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坟场的车票

第19章


  “你看电视里那些家伙,”他说,“他们总是这里给个二十元,那里给个二十元,即使那些啥也说不出来的人,也拿得到钱。怎么我们就碰不到那种人呢?”
  他的朋友说:“因为那种人还没走到我们这里,就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眼前这位先生,懂得控制他的钱包。”
  我走遍了百老汇大道,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把钱花出去。虽然还差一步,但已经算是有所收获。我可以确定他在八月二十四号之前,曾在纽约待了四星期。我还知道他用了假名,依此推断,他一定又犯了什么案子。若他是清白的,何必用假名?
  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确定加林德兹的画与莫特利目前的长相非常相近。他以前是留短发,但现在离开监狱这么久,可能又留长了。他也有可能开始蓄须或留鬓角,但是他入狱前并无此习惯,即使出狱六周后在本杰明・戴维斯之家住宿期间,也没有开始蓄须,所以推想这种可能性不高。
  转了一个圈回到布雷顿会馆时,我开始感到步履沉重。那倒不算什么,这种工作的代价还不只这个,你还必须和数不清的人重复相同的对话,而且大部分时候,简直是对牛弹琴,毫无反应。今天在本杰明・戴维斯之家是唯一的收获,在那之前和之后都只是白费功夫。这种现象是很正常的,当警察的都把这种勤务称之为“挨家挨户敲门调查”,只不过这次我是无门可敲。做这种工作时,我心里清楚得很,其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是白费的,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为了要得到那有用的百分之五,其余的努力是必须经的程序。这就好像拿散弹枪打鸟。
  这真是累人的差事。我搭公车回到旅馆房间,打开电视,电视正在转播晚场的大学杯美式足球联赛,其中一队的四分卫最近正被媒体吹捧为海斯曼・特罗菲再世。我坐下来开始观赏,终于了解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一个白种男孩,身材壮硕,已经足以加入职业队。我猜他未来十年内的收入肯定比我高。
  大概是看着电视时,不知不觉睡着了,电话响起时,我以为正在做梦。我睁开眼睛,把电视音量转小,然后拿起话筒。
  是伊莱恩。她说:“哈罗,亲爱的。我之前打过电话,他们说你不在。”
  “我没看到留话。”
  “我没有留,只是想向你道谢,但不想用留言的方式。你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一定很多人跟你说过。”
  “并没有很多人这么说。”我说,“我今天和一堆人讲话,其中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说。大部分家伙都没说出什么来。”
  “你今天做了些什么事?”
  “找我们的朋友。我找到他出狱后待过的一家旅馆。”
  “在哪里?”
  “在西区九十几街一家廉价旅馆,叫本杰明・戴维斯之家。我想你大概没听过。”
  “我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吗?”
  “大概不应该。我们那幅画像很好,这是我勉强归纳出来的结论,大概也是今天得到最重要的消息。”
  “你把原稿拿回来了吗?”
  “你还是想拿去,对不?”
  “我当然想要。今晚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把画带过来给我?”
  “有些地方还要跑。”
  “我打赌你八成有双强壮的腿。”
  “我想去参加聚会,”我说,“还不太晚的话,结束后再打电话给你。如果你晚上想要有人陪,也许我可以过来。”
  “太好了。”她说,“马修,知道吗?你真体贴。”
  “我自己也想这么做。”
  “你一向这么浪漫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感激你为我这么做。”
  我挂上电话,把电视声音扭大。球赛已经进入最后一节,所以刚才我确实是睡着了。比赛到此阶段,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但是我还是看完结果,再出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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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同性恋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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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了一叠莫特利的画像副本和至少一寸厚的名片出去,吃完东西后就往市中心走。我走遍切尔西区的旅馆和出租公寓,再往下走到格林威治村。我算好时间,赶上了派瑞街的聚会。七十多个人挤在仅可容纳四十人的房间里,我到的时候座位已满,只剩下少许宝贵的站位。聚会的内容相当精彩。中场休息的时候人潮渐退,我才占到了一个座位。
  聚会十点结束。然后我又绕到一些比较低俗的酒吧转了一圈,克里斯多夫街的靴子与马鞍,格林威治街的牛仔厨房,西街上沿河的无照酒吧等等。同性恋酒吧里总是弥漫着烟雾朦胧的气氛。在现在这种爱滋病风行的年代,我发现那里的气氛更显得不安。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人,尽管大都穿着优雅的厚棉上衣和牛仔靴,抽着万宝路香烟,轻酌小饮,但人人都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都面临着遭病毒传染或发病的可能。不论他们自己清不清楚这种状况,我却一眼看穿他们每一个人。
  我凭着一丝微弱的灵感到同性恋酒吧。第一次在伊莱恩公寓看到莫特利时,他的穿着就像那些城市牛仔打扮一样,脚上也穿了一双有金属鞋尖的靴子。我不得不承认,这仍不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喜好作牛仔打扮的同性恋。但也不难想像他混迹在同性恋酒吧里的情景:斜倚着身子,强壮而修长的手指握着啤酒瓶,无情的双眼冷冷打量着四周。就我所知,女人是莫特利攻击的对象,但却无法确定他是否歧视女性。如果他不在乎性伴侣的死活,也应该不会在意其性别。
  所以,我四处展示他的画像,打探他的消息。有两个酒保觉得莫特利看起来相当眼熟,但却无法确定。西街一家酒吧,周末时有服装规定,必须穿厚棉衣或是皮衣。穿着两者兼备的保镖把西装笔挺的我拦了下来,指着说明告示。
  看看四周穿着牛仔裤和飞行夹克的人也进不去,他们的门禁果然森严。“我不是来找乐子的。”我告诉他,并把莫特利的画像拿给他看,问他是否认得此人。
  “他做了什么?”
  “他伤了一些人。”
  “我不会白白提供线索。”
  “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让我瞧瞧。”他拿下太阳眼镜,把画像凑到眼前仔细打量,“对了,就是他。”他说。
  “你认识他?”
  “我见过他。算不上是常客,不过我认人的功夫特别好。”
  “他来过几次?”
  “记不得了,四五次吧。第一次见到他,大概是在劳工节①前后,也许更早一点。之后他还来过,呃,四次。也许他现在来的时间比较早,我没有再见过他了。因为我九点才开始上班。”
  “他的打扮如何?”
  “他吗?我不记得了,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大概是牛仔裤靴子之类的吧。我从来没有拦过他,所以不论他穿什么,一定是合乎我们规定的。”
  我又问了一些问题,把名片给了他,并让他留着画像。我告诉他,若是不会严重影响他们的着装规定,我想进去给酒保看看莫特利的画像。
  “凡事都有例外,”他说,“你是警察,没错吧?”
  “便衣。”我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句话来。
  “嘿,便衣警察。那更好了,不是吗?”
  “是吗?”
  “没问题。”他戏剧化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老兄,就算你穿了龙袍,我也让你进去。”
  我跑完所有的酒吧,正好过了午夜。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我可以去试的,俱乐部的宵夜时间才刚刚开始。但是,我所知道的都关门大吉了,都是受了世纪黑死病的影响。当然其中也还有一两家仍在营业,而且今晚我也知道了几家新开的。我相信,莫特利这时候一定在其中一家,等待别人邀请他到俱乐部后头的厢房一聚。
  但是时间已晚,我也累了,实在没有精神再去找他。我徒步走了十几条街,企图清除鼻腔里混合的变质啤酒、下水道的废水、皮革、硝酸水以及地下室里灰尘的腐臭味。走路的确有帮助,如果不是白天已经走了一大段路,我会一路走回家去。最后我还是跳上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搭车回家。
  回到房间我才想起伊莱恩,但时间已太晚,不好打电话给她。我花了很长时间冲澡,然后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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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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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教堂的名声把我惊醒,我一定睡得不深,否则不会听见钟声。不过,既然已经醒了,我便挣扎起身,坐在床沿。心里总是觉得有些牵挂,但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拨电话给伊莱恩,电话占线中。刮完胡子,又再拨了一次电话,还是不通,我决定吃完早餐后再试。
  我常去吃饭的餐馆有三家,但其中只有一家星期日开门。等我走到那里,发现已经客满。我不想等,便又走了几条街,到一家最近才开张的店,之前从没来这里吃过饭。我点了一份全餐,但是只吃了一半,食物不但不合胃口,而且还让我食欲尽失,结果当我离开餐馆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要打电话给伊莱恩这回事。
  我继续沿着第八大道走,开始查访时代广场附近的旅馆。现在这种小旅馆的数量比以前少了很多,许多楼房都已经拆除,改建成更大的大楼,大部分的地主都乐得坐收渔利。近年来,市政府为了解决游民问题,提供大量延期偿还的贷款,以协助重建或拆除这些老旧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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