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领域

12月9日，晚上。
    南宫夜坐在电脑前，一篇一篇地阅读着从网上找到的资料。
    之前她从那个荒废的精神病院里找到了一份被关在地下实验室的人自己写的名单。利用名单上还能辨认出的几个名字作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件的线索。
    最初的事情自然就是导致那个精神病院关门的“不人道实验”的案件，那是1994年的事情。因为完全隐去了有嫌疑的单位名称，所以很难查到。据说被强迫进行实验的病人大约是有十几个。案件曝光之后，这十几个人中的大多数，要么被送回了家属那里，要么转院去了别的地方。但是有三个人却以“受伤较重，需要进一步护理”为理由，进入了某医院的加护病房。但是，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就从此失踪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后来，三个人的家属再次报案，警方也加入寻找，调查下来，本来负责受理他们的医院却声称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三个病人。在那之后，调查便没了线索，因此不了了之，直到今天，他们的家属还在四处绝望地寻找着。
    这三个人的名字，都在南宫夜找到的那个名单上。可以确信的是，在精神病院关闭之后，这三个人以上述借口被留了下来，然后送回了已经荒废了的精神病院地下的实验室里，被迫继续参加那个实验。
    这件事情的关键，是那个时候实施实验的人，是如何在公众和警察的重重监视之下瞒天过海，将那三个本来要送往一般医院的人又偷偷运回去的。要知道当时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国内含有的人道主义事件，而且其中几名受害者受伤严重，因而闹得很大。所以关闭精神病院，将病人分批送出去的时候，全程都有警方在一旁护送。
    南宫夜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是护送的警察有问题，要么是负责接收的医院有问题。其中收买医院的人比较容易，因为毕竟只要找到有限几个相关的人，让他们串通口供，就可以了。
    南宫夜在其中一篇新闻里找到了那家医院的名字，位于天津，叫做“平安医院”。并不是一家很大或者很有名的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把这三个人送到那里去。
    这件事只是一个*。在那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是到了1998年，再次有丑闻曝出。这一次的事件是有家属举报说医院方将本来没有病或是有轻微精神疾病的人诊断为比较严重的精神病，然后强行将他们送到附近的精神病院去。
    一开始，本来以为是医院的误诊，但是后来已经调查，涉嫌被认定为精神病的病例高达二十几例。于是警方再次介入进行严肃的调查。这件事最后被认定为主治医师和某精神病院之间串通诈骗的案件，抓了几个人然后了事。
    但是，当警方试图把被误诊的病人从精神病院中接出来的之前，那家医院忽然着火坍塌，大半的病人都死在了里面。这件事最后再次以抓了几个负责人为结局，不了了之。
    这些人的名字，自然也在南宫夜的名单上。
    可以确信，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组织所为。为了寻找活人做试验品，买通了医院方面做这样那样的手脚。南宫夜却在奇怪，真的想要找人的话，为什么不像之前的赫钦族做的那样，直接去乡下绑架人就好了。
    南宫夜从这两件事中找到了好几个人的可以用来问话的人。他们中有的还在坐牢，有的已经被放了出来，有的则身处事外，安然退休。
    等到楚原回来，就可以开始这边的调查。
    除此之外，在搜索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几条附带的新闻，因为跟那个关闭了的精神病院有关，南宫夜也顺便注意了一下。新闻是说有个之前在那里住院的女人，在住院期间生下了一个孩子。因为她本人没有抚养能力，所以孩子就被带到附近的孤儿院抚养。但是等到几年后，她病愈出院以后才发现，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在孤儿院生活，完完全全地失踪了。那个女人在那之后拼命找人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反而因为从前的病史，被认为是精神病复发，最后又重新被送回了医院，在2002年的时候自杀了。
    在那之后，还有一件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同样不了了之。南宫夜浏览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调查的突破口，便把这新闻扔在了一边。
    最后，就是那个在地下发现的，白衣骑士的徽章。南宫夜并没有找到使用这个徽章的组织，但是这个徽章本身的意义，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圣经新约中，启示录一章曾描述的，在审判日之前为世界带来灾祸的四个骑士，第一位白衣骑士手持弓箭，头戴冠冕，正是那徽章上的形象；第二位红衣骑士，被赐予权柄和大刀，从地上带走太平，使人类互相残杀；第三位黑衣骑士，手拿天秤，却从人间带走公平和正义；第四位灰衣骑士，其名为“死”，得赐一权柄，用刀剑，饥荒，瘟疫和野兽从地上带走四分之一的人类。
    被统称为“天启四骑士”的四个象征，是启示录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代表了主所降下的，用以惩罚地上腐朽堕落的天罚。他们的出现揭开了地上毁灭，群魔乱舞的末世之战，并最终到达审判之日。
    这徽章所蕴含的，就是这样的意义。那么以它为象征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同样的时间，楚原，沈燕羽和柳晓霜三个人正坐在昏暗的山坡树林里，百无聊赖地等着。
    这里距离西理镇还有一段距离，是进入那里的必经之路。
    每天晚上，都会由运着棺材的卡车来到这里停下。因为前面的路过于狭窄，汽车没办法通行，所以就再换成人力，肩扛着这些棺材走完剩下的路程。
    三个人就在这里等着卡车到来。
    将这三个人也伪装成死人，藏到棺材之中，用这样的方法潜入镇上，查看情况，这是之前与巫冥月商量好的计划。
    巫冥月就站在三个人的身后。
    她还是穿着那条黑色连体长裙，裙摆脸脚都完全盖住。整个人那么安静，那么沉默，仿佛已完全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从楚原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实在很像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面色苍白的女鬼。
    听到了卡车的声音。柴油引擎的轰鸣声，带着轮胎摩擦地面沙石的声音。紧接着是刺眼的远光灯穿透漆黑的树林直射过来。
    虽然没有被直接照亮，但是巫冥月还是不满地侧过脸去。看来她不仅讨厌活人，连光线都很讨厌。楚原越来越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活人了。
    汽车在离楚原他们不远的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仔细看的话，并非是一般的卡车，而是那种专门用来运送冰棍啊，冷冻蔬菜之类的，带有冷柜的厢式货车。
    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两个人，打开后面的柜门，从里面依次搬出了六副棺材，每个上面都冒着森森寒气，甚至还有一层很薄的冰附在盖子上，可见里面的温度非常低。
    巫冥月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棺材，说道：“嗯嗯，设备非常高级呢。看起来真的是个同行啊。”
    楚原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
    “等他们把车开走。我已经派人去拖住那些来搬运棺材的人了。”
    那两个人很快就回到车里，然后离开了。
    三个人和巫冥月走到棺材前面。楚原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个棺材，里面是一具虽然僵硬，但是完全没有腐烂迹象的男人的身躯。只是这样看过去的话，完全不像死人，倒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巫冥月非常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具尸身，甚至还温柔地用手上下抚摸着。
    “质量很高呢。”这是她的评价，从语气上听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
    “是傀儡的一种，交过‘尸傀’不过是以死人作为躯体，但是在实际上与用铜像铁像上没有什么区别。这个类型的尸傀是智能偏低的类型，必须要完全依赖施术者的操纵，不过相对的，力量很强。你看到他穿的衣服了么？”
    楚原仔细看去，发现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那种宽松的长袍一样的，看不出材质，但是表面非常光滑，甚至可以反射月光。
    巫冥月道：“寿衣。不过寿衣也是一种秘宝，这种寿衣就是其中质量非常高的一类，用来加强傀儡本身的力量和施术者的控制的。”
    楚原点了点头。
    沈燕羽在一旁也观察着这个尸体。但是她已经放弃同巫冥月交流的打算了。
    柳晓霜过去又接连打开两个棺材，然后三个人把那三具尸体搬出来放到旁边的地上。虽然搬这种尸体就像搬一个大冰块一样，但是不论楚原还是沈燕羽还是对此有强烈的不适感。要不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估计就真的要吐了。
    在那之后，沈燕羽首先躺进了其中一个棺材。巫冥月拿出之前放在旁边的一个盒子打开来，拿出一堆化妆品一样的东西往她的脸上和手上涂着。
    “这个就是化妆品。”巫冥月没等楚原问出来就自己回答了，“只不过是为了让人看起来像死人的，一般人是不会用的，所以外面没的卖，哈哈。”
    不行，这个女人讲的笑话太冷了，笑起来的方式更奇怪。
    她很快给沈燕羽化妆完毕。
    “怎，怎么了？”沈燕羽发现楚原正带着憋笑的表情看着她。
    “确实很像。”
    “像什么？”
    “死人……”
    “那就别再看了！！！”沈燕羽忍不住哀号道，用手把自己的脸遮住，但是巫冥月又强行把她的手拽下来，保持交叉在胸前的“标准”姿势。
    然后，她又拿出一根针，在棺材底部以非常快的速度打了十几个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的孔。
    “这个是为了透气。”
    随后她对柳晓霜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两个女生都躺进了棺材，楚原帮他们盖上了盖子。
    “总感觉很奇怪。”楚原忍不住吐槽道。
    “我还会爬出来的。”柳晓霜宣言道。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笑话！”
    最后轮到楚原。在巫冥月给她化妆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
    “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是说，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跟我说话什么的。你应该是很讨厌这样的吧。”
    巫冥月一瞬间露出了少女一样的表情，吓了楚原一大跳。
    “因为你是特别的。”她这样说道。
    如果是一般女生对他说这样的话，楚原大概已经心跳不已了。但是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有深意的。
    楚原叹道：“我明白了。”
    巫冥月道：“你还不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说完她便关合上了棺材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