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青春此岸花

64 【阳光在夏日里嚣张,蝉鸣在树荫下聒噪,而爱你的我却这般沮


壹.
    大学四年的日子过得清苦却也自在,只是会在夜里或者某个早晨起床的时候,突然想念那个一直睡在我得身旁,连自己都还没长大便许诺着要当我孩子干妈的女生,还有那个牵着我,掌心都会冒汗,但仍仰起头坚定地说谁敢欺负我就跟谁拼命的男生。
    一切像海潮般朝我扑来,让我无处可躲,然而每每这时我总不知该怎么办,只是长久地坐在床上发呆,因那时的我总显得手足无措,似乎沉默便是面对回忆时最好的做法。
    我还是如以前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都躲在教室或者图书馆中,追我的男生不多,却也谈不上没有,可我却没有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同样的性格在不同的时期衍变出不同的价值,要是搁在以前我只能被赋予冷漠一词,可而今却被称之为文静。
    在众人面前面对这一切时,我开始显得不动声色,总试图以冷漠的情绪来试图掩盖内心的失落与不安,因为这种疏离感让所有情感变得简单。这是以前的我所擅长的事,可如今这却令人浑身难受,或许在旁人眼中,这样得以更好的活着,可于自身而言,终归是无济于事的。
    为此,一个追求过我的男生曾给我写过这么一句话,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路,可我却偏寻不到通往你心里的那条,是不是如人们所说,这世上本都是路,只是走的人少了,因此路便没了。而你心中的路是否因为许久未有人涉及,因此早已荒芜殆尽。
    因为这句话,我的心脏突然狠狠揪了起来,抬起头迎上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时,眼睛酸涩到无法睁开。当时我便在脑中想着,这或许只是由于我心中的路太窄了,而有人堵在那里,若是他不倒下,那别人又怎么通过。
    小时候的我们总会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可长大后却学会了徒然抗拒,并非无法接受,只是自身已然成熟到深知什么对于自己更为重要,因此渴望将心封闭起来。人皆擅长以此种偏激的方式来保护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还有那个人,害怕有人突然闯入搅乱了心绪。
    周末这种还算长的空闲我就基本上全部贡献给了兼职,因为需要一个人养家糊口了,一直就靠着这点微薄的薪水和全额奖学金过日子。父亲留下来那本存折里的钱我一分未动,却将它一直带在身上,像是某种遗物一般,借此来寄托我对于他的情感,毕竟这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谈不上唯一,因为除此,还有回忆。
    偶尔也会搭乘公交车外出,并不为某个目的地,因为它去不了我想去的地方。如今我一个人,却仍旧试图重复以前三个人一起做过的事,可即使回忆再怎么真切,从前的日子也早已无迹可寻,然而这似乎已成了一种排解孤独的方式,尽管深知我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踏遍,也不可能寻回自己遗落的东西。
    我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闻着他们衣服上樟脑丸或者洗洁剂的味道,还有他们脸上特有的表情,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大部分我都没能听懂,因为他们说着五湖四海的方言。跟着汽车颠簸摇晃,不停地奔走着,路旁的树垂下来,似乎伸手便可以摘到叶子,外面有正好的阳光和不燥的微风。
    然后在某一站下车,并不刻意,只是心之所想而已。找一家临街有大玻璃窗的咖啡店或者奶茶店,随便点一杯东西一坐便是一整天。我总爱坐在角落可以看见玻璃窗外那个狭小世界的位置,似乎因为只有自己一人,所以不敢坐在人群的目光中,不敢让别人看见自己因为光亮而红透的眼眶。
    当我端着咖啡时心中总会想着,这种时候他们本该在我的身旁,可回过头时发现并无人在我身边坐下,我只得保持沉默,或者微笑。我发着呆,心中想着,自己如今这般四处奔走,倒像是在这座城市中种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因为同他们在一起时,曾不切实际的想象过未来(想象中的未来也定是美好的吧,要不然我们又怎敢展望),因而如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时,方才如此难过,那是一种得而复失的破灭感,因他们曾紧靠在我身旁,只要张开手便可以拥抱。
    阴天时,可以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模样,似乎时光又倒退回那个自己对着镜子说话的年代。我仍旧微笑着,只不过不再是为了躲避自己,倒似是一种练习,希望下次遇见他们时可以如此微笑着面对。
    贰.
    在第一次见面时,我们都没能想到那个人在现在对于自己会是那么重要,如果知道的话,那么最初相遇时,我们应该会给予他最为真诚的微笑,或是拥抱吧。
    不过后来我也明白了,很多时候,当我们可以轻易做出一个决定时,是因为这个决定对于我们无关紧要,或是我们还不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与此同时,我们又将面临什么,失去什么。
    我该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我以这一厢情愿的想法说服了自己的行动,可内心却由始至终都不曾向自己屈服过,彻底地向过去告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当然我也明白,有些冲动一旦从脑子里冒出了头,便再无法回头了,事情既已过去,再去否认并无意义,因为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些旧时光同旧时的少年少女已杂糅着被藏进了我们日渐刚硬的背影里,当我们迎着傍晚的夕阳时,它们在身后被拉得很远。
    而顾虑便是那面堵住退路的墙,横隔在我们今时今日的立足点与过去之间。若是我回去了,我当怎么向他们说出那句,我回来了,这是我在心中想了千百遍的问题,不在乎是否有人会责怪我,只是不知他们是否已如我所愿,慢慢地将我遗忘,开始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
    我们背着行囊远行,去了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但却有我们想象中的风景。可就在这时,我们却已在想家,想念那个当日急着逃离的地方,也是到此我们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未有足够的勇气彻底地挥手向过去告别,因为那里有我们放不下的人。
    谈不上惩罚,但我们都必须为了自己的年轻气盛而失去些什么,以此来让我们更好的记住,曾经的我们是那么的天真。这么说来似乎生活无望,可现实如此,容不得我们有半分的辩解。
    很多时候我在某天抱着书去上课的路上,会看见挺拔的男生背着吉他骑着单车打从树荫中穿过,单车后面会坐着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生,这似乎是一件寻常的事,可我竟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跟上去,直到在某个转弯处看清那张脸才失望的停下。
    我会呆呆的立在原地,像失了神一般,许久之后也只能抬起头看着由叶子间穿透下来的零碎光点,然后在上课铃声敲响的时候匆忙地赶往教室。
    回忆似乎总是如此残忍,它让我们从别人的幸福中看见自己的过往,但却又不得不挥手向他们道别,然而“幸福过”是一个听起来让人伤心的字眼,它同所有逝去的美好事物一般,因为让人开心过而极度难忘。
    课余时间我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本从地摊上便宜淘来的或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戴着耳机,里面播放着轻音乐。不知何时起我不再听那些带有歌词的音乐,不管是情歌或是悲乐,无论它们令人欢喜或是悲伤,因为我似乎总能从里面找到某一句歌词直插内心。而后来我才发现,自己脆弱到竟然可以听歌听到落下泪来。
    叁.
    节假日或周末,学校里总少不了背着行囊的旅行者,他们脸上带着应有的风尘仆仆和疲倦的笑,似乎一路的奔波早已消耗掉他们出发时心中所怀揣的美好愿景。他们一路都拿着单反不停拍照,仿佛唯有如此方能让记忆永久的停留。
    那日我依旧如以往那般,呆坐在树荫里,手捧着书,目光直视,可思绪早不知道跑哪去了。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正站在我身后的阳光里冲我微笑,而他身旁站着一个穿裙子的好看的女生,她戴着帽子,一脸满足地挽着男生的手臂。
    我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夹在书中,摘了耳机站起身来,那个男生将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取下,递到我的面前,问我,“能不能帮我拍张照?”
    我将手中的书放在草地上,接过他的相机。他们背对着学校那些老式的建筑,女生踮起脚尖亲吻男生的侧脸。我似乎从镜头里看见了安阳和野桐,竟一时失了神,许久之后才按下快门。
    我把相机交还给他的时候,他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而我并未应他。
    就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他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问我,“怎么了。”
    我的手背在身后,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许久才仰起头说了句,“能不能帮我拍一张。”
    他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说,“那你站好了。”
    我站在树荫下笑得像个孩子,如同他们仍旧在我身边一样。我想把照片寄给他们,我知道他们肯定依旧喜欢我带着微笑的脸,而我也想告诉他们,我很好,不用担心。
    在他用镜头对着我的时候,我甚至不敢呼吸,我怕一呼吸便会让自己泄了气,为此脸上便一直维持着那副神态。他给我拍了两张,然后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说过几天照片洗好了寄给我。
    我慌乱地从书本上撕了一小角的纸,写上自己的住址和名字,塞给了他。照片是在一周之后收到的,用一个好看的信封装着,里面还附带着一张明信片,背面写着,“爱笑的女子,运气向来不会太差。”
    我拿着相片映在柔和的灯光下看来许久,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看起来却是那么牵强。而后将相片反扣在桌面上,落笔在相片的背面写了一句‘我很好……’,可手就突然僵住了,一时不知该从何继续。
    自身当然知道这句话的苍白,如同对一个病危垂死之人说‘会好起来的’一般,不知是为了哄骗别人还是哄骗自己。我找了橡皮擦将那句话擦干净,然后又重新写了句,“对不起。”好像双方早已约好了见面,可我却无端失约了。是啊,我是该对他们说声对不起,因为我怕说了太多没关系之后我们就真的再“没关系”了。
    可细细想来,似乎除了让他们爱上我,我也再无别的对不起他们,然而即便如此,我却仍是想对他们说句对不起,就当做是对自己下定决心不再爱他们的贺词吧。
    后来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把相片收进了抽屉中,把台灯调暗了些,趴在桌上,我并不想让人知道其实我很依赖,其实我离不开谁。有时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往往也是最害怕见到的那个人,就像若真是想念一个人,见到他时,内心酸涩,反而说不出话来,即使心中已将那些想同他讲的话默念了千万遍。
    或许我们都在害怕吧,在懂得时间改变一切的能力之后,所以害怕突然由某天起,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放下的东西,却突然都被其他事物所取代。
    但是为了不被往事所牵扯,我们开始学着安静倘然的去面对一切,似乎只要如此,心上便可落满封盖旧事的尘埃,可我们却都不知,何时会由远处吹来一阵风,将一切重新揭开,因我们也不过佯装倘然罢了。
    想来亦是极度讽刺的,最后我们所能为他做的,竟只剩将他放入浩渺的时光长河中,看着他随波走远,看着他的背影消融在泪水中,然后在内心无端疼痛时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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