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情人啊

可就在她签好字的第二天，她意外发现了丈夫和秦秀文之间的事。 
  那天上午，聂青云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她伤感地走过去帮他的忙，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而他给她的离婚条件也是相当宽厚。她蹲下身子准备把地上散乱的书籍整理好，就这样发现了从一本书里掉出的秦秀文的照片。她愣在那里好一会，完全没有想到“有毛病”的丈夫真的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她仰头问他：“是她要你离婚的吗？” 
  他摇摇头说不是，并告诉林寒香说自己对不起她，她的出轨他能够理解，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毛病，但是和她在一起他就是没感觉，所以更加不想耽误她的好时光。 
  “你的病好了？你和她有关系了？”她圆睁双目问道。 
  他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还是人吗，聂青云？”林寒香一边怒骂，一边翻出那张照片，想撕碎它，无奈照片过了塑，根本撕不动。她还想找打火机把它烧了，早被聂青云夹手夺去，小心翼翼地抚平放进口袋。如果早知道他的病好了，她又怎会和那个人勾搭上？怎么缠也要缠着他不放。可他却在婚姻已经解体的时候告诉她这个事实，这个男人对她又岂是一点点残酷？在无法挽回的婚姻面前，在绝对单向的爱情旅途到达终点时，她心中所有对他的爱一股脑儿全化为了入骨的怨恨。 
  当然她的怨恨对象里还有秦秀文，对这个毁了她的家，夺了她的丈夫的女人的恨，甚至超过了忘恩负义的聂青云。女人往往喜欢这样，在与男人无法抗衡的世界里，遍体鳞伤的她们所要争斗的对象偏偏是自己的同类。当青春不再，风华渐逝，她们只要看到比自己年轻娇媚的女子，嫉妒这个心灵的暗鬼便会出来作祟。林寒香之所以恨秦秀文，这也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可是现在，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居然也喜欢上这个狐媚的女人，并为了她不惜与她们决裂，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件荒唐的事情继续下去？林寒香捂着泪眼，靠在沙发上，挖空心思想着隔断二人的办法。 
  聂青云幻想了无数个与秦肖见面的场景，却终没料到会有今天的一出，自己心爱的人同时又是儿子的梦中情人，这让他情何以堪？乍见的喜悦霎时被这错乱的感情冲得一干二净，看着儿子抱着她，纵然心口疼痛难当，他也只能收回他的臂膀，停住他的脚步。原以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已经不复存在，他和她终于可以重新走到一起，可是儿子，为什么儿子喜欢的偏偏是她？天，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们？ 
  林秀峰拖着秦肖跑出中心，拦了辆出租车，朝海边开去。秦肖一直沉默着，她在思考如何对林秀峰解释，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待到两人在海边的一家小饭店里坐定下来，秦肖仔细观研了林秀峰一会，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他的儿子。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又姓林，唉，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林秀峰表情痛苦地看着她，良久才闷声问道：“我妈说的是真的吗？” 
  秦肖点点头，慢慢地把自己的过往叙述给他听。当说到在车站酒店等聂青云时，林秀峰突然抓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了，秦肖，你既然叫秦肖，就不再是以前的秦秀文，让我们一起忘了过去，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秦肖抽回手，低着头想了想，一会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对他说：“林秀峰，你很优秀，但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一个人，我这里是条死胡同，所以放自己一条生路，好不好？朱琳对你情深意重…” 
  他气恼地再一次打断她的话，“对于朱琳，我也是一条死胡同。你拒绝我可以，但请不要把我随便送与别人。” 
  秦肖看着他涨红的脸，一时没了言语。两人沉默着将目光移向窗外，不远处灰蒙蒙的沙滩和大海象一幅色彩单调、凄凉的油画，秦肖看得有点出了神。林秀峰收回远眺的目光，凝神望着她线条姣好的侧面，心底一阵阵的抽痛，他很清楚，他的爱从一开始就不被她接纳，可是自己要如何才能不再爱她，才能忘了她？别人的爱都甜甜蜜蜜，为什么自己的爱这样痛苦？为什么她爱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一会子，酒菜送上来，秦肖看着林秀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心里急得不行，她劝，他不听，她说：“林秀峰，你别这样，心里难受，喝酒是解决不了的。你这么了不起，将来一定会是个载入史册的人物，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我来糟蹋自己呢？”他捉住她抢他酒杯的手，眼睛微红地盯着她，突然一声轻喟，“秦肖，你太小看自己了。功名利禄我并不看重，如果可以，我宁愿拿我的所有来换取和你一辈子的厮守。”接着放开她的手，继续闷头喝酒。 
  “一辈子？那是多久？如果我不幸早死呢？也许我死了你们便解脱了。”不知为何，她就冒出了这些话，或许从母亲死的那时，她就感到了自己的悲剧命运，这种感觉在陈玉凤的意外死亡、高万全的纠缠不休面前越来越深刻，“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想我的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不要再对我说一辈子。”望着外面水天一色的广阔，她也忍不住慨叹一声。 
  一席话压得对面的林秀峰忘记了喝酒，他颤声说道：“秦肖，秦肖，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给你太多压力，我不喝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这样，你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秦肖伸手擦去不知何时溢出眼眶的泪水，回过脸对林秀峰说：“那我们吃饭吧，吃过了回去，你忙你的，我也要回报社了。林秀峰，你这次研制出来的药品可以说是那些毒枭们的克星，我想他们不会乐见你让它面市的，你最好处处小心，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我怕他们会丧心病狂地干出什么事。” 
  吃罢饭，两人情绪已基本稳定，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饭店，打车回到市区，已经下午2点了，秦肖把林秀峰送到XX科研中心，自己回到了报社。 
  走进办公室，她随手关好门，放下手中的包，从抽屉里拿出个象小型录音机似的东西，看看里面的压缩带子，已经到头了，她把它取出，又拿了盒新的放进去，按下了接收按钮。她在另一个机器里倒带，解压缩，按下播放键，她靠坐到沙发上，侧耳倾听起来。这一套接收装置连同送给高万全那支笔里的窃听器都是在英国时伊琳娜帮她选购的，她觉得这是最适合高万全的礼物。 
  刚开始除了带子空转的沙沙声外，什么都没有，很快有人找高董事长，签字的，审阅文件的，一上午没有什么情况，只发现一个叫阿彪的人经常被高万全指派着干这干那，据她推测这个人应该是他的心腹。秦肖将东西收好，看看还没到上班时间，便在沙发躺了下来，男人苍白的面孔开始在脑中晃动起来。 
  他的腿伤彻底好了吗？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无人照料的身子一定不如从前了。他好象老了不少，但却和肖恩康纳利一样，越老越有魅力，而且他的身形依然挺拔，他的眼神依然灼热…她躺在那里将一眼扫过的男人和自己心中的形象逐一比对着，想念着，心火哄地一下子点燃，她脸上一热，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铃铃铃”，电话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她皱了下眉，慢慢起身，提起响个不停的听筒，哑着嗓子喂了声，才惊觉自己的嗓音太过怪异，不由捂着话筒咳了几声。放开手，将听筒对着耳朵，男人那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文文，我想见你。”  
                  
第二十七章
  秦肖直到坐上出租车，还克制不住那种幸福的颤栗。真的就要在一起了？巨大的喜悦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一边诅咒着沿途的红灯，一边心急地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到了她的楼下。她从车内向外张望着，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她付好钱，提着在超市买的菜蔬和日用品，下车朝大楼的电梯走去。她按下上行键，电梯从十楼一层一层缓缓向下，叮的一声，门在她面前洞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她吓得刚想叫，一眼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心里一松，男人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她听到一声满足的叹息从自己嘴里发出，跟着手里东西掉了一地，双手自动揽上了男人的颈项。 
  刻骨相思的两人紧紧相拥，几年来的痛苦压抑，几年来的心碎神伤，统统有了报偿，在彼此需索的唇舌纠缠间，两颗孤寂的心渐渐靠到了一起。 
  门是怎么打开的，人又是怎么到了床上，秦肖已全然不记得了。她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男人手下的皮肤上，他的手经过哪里，哪里就会象被火烫过一样，泛着微微的刺痛，期待着他再一次的抚慰。所有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回忆通通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在她身上恣意妄为的男人。她的手痉挛着插进他伏在胸前的黑发，双腿缠上他的腰，他的坚硬使她化为一池春水，嘴里难奈地发出惊喜的吟哦声。 
  男人望着她晕红的脸，湿润的眼，玫瑰花苞似的唇，对她的爱意在心中膨胀着，叫嚣着，让胸口传来阵阵悸痛。欲望一波波地向他袭来，又在两人的纠缠中落潮般地退去，在终于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对她说：“文文，我爱你，和我结婚吧！” 
  这便是爱吗？有爱的性和无爱的欲原来有这么大不同，心理的快慰甚至超过了生理的满足，这与和高万全在一起有着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