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天要不是银行发来短信,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生日,那张卡是学校发录取通知书时一并寄过来的,用来收缴学杂费,而我自然也没有额外的钱可以存在里面,除了那些小数点后面取不出来的数字。
短信上写着,尊敬的夏至希小姐,今天是您的生日,在此建设银行祝您生日快乐。然而这似乎并未给我带来惊喜,反倒令我极为难过,但我却并未将其删除,而是让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收信箱中,以此来使自己铭记此刻的心情。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跑到了宿舍的天台上,似有若无的海浪声一阵阵由远处传来,如同告急的号角。晚风拂过发梢,仿若带着年代久远的味道。
窝在天台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个小蛋糕,那是我给自己买的,当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蛋糕上的烛火被风撕扯着,似乎其中隐藏着自己的影子。我急忙地吹熄蜡烛,生怕风会夺走这个看似无意的机会。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就像当初野桐第一次为我过生日的情景一般。
徒然在心中默念道,“愿我未曾辜负过谁,以免在日后直视他们的双眼时泪如雨下。”许完愿之后,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放进嘴中,却甜得令自己皱起了眉,似乎心中并未得到应有的甜蜜,反倒因此而酸涩不堪。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款同野桐送我的一模一样的手机,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就像控制自己的躯干去做某件事一样简单。戴上耳机,听着里面播放着的野桐录下的歌曲,还有安阳的那一句“老婆大人,安阳想你了”。
然而所有这些都算是一种习惯,我曾问过他们为什么喜欢这样做,他们的回答竟是一致的,“因为这算一种证据啊,证明我们对彼此的重要性。”或许习惯本身就是一种喜欢吧,当我们用手机键入“习惯”的拼音时“喜欢”会一同跳出来,这是同出一辙的事,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因为喜欢,所以与此有关的一切全都成了习惯。
一直一直地循环,因为害怕手机会突然没电,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就把手机丢在宿舍里充电,充的锂电池似乎都快爆炸了。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在耳旁哼哼,彼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留恋,但那时廉价的东西如今却已昂贵得遥不可及。
也就是在自己渐行渐远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他们的声音都得以让我如此欢天喜地,同时也因为这种欢喜而懊悔万分。在很多个睡不着的夜里,我便是这般塞着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短暂的遗忘自己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生活。
或许我真正怀念的并不是那些一起的日子,而是单纯的他们,对着我哭,对着我笑的他们。听着听着肩膀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耸动起来,空气中似乎飘起了灰尘,不断地依附在视网膜上,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眼睛也干涩得难受。
我们总是这样,明知道有些东西看了会难过,听了会心酸,可仍是忍不住要去看一眼,要去听一听,同时告诉自己这将是最后一次,在这一次又一次中我们泪流满面,可面对着所有明知道时,我们却仍是选择假装坚强。
低头看见,散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江城的天气情况,那是我设置的,这样就可以在每天一打开手机时便清楚的知道那边的阴晴,可即便如此,我却无从得知,他们在那艳阳高照的蓝天下心中又是否是晴空万里。
当我抬头仰望时,竟觉眼睛生涩,因彼时天空中悬挂着的那一道细长的月亮,像极了他们打闹过后,抿着嘴微笑时留下的弧度。
手机收件箱里除了10086的缴费通知,剩下的便都是安阳每天一个的晚安,而且从来没有间断过,即使他生病的日子里,但我却从未回复过。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一切便都断了音讯,而短信上的日期似乎便急于让我看清事实。
记得安阳曾经说过,每个晚安都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但是如此之多明目张胆的表白却始终没能满足我贪婪的内心。或许我们都曾在睡前告诉过自己,若是今晚得以梦见他,醒来之后便去找他,可当真的醒来时,却只能坐在床上梳理昨晚所做的梦。嘴边兴许还因为他在梦中说过的话而微微上扬,可是心中却也为此而倍感失落。
我当初那般狠心而决绝地离开,可能早就预示着今天这种结果的成熟。而今当年那些清晰浮现在眼前的音容笑貌已然融化成了一杯冰柠檬水,毫无顾忌地倒进心里,带着巨大的刺痛与酸楚在心中迅速地蔓延开。
他们总在这样无助的夜里涌上心头,淹没我脚下所站立的土地,逼迫我无路可退。渴望温暖却又害怕寂寞,喜欢独行却又恐惧寂寞,所以也就只有在这种无人打扰的黑夜之中才能够允许自己的情感肆意地翻涌。
在此之前我曾以为,自己一意孤行的所谓执念会在心底生根发芽,可如今却退如潮水,露出被淹没在自己泪水中的他们的脸庞,愈来愈清晰,在所有因做梦而无法入睡夜里。
破晓时分,刚从海底浮上来的太阳毫不吝惜地把光线和热量释放出来,空中云的轮廓被整齐地切割出来,似被一件金子制成的外衣紧紧包裹着。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涌上来,把一层层金子堆叠在沙滩上。
站在天台上看日出,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成片在眼前渲染开的蓝色让人错觉自己此时正倒立着观摩这个世界新生的典礼。清晨尚未参杂汽车尾气的海风劈头盖脸地汹涌而至,像极了眼泪的味道,咸咸的,让人忍不住眼眶热了起来。
我关掉手机中还在播放着的声音,然后对着天空大喊,“我想你们了,原谅我的任性。”然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下楼,在还没人发觉的时候躲回自己的被窝里。
贰.
日子每天都在重复着,仿佛褪去了所有不安定的成分,连新鲜感也荡然无存,转眼便已入了深秋。这座城市并不同于江城有落叶来昭示,很多时候只能依靠着天空的颜色来辨别季节,一切似乎都在悄然发生着改变,慢慢模糊了许多事物原本应有的模样,但却总叫人说不上何处不同,似乎因为一切极为缓慢,因而反倒不易被察觉。
清晨的时候会漫起大雾,窗外除了一小块可见区域之外,其余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除开视线中的画面,周遭的一切事物原本就不曾存在过,像是为了逃避孤独的逼迫所虚构出来的。
醒来之时已接近九点,只觉得浑身发烫,昏昏沉沉的。被子的一角落到床下去了,地上还有些许没有清洗的衣物,这让整个房间显得凌乱,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看起来不至于觉得那么冷清。
窗外的雾已在光线中慢慢散去,可我仿若仍未从梦中脱逃出来。我直起身靠在墙壁上,伸手摸了摸额头,有点发烫,但是心中并未在意。自己一个人住的这几年,伤风感冒倒也经历了不少,慢慢地便对于此类事情有了抗体。
有些病只要得过一次便可终身免疫,可有些伤只要疼过一次便会反复纠缠。我在脑中这般想着,心突然就毫无征兆地疼起来。摇了摇头,以此来驱散那些正欲从脑袋深处窜出来的念头,然后起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找了点药服下。
吃了药之后就又躲回被子里,直到将近中午才勉强起床出去觅食。到楼下的面馆里点了一碗清汤面,这是我常来吃饭的地方,倒不是说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自己懒罢了,不想为了一顿饭而走远路,也是因为习惯。面很快就上来了,但其实并没有胃口,只是肚子却一直叫着,最后还是憋着气才把那碗面解决了。
回去上楼的时候只觉整个人晕乎乎的,为了避免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我就一直靠着扶手行走。好不容易才回到宿舍,可是我刚摸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只觉喉咙发痒,胃里一阵翻滚,一时间便将刚才才吃进去的东西又全部吐了出来。
胃里那些昨晚吃的还有刚才那碗清汤面的混合物就这样横尸楼道口,它们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若不是自己吃进去的,可能我也辨认不出里面混杂着什么。我开门进去拿了工具出来清理,然后拿着那袋呕吐物又关门下楼去了。
叁.
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小诊所,里面除了医生和护士就只剩一对坐在角落椅子上的母子,孩子倒在母亲的怀里安静的睡着,虽然手臂上还扎着吊瓶的针头。在我进门的时候那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用手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医生只是简单地帮我把了把脉,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便叫护士将我领到里面的小房间里去了。那护士的手中拎着一个吊瓶,她让我在里面的小床上躺下,帮我扎完针就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我就在外面,吊完了喊我。”
她走后逼仄的房间里就只剩我一人,看着瓶中滴落的药水,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似曾相识,而且并不久远,仿佛只是清晨未曾醒来的一场梦。我睁着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似乎期待着能从中倒映出什么来,一个人、一张脸、或者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
因为深知自己所能得到的并不多,因此奢望便也愈发的少了,人的内心总会适当地留下一个角落,或许当作被遗弃后的退路,或者用来掩藏自己。可此刻我的心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似乎连呼吸都带着他们的味道。
可是直到眼睛酸涩仍未从中看到我所想要的东西,周围像是我往常趴在窗台上看到的大雾一般,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是我执意为自己的内心寻求一种庇护,更确切的说是一种能够填充此刻恐惧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头痛的缘故,我的脑子乱得如同一团被小猫玩弄过后的毛线球,在某处打了死结,解不开,可又舍不得剪。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不久便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再次睁开眼时看见吊瓶中的药水已经滴完了,而我的血正顺着塑料管子回流。
我并没有喊护士,而是自己把针从皮肉之中抽了出来,然后用中间三根手指按住仍在流血的针眼。塑料管悬在空中来回摆动,管中的血由针孔中被甩出来,落在已然泛黄的床单上。
它们在床单上一点点地晕开,如同划开手腕所流出来的新鲜血液,如此的鲜艳,如今我竟不再害怕看见自己的血,可能在我的内心中已然找到一个更害怕失去的东西,因而晕血的心理也在这种恐惧中慢慢地被吞噬殆尽。
我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拿起挂在床头的外衣披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仍是头痛欲裂,走起路来都觉得轻飘飘的。外面的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亦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做手边的事。我站在诊所的门口,紧了紧大衣便转身扎进了风中。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会有一两对小情人依偎着从我身旁路过。也许此时正有人端着热咖啡透过玻璃窗看见落寞的我打从寒风中路过,可是很快他们便会转过脸去面对身前的电脑屏幕或是空荡的椅子,他们并未因此而心生怜悯,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所在意的。
我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兼职做家教那边的家长打了电话,电话被接起后我思索了许久,最后才轻声地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可能无法过去……”
她倒也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说,“没关系,你们年轻人都需要有自己的时间,这些我都懂。”她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这般说着,我也没想去辩解什么。
在挂电话的时候她提醒我说,“这里的天气多变,小心别着凉了。”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使我的眼眶热了起来,只因这话在以前我也曾听过,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附在我耳边这般唠叨着。
因为真的在意,因此不厌其烦的提醒着,即使觉得啰嗦,可内心仍是温暖的,虽说只是这简单的关心。后来回忆起来时,也正因为它足够的简单,因此才能不假思索的被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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