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雪夜

第27章


  逃不开命运。
  直接将她拉进屋内,递上毛巾,转身泡热茶时,灭才平静地开口:「这麽大的人了,怎麽老不会照顾自己?」
  「什麽都做不好,什麽也搞砸。」聚集不了焦距,荼靡一脸茫然:「好像不如此,就不像我……」抱着毛巾,柔软的触感又让她痛了起来。
  深深叹息,灭无奈地安慰她:「很多事情,不是靠人力可以阻止的。」
  像是被打开开关一般,委屈的紧紧抱住他,荼靡伤痛欲绝,却没有眼泪可以流淌:「孩子,孩子……」就这麽荒芜,怎麽也没有办法证明曾经存在过。
  轻拍着她的背,灭参杂着一些和她相同的痛苦,柔声道:「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一些。」
  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哭不出来……」吸了几口大气,荼靡充满迷惘:「你应该要恨我的,恨我这个扰乱你生活的下流女人,是我将你的一切搅的混乱不堪,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这不值得……」不值得。
  默不作声地转身倒了杯热茶给她,灭等着她情绪稳定下来。
  「我早知道,每个人都会离我远去,离我这个怪物远去,死去,可他还那麽小。」捧着茶却没动半分,荼靡只无神地看着黄澄的汤色:「我还没做好准备……不,我永远都没办法做好准备,等着你们在我面前死去,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就是这样不完全的瑕疵品……为什麽要让我记得?」为什麽要让我记得前尘往事?为什麽要让我记得你?
  可我却带着这麽欣喜的心情,用来记住你的每一个样子,每一个动作,记忆里的每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放掉。
  沉默半晌,灭才安抚地说道:「你还有埃。」
  提到埃,让荼靡错愣了会儿,苦笑着摇头:「是,是埃呀……」冲淡了一些痛苦,有些好气好笑地轻啜了口茶,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头那股苦涩,泛的她眼冒热。
  搞不清楚,为什麽要这麽爱他,爱着这样的男人。
  「今晚,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害怕回去,回去就得面对,满满都是孩子的影子的家。」有些畏寒地瑟缩了身子,可是没什麽勇气抬头看他。
  「随你待到你高兴吧。」
  「谢谢。」放下杯子,荼靡才得到应允,就像是松懈了紧绷到极点的精神,往一旁倒去,不省人事。
  看着侧倒在沙发上的女人,沉默中的灭无奈转身拨电话给她的管家:「埃,带些你家小姐的换洗衣物过来吧。」
  让埃替她更衣沐浴过後,灭抱着她回房,拥着沉睡的人,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绝望的花香,而後入睡。
☆、荼靡雪夜-章玖
  纵然拥着自己的怀抱很温暖,她却看着梦境里的景况浑身发寒而不能自己的颤抖。
  明明,早该过去很久的一切,如今却像是当下发生那般深刻,无路可退的惊恐让她想起复生的经过,如噩梦似地过往。
  「求求你,我什麽都愿意做,不要这麽对我,不要这样对我……」她还记得,一向高傲的自己已然抛下自尊的哀求,却仍然阻止不了自己踏上被改造成怪物的路途。
  「逃得了吗?」那张斯文而冷漠的脸孔如此反问自己。
  「你是为了什麽而被叫唤回来,你会不清楚吗?」
  「为了什麽而重生,为什麽而存在,你还以为避的了?」
  「唉呀呀,多麽凄惨可怜的一张脸,你在乎的人,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你,你知道吗?」
  是阿,那个她甘愿赴死的原因,永远都没有办法有结果的爱恋,怎麽割舍?但是,这样好吗?变成了这副模样,就为了刺激他,就为了让他痛苦而使自己重生?
  「我愿意乖乖的,不要让我出现在他面前,不要让我被看见,我什麽都愿意,求求你们,求求你……」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连想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怎麽样的下场,只想到怎麽样才可以不拖累那个男人。
  「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吗?自身难保,还顾得了别人?」
  紧紧揪住对方的衣领,她慌张失措的恳求:「我只能求你保证,你要什麽?我都帮你,不要伤害他……」如果,不能逃过这样随意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她也只能希望在有限的范围内,至少不要是透过自己,而伤害了好不容易经由自己的死,保住的一切。
  「没想过你在乎的人会有危险吗?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多生事端,这个道理,你懂吧?」
  戒慎恐惧地点头,她发颤得不能自己:「我会,我会听话,不要伤害他。」
  表情扭曲地看着梦境里,那些让人头皮发麻,不忍观看的改造过程,急促的呼吸喘息,像是随时要惊醒,却怎麽也逃不开梦靥。
  她几乎,不想去回想那一大段,有多麽磨蚀掉身为人的自觉,以及七情六欲,她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到的,却在决定洗白记忆时,主动要求留下这麽片段记忆,只因为有他。
  「我想留下有他的记忆,你可以做得到的,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出乎她意料之外,医者并没有太刁难她,只不过放了个没什麽大碍的权限BUG在她的设定里,说是要作为实验用,便爽快的替她留下记忆。
  「谢谢,谢谢……」告了个段落的梦,随着逐渐模糊的人影而显得有些不真实,她低喃着感谢,在沉睡了以後,磨蹭了拥着她的怀抱,流下一滴眼泪,做为恶梦的见证。
  「我不想让你痛苦,我不想变成负担,对不起,对不起……」
  无声叹息,灭拥紧了她,轻声在她耳旁低语着:「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感觉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他看着窗外圆亮的月光,再次入睡。
***
  睁眼,还有些摸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她看着窗外稀薄的日光,好半晌才想起这里是哪。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她起身,踏在有些凉意的地板上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忽略掉些微不明显的晕眩,随即不以为意地走出这个不属於自己的地方。
  看着灭俐落的盛装食物,端上桌的样子,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兀自看着他发愣。
  一定是,还在做梦,她还没睡醒……
  抬头看了她一眼,灭继续回身将打好的果汁摆好:「醒了?正好吃早餐。」
  这口吻确实是他,可是怎麽……反射性乖乖照着话坐下,荼靡看着桌上的白粥,有些头发晕:「这,这是粥……」巴巴想说些什麽,却不知道要怎麽表达才好。
  「是粥,有问题吗?」乾脆的看着她点头,灭一点也不知道问题在哪边。
  看着灭疑问的脸,忍下不合时宜的笑,荼靡伸手盛了一碗,却在闻见粥的香气时,有些情绪满到几乎梗住呼吸:「我,我已经很久没,没吃过白粥了,谢谢你,谢谢。」这确是实话,埃本来就不是亚洲人,就算有涉略,平时也大多是西式餐点。
  除了坐月子时,匪夷所思地照着传统炖了鸡汤,闻着那个气味直皱眉的样子让她看了苦笑。
  顺手将配菜推到她面前,灭没多说什麽跟着开始进餐。
  几乎没什麽被发觉地扬起轻浅的笑容,可惜吃没几口,头部剧烈的疼痛像是火焰燃烧般袭来,她忽觉所有感官都被错置,记忆开关坏轨,痛觉无法关闭,一时间所有情绪和记忆轮番像潮水一样蜂拥而上,无法控制。
  欲想抬手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无预警地往旁边倒下,耳边传来碗摔到地上破裂的清脆声响,她最後的影像停留在灭有些紧张地接住自己,而後一片黑暗。
  看着怀中昏厥的女人,灭压下一丝惊慌,旋即打电话让人赶来:「亚尔萨斯,你最好马上来一趟。」
  挂掉电话,看着她宛若死亡一般,没有表情的小脸,绵长而细微的呼吸,不仔细看,如同她已长眠。
  抱着她放到床上,让她平躺,在听见电铃声响起时,灭开了门一语不发地带人上楼医治。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亚尔萨斯有一度真想掉头走人,马的,夫妻团圆的场面见多了,还没见过这一对如此,怎麽,现在是要直接在一起了吗?
  明明知道这就是这个蠢女人盼了一辈子还没盼来的画面,他却不知如何解释心中那股呛鼻的酸意。
  回归正题,他拿出检测仪贴上荼靡两边太阳穴,一边思索问题出在哪儿:「她昨天有什麽异常吗?」除了孩子,还有什麽原因呢?
  「恶梦,昨晚。」
  听他提到噩梦,亚尔萨斯忍不住扬起扭曲的笑,不怎麽温柔地扯着人半起,从後脑一把刺了银针似的仪器进去:「原来,是恶梦。」
  像是被强迫张眼,反白的眼抽搐着身体,荼靡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让我猜猜,她做了什麽恶梦……」在与银针彼端连接的贱盘上敲下指令,彷佛覆诵,那张打颤的红唇发颤着说出与昨天噩梦相同的话来。
  「求求你,我什麽都愿意做,不要这麽对我,不要这样对我……」只是没有情绪。
  而後那张刻薄的唇开口重覆当初如何回答这个哀求:「逃得了吗?你是为了什麽而被叫唤回来,你会不清楚吗?唉呀呀,多麽凄惨可怜的一张脸,你在乎的人,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你,你知道吗?」
  「我愿意乖乖的,不要让我出现在他面前,不要让我被看见,我什麽都愿意,求求你们,求求你……」
  「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吗?自身难保,还顾得了别人?」他顺着接下去,转头看像灭:「这是,她当初刚复生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没有一句哀求,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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