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

第69章


电梯很少开,就算是开了,也没人去坐。在楼梯间里,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勾当。有人在这里买卖毒品,有人在这里酗酒,有人在这里做爱。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三点,还是有人进进出出。在快到四楼的地方,两个年轻男人正勾搭着另外一个年轻女孩子,女孩的头往后靠在楼梯扶手上。一个黑人走在我们前面,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两个年轻男子对着他说:“最近怎样啊,哥们儿?”他们对我和利普兰泽倒是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却很傲慢、冷漠,利普兰泽小心翼翼地爬着楼梯,还故意把警徽朝他们露了一下,想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普通的角色。
  我们爬到最高的那层楼——八楼。利普兰泽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面,他轻轻地拉开楼道铁门,我跟着他走进了走廊。这是那种典型的安置房走廊,楼道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垃圾,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半路上的一面水泥墙上,被砸出了一个洞,怎么看怎么像是人头的形状。就是在这样的一条走廊上,肯尼利的一个手下对马文·怀特开了枪,那是我们开始对他提起第一轮起诉后的一个晚上。我在楼房外面指挥整个逮捕行动,突然,我们听到了一阵枪响,但过了二十分钟,警察才让我进去。当时救护车已经赶到了,我和急救人员一起爬上楼。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他们终于救下了马文的性命,把他重新送回到鲁德亚德监狱。当时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很不妙。他们把他放在走廊中间,旁边是他的自动冲锋枪。他发出的哀叫是那么凄惨、那么绝望,他的肚子和手臂上全是鲜血,手里还攥着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紫色面巾纸。站在马文身边的是斯塔普莱顿·霍伯利,摩根的哥哥。在摩根被杀后,他便开始为我们打探情报。这个时候,他正当着好几名警官的面,往马文的脸上撒尿,而警官们都只是靠在墙上看着。
  一个急救人员问我:“如果这个家伙被尿给呛死了,我该怎么说啊?”
  我的思绪突然被利普兰泽的捶门声拉了回来。
  “开门,尼奥!给我醒来。警察,开门,我们只想和你谈谈。”
  我们等着。不知不觉中,整幢楼似乎变得安静了下来。利普兰泽又开始用手拍门,门是加固的铁门,别想用脚踹开。
  利普兰泽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静悄悄地打开了,很慢很慢。门里面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紧张。如果让我说出到底是什么引发了我的这种反应,我只能说应该是那微弱的金属咔嚓声,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凭着直觉感到了一种警觉。空气中有一种危险的信号,像是一种气息,像是一阵微风。当我听到枪上膛的声音时,我才意识到,站在明亮走廊里的我和利普兰泽是两个多么完美的靶子。但当时,我的身体却没有动。幸好利普兰泽行动了。他骂了一句“妈的”,然后迅速趴下了,趴下的时候,他朝我这边扑过来,把我也拉倒。我跌在地上,打了个滚,很疼。我们都趴在地上,一人在门的一边,利普兰泽双手紧紧握着一支手枪。
  利普兰泽闭上眼睛,大声喊。
  “尼奥,我是警察!这个人也是警察!如果你十秒钟之内还不缴枪,我就会叫后援冲进来,还不等你开口,他们就会乱枪把你射死。我开始数了!”利普兰泽蹲下,后背紧紧靠在墙上。他朝我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我也和他一样。“一!”他大声喊道。
  “哥们儿。”我们听到对方说,“你说你们是警察,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利普兰泽从外套里拿出了警官证——证件上有警徽和照片。他慢慢朝门口挪了几步,把警官证往屋内扔去。
  “二!”利普兰泽又喊道。他退了回去,朝我指了指门口。等会儿如果形势不对,就要赶紧逃走,“三!”
  “哥们儿,我把灯打开,行吗?但我不会把枪交给你们的。”
  “四!”
  “好吧,好吧,好吧。”一支枪从铺着瓷砖的地板上滑过来,撞到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一支很重的黑色手枪,在它没停下来之前,我还以为那是一只老鼠。突然,整间公寓的灯亮了。
  “出来,尼奥。”利普兰泽喊道,“跪在地上。”
  “唉,哥们儿。”
  “快点!”
  “妈的。”他跪在地上从房间里挪了出来,双手伸直在胸前,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滑稽。
  利普兰泽搜了搜他的身上。然后点点头。我们三个都站了起来,利普兰泽把警官证从尼奥手里一把夺了过来。尼奥穿着一件黑色无袖的T恤衫,头上扎着一根红色的发带,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显然我们来前他正在睡觉。他的皮肤很光滑、肌肉也很结实。
  “我是利普兰泽警官,警局的特别指挥,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又是谁,哥们儿?”
  “他是我朋友。”利普兰泽手上拿着枪,推了尼奥一把,“进去。”尼奥先走进了房间。利普兰泽站在门口,举着枪四周环视了一遍。然后又进去搜了一圈。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朝我做了个手势,让我进去。他把枪重新插回到背后的枪套里,把外套放下了。
  “唉,我们差点就成了明天报纸的头条了。”这是我开口对利普兰泽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他真开枪了,说不定就要靠你来救我的命了。”
  利普兰泽做了个鬼脸,好像是在笑话我,“如果他真开枪了,在我把你拉倒之前,你已经没命了。”
  房间里面,尼奥正等着我们。整套公寓里只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和两个房间,没有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尼奥坐在客厅地板上的一个床垫上,他已经把裤子穿上了。在他脚边的床边,有一个塑料闹钟和一个烟灰缸。
  “我们想问你两个问题。”利普兰泽说,“如果你说实话,我们五分钟后立马走人。”
  “嗨,哥们儿。是你们凌晨三点跑到我这里来。拜托了,饶了我吧!你们给查理·戴维斯打个电话吧,他是我的律师。你们和他去谈,我很累了,我要睡觉了。”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不需要律师,尼奥。”
  尼奥闭着眼睛,笑了,他以前应该听过这一模一样的话。
  “你有豁免权的。”利普兰泽告诉他,“这个人是检察官,你知道吗?”
  尼奥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我在点头。
  “看吧,你现在已经有豁免权了。”
  “772。”尼奥说,“5868。是他的电话号码,哥们儿。他叫查理·戴维斯。”
  “尼奥。”利普兰泽说,“大概在八九年之前,你给一位副检察官送了一千五百美元,他帮你摆平了一些事,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这回事,好吧?我说,你们凌晨三点,闯进我家里,问我这些破事。我是个傻子吗?啊?我他妈是个傻子吗?我会跟你们这些白人警察说这些破事吗?拜托了,哥们儿,你们回去吧。我要睡觉了!”他又闭上了眼睛。
  利普兰泽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又要拔枪了,我很想阻止他,但他并没有拔枪,而是慢慢地走到尼奥身边。他蹲下去,正好蹲在他的床头。尼奥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但当利普兰泽蹲下去后,他又闭上了眼睛。利普兰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后又指了指我。
  “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是拉斯迪·萨比奇。”
  尼奥睁开眼睛,他知道我是“暗夜圣徒”案的负责人,现在就正在他的客厅里。
  “瞎扯。”尼奥说。
  “给他看你的证件。”利普兰泽说。
  我没料到这一出,我把外套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的外套上全是在地板上蹭到的灰。我身上带着几个月前利普兰泽给我的尼奥的档案,带着我的日程记录本、我的钱包。终于,我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我把它递给利普兰泽,利普兰泽把它递给尼奥。
  “拉斯迪·萨比奇。”利普兰泽又说了一遍。
  “那又怎样?”尼奥问。
  “尼奥。”利普兰泽说,“你有多少兄弟是他送进监狱的,你知道吗?二十五个?三十五个?你知道他亲手抓了多少个‘暗夜圣徒’吗?你尽管接着睡,尼奥,拉斯迪·萨比奇明天早上就能打一通电话,告诉你所有的兄弟,你是怎么在森林公园里和白人搞同性恋的。他会告诉他们所有的细节,你和谁,在哪里,什么时候搞的。他会告诉他们,你,尼奥·威尔斯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觉得我们只是吓唬你?这可不是吓唬你,哥们儿。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曾经让斯塔普莱顿·霍伯利尿到了马文的脸上。你听说过这个事吧?我们现在只是想耽误你五分钟时间。你跟我们说实话,我们再也不会来烦你了。我们只想问你几件事,就这样。”
  尼奥没有动,但利普兰泽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表情很严肃。
  “我才不信呢,你现在是想问点事,过几天,你们又凌晨三点跑来,又来问点事。”
  “如果我们真的还有事问你,现在就会告诉你,只要你能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如果尼奥指认了莫尔托,那我们可能还会需要尼奥出庭作证,但利普兰泽很清楚,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尼奥这一点,“别跟我耍花样,尼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到底有没有拿一千五百美元去摆平自己的那个案子?”
  尼奥哼了一声,突然坐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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