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情人啊

如此反反复复，秦秀文的稿件质量突飞猛进，渐渐地秦肖这个名字在报纸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在一版的头条。 
  与陈玉凤的渐深接触，秦秀文体察到了来自她的那份浓厚的情谊。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碰到了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姐姐，陈玉凤待她如女如妹，没有丝毫保留地教导她，扶助她，甚至甘为绿叶地衬托她，这也是她短时间内就能够在竞争激烈的采编组里崭露头角的最主要原因，对于这份恩情，秦秀文除了铭记在心，一时也没有其他报答的方法。 
  一个阴沉的雨天，她去了趟派出所，正式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秦肖。 
  林秀峰这一个月来白天基本上都泡在了实验室，在高玉林的指导下，他反复修改着药品成份及其化学结构式，接连做着令人疲累的实验；晚上十一、二点才一个人回到宿舍休息，原以为一定会再梦到那个秦肖，谁知自那次后，她竟再也没有光临过他的梦境。他想，这样也好，自己可以集中精力，攻克手头上这个项目的难关。 
  再见秦肖已是开学一个月后的事了。那天他到高玉林家吃饭，无意中在报纸上发现了秦肖的名字，不禁怦然心动，单单这个名字就给他带来了莫名的兴奋，想见她的念头突然涌现，并随着秒针的滴滴答答越来越强烈起来。飞快地吃完饭，林秀峰跑到宿舍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浅色的T恤和长裤，推出小木兰，一路欢歌地朝报社骑去。 
  时令虽然已进入初秋，但城市里的暑热依然逼人，热岛效应似乎越来越明显。等林秀峰打听到秦肖的住处时，已是满身大汗。 
  停好车，他走到门前，用手在纱门中间的木条上敲了几下，主人应声走了过来。 
  “嗨，大记者，还记得我吗？” 
  门内的秦秀文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他果真来找她，而且还把时间选在晚上，不过她很快把他让进了屋，端个凳子放在吊扇底下，待他坐下后才温和地问道：“你好，林秀峰，怎么有空？” 
  “我今天在报纸上拜读了你的大作，便想着来觐见一下我们未来的名记。”他望着她洗过澡后高高盘起的头发，颀长白皙的颈项，一件随意的棉布裙子，也能很好地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人不由自主地定在那儿，动弹不得了，头脑里唯一的思想是：她真美！ 
  秦秀文听他如此一说，又见他那种痴迷的神情，脸儿早就红了。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说：“别嘲讽我了。” 
  林秀峰回过神来，认真地说：“你的进步也太快了吧！新人都象你这样，那报社里的老一辈可就只有等着退休了。” 
  一句话戳中了秦秀文的心思，虽然她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而且梁健和陈玉凤也都一力抬举她，但组里毕竟有那么多人，看她这样难免有眼红嫉妒的，对她也就少不了地冷嘲热讽起来。而她对于别人的冷言冷语一向没招，所以只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但心里多少有点难过：人与人之间原来这样经不起考验，平时大家都和和气气，可一到发稿时也会为谁排一版、谁放头条这种区区利益而争吵。林秀峰说的未偿不是事实，那她是不是要调整一下步伐来适应他们呢？ 
  “怎么了，秦肖？”林秀峰见她又蹙起双眉，不由急道。 
  “你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不应该这样急于表现，弄得组里一些前辈不高兴。”秦秀文低叹一声。 
  “我那是瞎扯，你别当真。你凭的是自己的实力，又不是靠关系走后门，怕什么？别人眼红嫉妒，那就去努力呀，躺在过去的成绩上，看着别人现在的成就说三道四，这便是柏杨老先生笔下的中国人，可悲呀！”显然林秀峰过盛的名气也让他有这方面的深刻体会，所以说这番话时多少有点偏激。 
  林秀峰一直在秦秀文的宿舍里呆到十一点，天南地北地胡侃着，直到她掩着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呵欠，才无奈地起身告辞。 
  这之后，林秀峰一有空闲，就去找秦肖，不过两人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因为秦肖经常在单位电脑上赶写稿子，查阅资料。即使见面了，他也只是和她海阔天空地胡吹一气，对她根本鼓不起勇气表白，在他心里，她就是完美女神的化身，自己现在尚不能自食其力，又哪里有资格追她？虽然父母很有钱，但那是他们的！不是他的！他一定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创出一番天地，到时再来追求他的理想。而秦肖对他始终如温开水一样，不热但也不再冰冷，有时还会因他的一些奇谈怪闻而嫣然一笑。两人就这样淡淡地往来着，等到一场小雪飘飘撒撒地降落在H市时，才发现冬天已悄然而至。 
  “秦肖，今天要去采访康是宝制药有限公司老总高万全，你的问题都准备好了吗？”陈玉凤一走进办公室，就好意地提醒她。 
  “恩，陈姐，你帮我看看，这些问题行不行？”秦肖将列着问题的笔记本递给陈玉凤。 
  “做人物专访不仅要突出他事业上的成就，对于他的家庭生活也要有所了解，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活背景可以决定他的一生，你这么多问题里面怎么提也没提他的家庭？”陈玉凤不客气地指出她的毛病。 
  “这一点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那样一问就有刺探人隐私的嫌疑。” 
  “我们是新闻记者，又不是狗仔队，有刺探他隐私的必要吗？再说问归问，写不写上去不还在你吗？” 
  “知道啦，谢谢陈姐！”冲着陈玉凤，秦肖撒娇地皱了皱鼻子。 
  走进康是宝公司办公楼，秦肖在门卫那登过记，乘着电梯直上十楼董事长办公室。一个端秀的女秘书招呼她坐下，拿起桌上电话向董事长请示了下，得到同意后才为秦肖打开中间那道门。 
  从秘书室到董事长室中间还隔着一间会客厅，秦秀文坐在会客厅里，一边喝着秘书送过来的茶水，一边慢慢打量起这间房子来。在主位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块匾，上面是两个大得吓人的毛笔字：诚信。两方侧墙上也是一溜的字、画，显示出主人高雅的品位，茶几上摆了一盆碧绿的文竹，正是她最喜欢的植物。这盆文竹使她对这个尚未谋面的高万全，有了一丝好感。 
  这时，高万全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来。秦肖扭头一看，不禁愣在了那儿。 
  这个董事长真年轻！原以为一定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俊朗的青年，愣神之际，高万全已经向她伸出手，“你好！” 
  秦秀文脸上一红，伸出手和他轻轻一握，便缩了回去，高万全见状眉一挑，也没多说什么。宾主落座，秦秀文自报家门后，高万全目露欣赏地说：“只听说有记者来，可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美女记者，原本还想藏点掖点，看到秦小姐，这个念头立即打消了。呵呵。” 
  秦秀文又是一阵脸红，她低头避开高万全的目光，从小包里掏出录音器材和笔记本，定了定神，抬头问他：“高总，可以开始了吗？” 
  得到许可后，她打开录音机和麦克风，开始了采访。 
  “高总，请问您为何要给H市福利院无偿捐赠价值一百万元的药品和蛋白质粉？” 
  “福利院的孩子们在阿姨的照顾下都能健康成长，但福利院资金毕竟有限，孩子们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七病八痛更是在所难免，所以我才想到给他们送药品和蛋白质粉。这个社会需要关爱，而福利院的孩子们更需要它。” 
  “您为何会对福利院孩子特别关注？” 
  “实话告诉你，我的姑妈是福利院的院长，我有次去看她时看到那些孩子，心里当即就决定，只要康是宝公司存在一天，我就会资助福利院一天。” 
  “可以介绍一下您的家庭吗，高总？因为我认为良善之行多离不开父母家人的教导和劝诫。” 
  “你说的没错，我的父母都是离休干部，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灌输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思想，他们现在虽然住在北京，可在电话里还经常把我教育半天。“ 
  采访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秦肖关了录音机，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回报社，高万全却说：“秦小姐不进来参观一下我的办公室吗？” 
  秦肖在他有请的手势下率先走进他的办公室，一抬头冷不丁地被正对面墙上挂着的巨幅照片吓了一跳，照片上是一头猎豹趴伏在那儿，一双鸷猛的眼睛看向前方，似乎正在觅食，身后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了随后而至的高万全的身上。  
                  
第十四章
  高万全伸手扶住秦肖，隔着羊毛衫触到了她温软的臂膀。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秦肖饱满的额头，翘挺的鼻梁，起伏的胸部全都落入他俯看的眼，一阵幽香袭来，他心神一荡，闭上眼睛，在心里呻吟出声。秦肖低低道声谢，涨红着脸站到了远处的沙发旁。 
  高万全清清嗓子，坐到那只真皮按摩椅上，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无意识地在嘴唇上来回滑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在秦肖的身上飘来飘去。 
  “高总，您的办公室很漂亮。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把稿子赶出来，再发给您看看。您可以把您的E－mail给我吗？我发电子邮件给您。”秦肖神情尴尬地说，她急于想离开这间让她害怕的房间，离开这个有点危险的男人。 
  高万全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走过去递给秦肖，说：“添上去的手机号码是我私人的，通过它你可以随时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