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第277章


“你很像我儿子。”他说。
“我的脸有那么扁吗?”撒沙说。
霍普金斯医生动作轻柔的捏了捏小猫的耳朵,“不,当然,没有那么扁。”他温柔的说:“只是一样可爱——你们的训练结束啦?”他闻到了消毒水与沐浴间配备的沐浴露的气味,11月份已经不再适合在格兰德河里游泳了,游泳队的固定训练转移到了室内,训练时间也延长了半小时,游泳队的教练正和橄榄球队的教练比着干呢。
“伊莎在游到半途的时候突然全身抽搐。”男孩说,拨开正准备偷袭外套口袋的小猫,在他父亲身边坐了下来,紧挨着他的胳膊和肩膀。
医生看了一眼自己的移动电话,他没接到让他即刻赶回医务室的通知。
“她拒绝去医务室,她认为自己或有可能只是经期提前,”撒沙说:“教练送她回宿舍,训练提前结束。”他对他父亲眨了眨眼睛,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圣诞假期医生们和药剂师都会很忙的。
“我不能说这真是个好事儿,”霍普金斯医生全无恻隐之心地回答:“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能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了?”
撒沙想了想:“……从离开海神岛……之后?”他们都太忙了。
格兰德学生们正在忙于他们的社团活动与训练,四周只有饱食后娇声娇气叫唤着的猫,下午四点的太阳还有点儿暖意,河面上吹来的风被残留着青意,茂密的芦苇挡住了,那只奶牛猫跳进他盘着的膝盖里,就像是放了一只毛皮套的小炭炉——他的反应有点迟钝,他听到他父亲在他耳边说:“你想打个盹儿吗?”
撒沙懒洋洋地低下头,就像只金色的大猫那样在医生白色的塔夫绸防水外套上用力地揉揉自己的脸——连带着里面的羊毛与丝绸混纺的同色衬衫也遭到了蹂躏,而始作俑者懵然不觉,一双从婴儿时期就很熟悉的手捧住了他的头,安东尼.霍普金斯亲了亲他的额头,“那就睡吧。”他用蛛丝般细微的声音说:“我会看着你的。”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撒沙.霍普金斯没有丝毫防备地,笔直地跌入了甜美的睡梦中,睡梦中一片漆黑,却温暖,又安全。
奶牛猫从伸直的双腿上跳下来,它很聪明地没有选择人类热乎乎的胸膛和腹部作为睡觉的窝儿,它打了几个转,在撒沙.霍普金斯的肋骨下面找到个空隙。
扁脸小猫叫了一声,霍普金斯医生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扔出了装着奶酪的袋子,碎奶酪从松开的袋口滚了一地,白手套的黑小猫快活地奔了过去,孟买猫看了一眼奶牛猫,起身跟了过去——它一边和自己的儿子分享奶酪,一边用低沉的呼呼声和锐利的牙齿威胁着别的猫,不准它们靠近。
“我觉得我的牙都快被甜得掉下来了。”贝普说,他身边站着别西卜。
他们不能靠的太近,不然那些猫一下子就会跑个精光。别西卜不行,贝普也不行。
“他们一向如此。”别西卜说,“我总觉得我换牙的速度要比别人快——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听说撒沙的妈妈在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死了,他是霍普金斯医生一个人养大的,”贝普说:“如果那样就没什么可奇怪的——哦,”他想起别西卜的母亲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离开他的:“抱歉,我忘了。”
“没关系,”别西卜晃晃脑袋:“提挈安娜对我很好。”提挈安娜是他养父佩皮的妻子,她对他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
第二天是星期四,学生们被聚集在会堂里,唱了圣歌,读了圣经,牧师给他们讲了路加福音里的一章,告诫他们需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因为信民的身体是主的殿堂,生命是主的赐予,任何人为的损毁都是主所不赞同的。
可怜这些年轻的信民们,有一大半都处在精神萎靡不振的状态。
莉拉是那一小半中尤为清醒的,在沿着格兰德河的木栈道回宿舍的路上,她早于其他人嗅到了掺杂在河水,植物,泥土气息中的血腥味儿——血腥味儿越来越浓,走在前面的女孩发出一声尖叫——一只浑身沾满了血和泥土,几乎看不清原有毛色的成年猫躺在木栈道的中央,它已经死了很久了,血都变成了黑色,内脏从破裂的腹部流出,小虫子和苍蝇铺满了它的口鼻,它面目狰狞,嘴张着,像是最后一刻还在奋力嘶吼。
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是三只小猫,黑色的,白手套的小猫,它们的脑袋被残忍地拧了下来,像是脏透了的网球那样被扔在它们母亲身边。
还有一只小猫活着,或说还没有死,它的嘴巴被撕开了,两条后腿都被扯断,它仰着那张扁扁的脸,冲着母猫哭泣般地叫着,一点点地,艰难地往前磨蹭。
莉拉脱下自己的外套——这只小猫也许还能活——她弯下腰,想要把那只小猫兜起来的时候,却差点被突然跳出来的一只黑猫抓伤。
那只黑猫大的就像是条中等体型的狗,它先是舔了舔僵硬的奶牛猫,再舔了舔扁脸小猫,又闻闻那三只被拧下来的小黑脑袋——最终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凉绝望地惨叫声。
(待续)
Die Kinder (吹笛人) 第两百八十一章 虐杀
“是狗吗?”一个女孩畏畏缩缩地问道:“还是獾?”
“如果是狗,那么它一定长着十根强有力的手指头。”莉拉冷淡地说。
那只孟买猫站在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尸体中间,它只叫了一声,而那声就像是能刺进人心里去,紫铜色的眼睛在今天最后的一丝阳光里莹莹闪亮,它凝视着这群人类,就像是在他们中间搜寻魔鬼的影子。
扁脸小猫的声音变得又慢,又轻,但它还在叫着,通体乌黑的孟买猫步伐从容地走到它身边,舔舔它的眼睛,而后是那两条断腿,这两条腿是被撕裂的,没有接回去的希望,送到医生那里也只有截肢,还有那张鲜血淋漓,随时可以脱离身体的下巴。
孟买猫张开嘴巴,像是要把它唯一活着的孩子叼起来带走——不,它没有那么做,它咔嚓一声咬断了扁脸小猫的脖子。
小猫不再咪咪叫了。
莉拉身后传来压抑着的惊叫,几个女孩抬起手来蒙住了眼睛。
孟买猫跳进了干枯的芦苇丛,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学校的清洁工人埋葬了母猫和小猫,木栈道上的血迹与泥土被刷洗干净——学校的警卫被加强了,尤其是女生宿舍,低年级的学生也被告诫不可一人独自前往那些荒僻的角落或废弃的仓库,老师家庭(指住在学生宿舍里的教师及他们的家庭成员)晚七点就开始确认每个孩子是不是都乖乖呆在他们的房间里了,图书馆也将关闭时间提前了两小时。
校委会也就此事通知了格兰德镇的警察局,格兰德的孩子们就此经常能够看到警车从远处缓缓驶过。
即便如此,一些胆小的孩子依然会设法结伴行动,格兰德太大了,特别是深秋与冬天的夜晚,夜幕降临得如此之快,就像是天上有人啪地关上了灯。
第二只被开膛破腹的猫是在二十四个小时后被发觉的。它被吊在树上,上颚被粗壮的鱼钩勾住,胸腹里空空如也,掉在地上的内脏被老鼠和獾吃的一点不剩。
接下来是只狗。一只灰白色的拉布拉多寻回犬,拉布拉多是中型犬,教师和学生们都喂养过它,知道它在死前还是条身体健康,反应灵敏的好狗,但就算是这样,也没人听到它最后的哀鸣——兽医给它做了检查,证明它是被绳子或铁链勒个半死后,再被烤肉铁钎子之类的东西戳了几十个洞,“凶手的力气大极了。”兽医说:“我能够穿过那些洞。明白吗?这些洞是两两对称的,那混蛋把它穿透了。”
格兰德的校委会很不愿意让警察正式介入此事,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完全可以说是失控了。
或许是警察的到来与调查威慑住了罪犯,他消停了几天。又一个星期四,一只枯瘦的白猫从泥土里伸出了爪子,人们把它挖了出来,它是一块块的。
艾弗里的校友唉声叹气,学习生活已经够无聊的了,现在又多了个和四条腿的畜生过不去的疯子,每天只能呆在狭小的宿舍里。连和女友约会都要受到限制的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
他用眼角瞥到他的大块头室友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的脸上有划伤,被水一浸,伤口就肿了起来,还发白。
放在以前,他会建议艾弗里去医务室上点药的。但自从上次被艾弗里吼过之后,他就不怎么愿意和他搭话了,怎么说呢,如今的艾弗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湿了的火药桶。谁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晾干,然后訇地一声把周围所有的东西炸上天。
艾弗里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在凌晨四点醒来,他的室友在床上打着快乐的小呼噜——艾弗里的室友也是“聪明药”的爱好者,在药物被收缴后,他根本无法自然地入睡,只能到医务室去开安眠药,所以艾弗里根本不怕他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床是空的。
宿舍的窗户只有两英尺宽,但艾弗里还是能挤出去的,他的房间在二楼,下面是一丛丛长势良好的黑麦草,这种草被践踏了也很难看出痕迹。
艾弗里跳下窗户,穿过黑麦草,跑向河畔的树林。
格兰德的无主猫狗聚居在喂食点的附近,就像流浪汉会靠近救济站和教堂,它们对人类几乎毫无戒心,艾弗里在左边的衣兜里装着肉干,而右边的衣兜里装着一把重型不锈钢美工刀,在防水夹克衫的里面还拴着一条金黄色的凯夫拉纤维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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