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楚原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步步接近。他走的很慢，并且始终保持着某个特别的步态，配合身后的银色羽翼，看上去说不出的奇怪。
    他还没有想出来如何对付这个男人。这个自称拥有某种程度上的神之力的人，不论从哪方面都是压倒性地强。
    楚原稍微弯下腰，让自己能更加顺畅地喘几口气。刚才剧烈的撞击让他呼吸有些困难，身体上的疼痛也妨碍他集中注意力思考。
    男人越走越近。
    楚原忽然纵身一跃，从已经被击碎的窗户跳了出去。但是他并没有下坠，反而直接冲上了天空，转过身来时，已经在半空中漂浮着。
    他首先要和那个男人保持距离。因为对方的动作比较慢，所以虽然在面临压倒性力量时没有什么优势，但是能提前看到他出手时，就有足够的时间躲避。
    男人站到破烂的窗前，盯着漂浮在空中的楚原，眼中也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
    紧接着，他就缓缓伸出了右手，做出一种奇怪的手势。
    “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空间立刻被巨大的力量所扭曲。周围的空气全部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简直如同核弹在面前爆炸了一样，被急剧压缩又喷射而出的气流形成白色的气浪，层层相叠着向楚原冲击而来。
    楚原看着铺面而来的气浪，自嘲般地小声默念着：“明明看过那么多魔法少女动画的，对于人会飞这种事情是不用怀疑的吧……”
    紧接着他的人就像风筝一样摇晃着向上升，一直到了大约十层楼的高度，才勉强躲过男人那一击带来的冲击。
    “成，成功了……”楚原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是第一次，完全凭借幻想的力量飞升在空中，而不是通过假象出某种浮力升力之力繁琐又愚蠢的方法。
    只要想象就能实现。这一点对于眼前的魔法师而言，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吧。
    低头向下看，刚才男人释放的巨大力量已经将地面变成一边废墟。花园的草坪被剧烈的气流连着泥土翻起，灯柱，电线杆等都被连根拔起，远处停在广场上的汽车也被波及，变得横七竖八的。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楚原不禁开始怀疑，这种完全超出凡人水平的力量，他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从逻辑上而言，魔法或者异能完全没有任何神秘的地方。就算被称作“神秘”的理论，也只是因为其实现的途径对他人而言是秘密的，但是对于实现者本人，事情就如同一加一等于二那样循规蹈矩。
    楚原趁着刚才一击的间歇，身子立刻下坠，冲向地面，手一伸，按在刚才被挂倒的一根灯柱上。那灯柱立刻从地面上飞起。他随即一挥手，那长达六七米的钢制灯柱呼啸着朝着那人站立的位置飞了过去。
    那人稍稍后退了一步，一直待到灯柱到了他面前，再次伸出右手。忽然迸发出的巨大力量瞬间将这成吨重的钢制灯柱撕碎，化作无数铁片，从窗外散落着落地。
    在地面上不远处，因为从刚才开始的巨大混乱就躲在疗养院门口的护士们，面对这荒诞而恐怖的场景，惊惧地尖叫着。
    噩梦中的事情，却真的在现实中发生。在空中随意漂浮的少年，和伸手就仿佛能摧毁一切的中年男人。不论哪一个，都绝不应该出现在清醒时的眼前。
    胆子小的两个年轻护士，已经因为太过害怕而哭了起来。
    楚原虽然看到了，但是也无暇顾及了。说到底，异能者之间的战斗，本来就不可能只在无人的地方发生。如何善后的事情，他没兴趣去想。
    他的身体再次向上升，以应对那男人下一次的攻击。
    异能从来都不会无中生有。借助体内的灵力，实现某种外在变化，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层面上，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所以，绝不会有无法解释的，毫无来源的力量存在。
    对于这个男人也一样。
    这一次的攻击来的更加猛烈，也更加具有针对性。巨大的力量将周围的空气压缩成雾一样的白色，呈现出箭型朝楚原急射而去。
    楚原连忙侧身躲开。紧接着对方又是一发袭来。他以逐渐灵活的姿势操纵着自己的身体，猛然向下坠落。
    被称作“伪神”的力量，绝不是凭空而来的。并非来自自身的力量，就必须以某种形态引起。“狄俄尼索斯”结社的巫术核心，就是以某种特定的仪式来重现神祇之力，可以说是一种弱化了的降神——仅仅是将神的一部分力量引入现世，而不是神祇本来的意志。
    楚原曾经见过一次降神仪式，在那山谷中的破庙中。虽然是失败了的降神，但是仪式本身却并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怎样的类似仪式，至少有三个方面是不可缺少的：作为载体的原型，圣物，与对应的咒语。
    圣物的话，这个男人右手所戴的罂粟花环，或许就是这样的东西。他自己使用“伪神”的力量，想必他用某种方式使自己承载了“原型”的位置。
    剩下的是咒语。咒语可说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事实上，咒语并非只能是语言，而可以是任何一种特定的，可以表达信息的组合，重要的在于与灵力建立特定联系，使得灵力可以以需要的形态引起变化，就如同编程语言的指针而言，是实现特定魔法的，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这个男人在使用伪神的力量时，看上去没有任何实践咒语的举动。像这种似神的魔法，咒语想必极其复杂，即便是作为语言在心中默念，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但是对于他而言，那力量似乎是瞬时发出的。
    楚原掠过地面，身体经过的路灯柱，电线杆和树干全都跟着他顺势飞起，一根接着一根朝那男人的方向飞去。
    男人再次释放那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将其一一粉碎。巨大的力道波及，甚至连整座楼都在晃动，仿佛马上要倒塌。
    楚原忽然想起了伊莲娜。她还在这座楼中。如果两人的战斗波及到她的话，就糟糕了。
    可是战斗的局势和破坏力都在不可避免地加剧着。这样的攻守再来两个回合的话，这座楼就要被完全摧毁了吧。
    楚原咬了咬牙，思考再三。决心恢复与那男人的近身搏斗。他像箭一样飞向那男人。
    就在接近的这时，他忽然感到身体一阵痉挛，就像是被人用丝线忽然捆住了一样。楚原愣了一下，就在几秒钟之内，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忽然就变成了一个仿佛提线木偶一眼的存在。
    楚原大惊，这才想起那时见到的那个陌生女孩提醒他的“那个人可以催眠身体”的话。
    虽然身体还漂浮在半空中，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完全不由自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不受自己控制地慢慢提起，弯曲，然后朝自己的腹部用力打了一拳。
    “你……”楚原立刻感受到自己揍自己的剧痛。
    男人面无表情地冷笑道：“游戏也该结束了。”
    男人继续控制着楚原的身体，让他不断殴打着自己，同时缓步靠近他。
    楚原这时忽然想起自己留给伊莲娜的那柄魔剑。如果那时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将魔剑带在自己身上，那么这时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他继续用力挣扎着。但是他增强自己的力量一分，对方控制他身体的力道也会增加一分。对方拥有的是似神般的力量，不论如何也无法压倒。
    男人再次伸出了右手，指向了楚原。几秒钟之内，他就要被那可以撕碎一切的巨大力量正面击中，到时候恐怕只有尸骨无存一个结局了吧。
    而他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却仿佛有闪电划过。
    “咒语……咒语……”
    难道说，这个男人所使用魔法的咒语，正是他那奇怪的姿势本身么？
    一直保持着特定姿势行走，一直使用特定的右手姿势引发力量。那背后的银色羽翼，在发动能力时会改变的形象，是不是都有着某种特别的象征意义？
    是不是正是令自己在形态上“似神”，才能发动神一般的力量？
    反过来，如果能令那种形象破坏，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他使用那力量？
    右手已经伸出，力量就要迸发而出。就在这时，眼前忽然有极强的光亮起，一瞬间周围如同白昼一般。
    “啊啊……”剧烈的强光使得那男人发生了暂时失明。
    在他恢复视觉之前，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炽热起来，滚烫的热浪一波波迎面袭来。
    楚原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不，并不是他的身体再燃烧，而是他身体周围在燃烧。
    凭借“现实崩坏”的力量，楚原凭空创造出本不存在的，沸腾的火焰。他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火焰却像雨点一样洒向对方。
    那男人的衣服立刻燃烧起来。
    “可恶……”男人连忙用手却拍打自己身上的衣服灭火。这样一来，他那似神的力量也就无法发动。
    燃烧的火焰很快就将他手臂上一部分皮肤也点燃了。男人怒吼一声，不顾自己身上的火焰，右手伸出，楚原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压来——虽然强大，但是和刚才那“伪神”的力量相比，已经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楚原被这巨大的力量击中，本来被束缚着的身体也在同时恢复自由，整个人向楼下掉了下去。
    而在此时，令那男人形象改变的，附着在他身体皮肤上的幻影，也在火焰中缓缓溶化，背后的羽翼也逐渐消失。
    男人愤怒地吼着。他那如同神一般的力量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