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第128章


还有别的事在运作,而且有机会扭转一切。”
  他告诉她们盖革计数器的事——关于这东西如何交到他手上,又如何转交出去,而小乔·麦克莱奇声称他们已经找到了源头。
  “我不太确定,”斯泰西困惑地说,“这事情顺利得不像真的。那个麦克莱奇家的男孩才……几岁?十四?”
  “十三,我想。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说,他们在黑岭路上侦测到大量辐射,我相信他。要是他们已经找到制造出穹顶的东西,我们就可以把它关掉……”
  “那么一切就结束了!”琳达大喊,眼睛都亮了起来。“老詹·伦尼就会垮台,就像……梅西百货的感恩节气球破了个洞一样!”
  “事情很难这么顺利,”杰姬·威廷顿说,“如果这是电视剧,我或许才会相信吧。”
灰烬
  17
  “菲尔?”安迪喊,“菲尔?”
  他必须提高音量才有机会被听见。正在播放的邦妮·南德拉与救赎乐队的《我的灵魂为主见证》被调到了最高音量。纵使 WCIK 电台的广播设施有明亮灯光照明,但整个空间里低荡的呜呜与哇耶的和声回音,仍是让他失去了方向感。一直到安迪实际站在日光灯下,他才总算意识到,原来磨坊镇的其余地方是那么昏暗,而他自己又已经有多么适应了。“主厨?”
  没人回答。他瞥了一眼电视(频道是转到静音的 CNN 台),透过长窗户看进广播室里。里头的灯同样开着,所有设备全在运作中(就算莱斯特·科金斯曾自豪地向他解释计算机如何自行运作,他仍感到毛骨悚然),却没看见菲尔的任何踪迹。
  他突然闻到熟悉的酸臭汗味。他转过身去,发现菲尔就站在身后,像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似的。他一只手拿着像是打开车门用的电子钥匙,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手枪。手枪指着安迪的胸口,指关节发白的手指就扣在扳机上,枪口微微颤抖。
  “哈啰,菲尔。”安迪说,“我是说主厨。”
  “你来这里干吗?”主厨布歇问。他汗水的酸臭味很重,身上的牛仔裤与 WCIK T 恤脏兮兮的,脚上没有穿鞋(这或许就是他悄无声息的原因),全是肮脏的灰尘。他的头发说不定是一年前洗的,或许还要更久。他的双眼是最糟糕的部分,满是血丝与骇人神色。“你最好快点说,老伙计,否则你就永远没机会跟任何人说任何事了。”
  安迪不久之前,才差点因为那杯粉红色的水险些没了性命,是以此刻得以平静面对主厨的威胁,只差没有欢呼出声。“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菲尔。我是说主厨。”
  主厨惊讶地扬起眉。虽然眼神涣散,却是货真价实的惊讶:“真的?”
  “绝对。”
  “你来这里干吗?”
  “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而且感到非常遗憾。”
  主厨想了一会儿,接着露出微笑,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齿。“没有什么是坏消息。基督重新降世了,这个好消息足以取代所有坏消息,让坏消息变成了好消息的附赠曲目。你说对吗?”
  “对,哈利路亚。不幸的是——或者说‘幸运的是’,我猜;你得说这的确很幸运——你的妻子已经属于他了。”
  “什么?”
  安迪伸手把枪口推向地面,主厨完全没阻止他。“珊曼莎死了,主厨。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她在今晚稍早,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珊米?死了?”主厨把枪扔进旁边桌子上的置物架里,还差点就放下了车库的遥控钥匙。
  只是,他最后还是把钥匙握在手中。这把遥控钥匙在这两天以来,从来不曾离开过他手上,就算是在他越来越少的睡眠时间里也同样如此。
  “很遗憾,菲尔。主厨。”
  安迪以自己所知的部分,向他解释了珊米死亡的经过,最后则以“孩子没事”,作为令人欣慰的结论(就算他如此绝望,安迪·桑德斯仍是个乐观的人)。
  主厨拿着车库钥匙的手用力一挥,把小华特的福祉挥到一旁。“她干掉了两只猪?”
  安迪严肃以对:“他们是警察,菲尔。全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我敢说她一定心乱如麻,但这还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你得收回那句话。”
  “什么?”
  “我不能让你把我们的警员说成是猪。”
  主厨想了一会儿:“好吧,随便,我收回。”
  “谢谢。”
  主厨向前倾身,弯下他那并不算很高的身子(就像具鞠躬的骷髅),凝视着安迪的脸孔:“你还真是个勇敢的小混蛋,对不对?”
  “不,”安迪诚实地说,“我只是不在乎。”
  主厨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有事。他抓住安迪的肩膀:“兄弟,你没事吧?”
  安迪流下眼泪,坐进一张上方有块标语牌的办公椅,标语写着:基督观看每个频道,基督聆听每个电台。他把头靠在墙壁上这块古怪、不祥的标语下方,哭得像是因为偷吃果酱而被打了一顿的孩子。这全是那声兄弟引起的;那声完全出乎意料的兄弟。
  主厨从电台经理的办公桌那里拉来一张椅子,看着安迪的模样,就像生物学家在野外观察罕见的野生动物一样。过了一会儿后,他说:“桑德斯,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让我杀了你?”
  “不,”安迪哭哭啼啼地说,“也许吧。对。我也不确定。我生命中的每件事情都出了问题。我的妻子与女儿都死了。我想是上帝在惩罚我卖了那些烂——”
  主厨点头:“有可能。”
  “——而我想寻找答案,不然就是让一切结束,或者其他什么。当然,我也想通知你一声你妻子的事,重要的是,得做出正确的——”
  主厨拍了拍他的肩:“你做得没错,兄弟。我很感激。她的厨艺不好,家里也被她搞得没比猪圈好到哪里去。但她在遭遇操他妈的不合理的事情时,也懂得怎么去反击。她被那两个条子怎么了吗?”
  纵使安迪如此难过,但他仍不准备说出强奸指控的事。“我想她是受不了穹顶了吧。你知道穹顶的事吗,菲尔?主厨?”
  主厨再度挥手,显然也认同这点:“冰毒的事你没说错,贩卖是错误的,是种冒渎。然而制造它——却是上帝的旨意。”
  安迪放下双手,用红肿的双眼凝视主厨:“你这么觉得?我不确定这么做是对的。”
  “你吸过吗?”
  “没有!”安迪大喊,好像主厨是在问他有没有参加过西班牙长耳猎犬的性交派对一样。
  “要是医生开药给你,你会吃吗?”
  “呃……当然会……但是……”
  “冰毒就是药。”主厨严肃地看着他,用手指戳了戳安迪的胸膛,强调重点。主厨把指甲咬得都露出下头的血肉了。“冰毒就是药。说一次。”
  “冰毒就是药。”安迪重复,像是认同了一样。
  “这就对了。”主厨站了起来,“冰毒是治疗忧郁的药。这是雷·布莱伯利[1]说的。你没读过雷·布莱伯利的书?”
  “没有。”
  “他是个他妈的瘾君子。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写了操他妈的书,哈利路亚。跟我来。我要改变你的人生。”
  [1]雷·布莱伯利(Ray Bradbury,1920-2012),美国知名科幻小说家,代表作《华氏451》、《火星纪事》等。
灰烬
  18
  切斯特磨坊镇的首席行政委员吸起冰毒的模样,就像青蛙逮到了苍蝇似的。
  在成排的炊具后方,有座破烂的旧沙发,安迪和主厨布歇就坐在那里,位于一张基督骑在摩托车上的画像下方(画名是《你看不见的车伴》),两人不断来回传着手上的烟斗。燃烧的时候,冰毒闻起来就像没加盖的尿壶里放了三天的尿一样,但等他试着抽了一口后,安迪便确定主厨说得没错:卖这玩意儿可能是撒旦的工作,但这东西本身却是属于上帝的。世界猛然在剧烈、微妙的颤抖中变成他不曾见过的清晰光景。他的心跳飙升,脖子上的血管浮起,有如跳动的电缆。他的牙床打战,睾丸的蠕动感就像青少年时期的最佳状况。
  而比上述这些事更好的是,他肩上的疲惫总算放松下来,使他混淆的那些念头也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可以用一台独轮车移开山岳。
  “伊甸园里有棵树,”主厨说,把烟斗递过去,绿色的弯曲烟雾自烟斗两端飘出。“知善恶树。我没搞错这个狗屁名字吧?”
  “对。《圣经》里就是这样叫的。”
  “就知道你一定懂。那棵树还是棵苹果树。”
  “对,对。”安迪吸了小小一口,实际上只是抿了一下。他想吸更大口——想吸光全部——但又怕要是给自己来上吸满整个肺容量的一口,他的头便会从脖子上炸飞,就像火箭一样在研究室中四处飞舞,从颈部射出热气。
  “苹果的果肉是真理,而果皮则是冰毒。”主厨说。
  安迪看着他:“这太神奇了。”
  主厨点了点头。“没错,桑德斯。就是这样。”
  他拿回烟斗,“你说这是好东西还是什么?”
  “神奇的东西。”
  “基督会在万圣节重临,”主厨说,“可能还会提早几天,我不能确定。总之,会是万圣节这段时期,你知道的。就是属于操他妈的女巫的时期。”他把烟斗递给安迪,用握有车库钥匙的手一指。“你看到了吗?就在走廊尽头,在储藏室的门里。”
  安迪望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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