随手关上门。 
  罗光兴爸吼：“让你跑，让你跑！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 
  里屋传来罗光兴爸打罗光兴的声音和罗光兴的叫喊声。 
  罗光兴妈一脸无奈地瘫坐在炕上。 
  8 
  罗光兴爸把罗光兴狠揍了一通，就把他拽到厢屋里，一把大锁将关罗光兴的屋子给锁上了。 
  罗光兴爸拔下钥匙，放在自己的兜里。 
  罗光兴爸说：“我让你跑，你跑啊！我看你个兔崽子怎么去考试。我……我把窗也给你别上，你跑跑试试？” 
  说完，罗光兴爸拿着一根粗木棒，把窗也给别上了。 
  罗光兴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切，说：“你这是干啥啊！” 
  罗光兴爸不理她，一个人跑回炕上吃饭去了。 
  罗光兴妈捶着厢屋的门，喊：“儿子，儿子……” 
  屋里没有声音。 
  9 
  下了晚自习，周宇和董小卫回到宿舍。 
  周宇正洗着脸，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董小卫：“几点了？” 
  董小卫看了看表，说：“9点半了，咋了？” 
  周宇“噢”了一声，说：“罗光兴这会儿应该在火车上了。” 
  10 
  村里大多数人家里都熄灯睡觉了，整个小村里一片静谧。 
  罗光兴家里却是灯火通明。 
  罗光兴的父母都坐在炕上不说话，罗光兴爸在抽烟，罗光兴妈则坐在炕边抹眼泪。 
  从厢屋传来了罗光兴踹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罗光兴拼命地吼着：“开门！开门！我要考试，开门！……” 
  罗光兴爸在炕边磕了磕烟灰，说：“踹吧！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就使劲踹，你把门踹烂了我再去买，我就是不让你去考。” 
  罗光兴妈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罗光兴爸说：“哭啥哭，去，把饭给小兔崽子送过去。” 
  罗光兴妈抹着眼泪说：“你个老不死的，要送你自己送！” 
  罗光兴爸本想发作，但想了想，终于没有发作。 
  罗光兴爸端着碗，起身下炕了。 
  碗里是满满的米饭，米饭上面盖着厚厚一层肉。 
  罗光兴爸走到厢屋门口，想了想，没有打开门，而是把米饭从墙上的“灯窝”里放了进去。（注释：以前农村的老房子，为方便放煤油灯，都会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孔，俗称“灯窝”）。 
  厢屋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罗光兴爸侧耳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他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罗光兴爸又回到里屋，坐到炕上。 
  罗光兴爸说：“哼，这小兔崽子就得管，你要不管他能折腾到天上去！” 
  罗光兴妈说：“你个老不死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跟你离婚！” 
  罗光兴爸笑了，说：“能有啥事？我平时杀只鸡他都躲得远远的，量他也没那个胆！” 
  罗光兴妈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突然只听厢屋那边传来一声碗被摔碎的声音。 
  罗光兴妈说：“咋了？你快去看看！” 
  罗光兴爸不屑地说：“看啥看？不吃拉倒！” 
  说完，罗光兴爸又冲着厢屋的方向喊：“你个小兔崽子，你摔谁呢？你不吃拉倒，反正饿你两天也饿不死！” 
  罗光兴妈不愿听了，一个人下炕了。 
  罗光兴妈来到厢屋门口，轻轻地喊：“光兴！” 
  屋里面没有回应。 
  罗光兴妈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罗光兴妈有些慌了，她急急忙忙走到墙上的“灯窝”处，从“灯窝”往里看。 
  这一看，彻底把罗光兴妈给惊呆了。 
  11 
  罗光兴爸还坐在里屋抽烟，他一边抽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老娘们，就是事多……” 
  刚想再续一袋烟，就听外面传来罗光兴妈一声刺耳的尖叫：“儿子！” 
  罗光兴爸一惊，烟袋掉在了地上。 
  罗光兴爸惊慌失措地喊：“咋了？” 
  没有回应，却传来了罗光兴妈撕心裂肺的哭喊。 
  罗光兴爸叫了一声“坏了”。他意识到出事了，慌乱之中，鞋也不穿就跑了出去。 
  一出里屋，就看见罗光兴妈瘫在地上。 
  罗光兴爸神色慌张地说：“咋了咋了？” 
  罗光兴妈哭喊着：“儿子他……他，你快开门！” 
  罗光兴妈泣不成声。 
  门开了，罗光兴躺在地上，地上一片狼籍。 
  罗光兴的手腕在汩汩冒血。 
  罗光兴爸的脑门顿时像惊雷炸过，一下子懵了。 
  罗光兴妈喊：“快……快去叫车啊！” 
  12 
  罗光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的病房里。 
  罗光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边坐着母亲，父亲则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呆呆地蹲在一边。 
  见罗光兴睁开了眼，罗光兴妈激动地喊了一声：“儿子……” 
  罗光兴的身体很虚弱，他轻轻地叫了声：“妈……” 
  罗光兴爸腾地站起来，他不敢走过来，抻着脖子往这面看。 
  “疼不？”罗光兴妈问。 
  罗光兴不说话，眼泪却哗哗地流下来。 
  罗光兴妈也流了泪，说：“你这傻孩子，咋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