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爱的人啊……
纵然,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会找到我。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数不尽的委屈接连而来,让我不得不压抑着,不敢让他察觉。
他抚摸着我的发,极轻极柔,犹如一片羽毛,撩拨心口,让我苦苦撑着的眼泪,汹涌决堤。
他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他说:“如果疼,就哭出来吧……”
他说:“我们回家……”
家……
我以前觉得,它是个很飘渺的地方。飘渺的让人难以靠近,每当我以为触手可及的时候,它就离得越来越远。
可如今,我想回家了……
“不!”
君尽瞳怒吼。
紫衣猎猎,残月下,他眼里陷入悲痛,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臂,不松一毫。
我摇头,“君尽瞳,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我怎么舍得。”他咬着牙,鲜红的血从眼眶里流淌,在明晃晃的月光里,宛若魔煞,“如果我不曾忘记,就不会任你铁马银河的奔波,就不会让你半面江山的流离,就不会,一次,一次,和你生生错过!”
“那都过去了。”那些活得像噩梦般的日子,那些徘徊生死间的绝望,那些生命逼进绝路的干枯,都已经随着三年前的死,归于尘埃,作了了结。
阴云遮蔽,他的面容已看不大清,唯有黑暗中,那绵延不断的鲜血,像是要绝尽所有的温度,如一道刺眼的霞光,抽走我所有的视线。
云开霁,薄雾起,君尽瞳就站在那儿,面容像是揉进了巨大的空洞,渐渐幽深起来,“不会过去。”他执着地,略带残忍的,道:“我会给你盛世繁荣,会给你祥和宁静,只要你,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御林军赶至。
冰冷的铁甲折射出幽幽的青光,晃过他的眼,呈古怪的青灰色。
暮霞宫的血气还未散尽,我虽不想多造杀戮,但也一刻不想在这多待。撇过头,不去看他,对白端道:“我们走吧……”
白端抱起我,迎着御林军的尖芒,走过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身后传来低吼,“叶子!”
心口骤疼,像要被绞碎,我揪着,捂着,想要掩盖下去。
不可以被察觉。
可这蚀骨的疼痛,仿佛是迎头打来的浪潮,由心到身,每一寸都疼得颤抖。
白端担忧,“小猫儿,怎么了?”
我咽下挥之欲出的尖叫,头紧紧的抵着他胸膛,挨着他的心跳,声音带了丝决绝,“带我回家。”
“好。”他允诺,步伐坚定。
身上的离虫觉醒,在血肉里游走,沉睡在心脏里母虫也起了反应,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一切归于死静。
晨曦洒落大地,朝阳点燃天际,在我眼中,犹如一团灼烧不止的火焰,从手指燃向心口。唯独内心,像是走在忘山皑皑白雪里,冰封九尺。一半是灼烧,一半是苦寒,烈日与风暴撞击,令我的身子,近乎破碎。
我开始感受不到温度,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只想就此睡去。
“小猫儿!”
白端在耳边一声一声的唤我。
我朝他笑,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我感觉不到他脸颊的温暖,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温暖。
白端听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薄唇一开一合。而后,看向我,眉眼间流露着不舍,满满的痛苦。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把我放在地上,苍白的手抚过我的脸,削薄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明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却用最温柔的表情,让我看着。
他一直在对我说,一字又一字,一遍又一遍。可我听不见。
君尽瞳走来。
轻轻的抱起我,背对着白端,渐渐远去。
我透过深紫色的华服,牢牢的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何选择,把我留下。
他轻勾嘴角,转身,不再看我。
背影独傲,即便面临着惊涛骇浪、瞬息风云、铁马刀戈、黑云压催、天崩地裂,他依旧是那温和淡然从容不迫的绝世佳公子。
我想,我读懂了,他反复倾诉的那句话。
——我会等你回来。
嗯……
白端……
我会好好活着……
回到你身边……
***
三个月后。
我抬了抬眼皮,贴身的内衣被汗水打湿,手脚终于能动了。
君尽瞳坐在一侧,轮廓隐在阳光中,略显模糊。整日整夜的劳累,让他的眼窝深陷下去,阳光渡在清澈瞳孔上,泛出微微的茶色。
他道:“叶子,可感觉好些?”
离虫阴冷嗜血,早已不受控制。母虫一日不除,我一日不会好。他深深了解这些,也只能在我每每发病的时候,割破手腕,让无处可去的子虫钻进体内,再用功法将其逼出。
而我只能坐在药桶里,看着桶中的药材,在我身旁起起伏伏。
他又道:“昨个,李太尉上贡了一批邀月草,每逢月圆之夜便会盛开。我把它们种在了朝阳宫前,你一打开窗就能看到。”
我闭上双眼。
他苦笑:“你不想见我,不想说话,甚至,不想睁开眼。可是,你知道么……我宁愿,你恨,也不愿,你在我眼前,死去。”
“……”
一室寂静。
***
半年后。
朝阳宫。
晚秋的萧瑟弥漫着整个帝宫,苍翠欲滴的青竹也渐渐变黄了,干扁的竹叶落在地上,木椅轧过时,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少年擒着眉,手下的白子摇摆不定。
我啜了口茶水,暖暖胃,将茶杯递了过去。
初拂接过,顺手放在一旁,故作严肃的催促着少年,“你这一想都想到晌午了,还想留在这吃个午饭不成。”
少年犹豫,终于落子。
我摇头,执起黑子,紧追上白子。
少年受到了挫败,目光却是犹为的坚毅,回手一子,通吃一块。
黑子节节后退,眼看白子就要完胜。
突然,引君入瓮,黑子半路杀出,反败为胜。
少年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叹道:“是我大意了。”
我笑而不语。
初拂在一旁说道:“你连滕少都赢不过,枉奴家四人苦心教你。”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王龙。
他得师兄的亲传,改了姓,如今是赫赫有名的滕家飞龙——滕龙将。
滕龙不服,反驳道:“师叔的棋艺,是梨落公子教出来的。四位师父武艺高超,可棋艺却差了那么一旬,我若输了,也是输在四位师父手上。”
初拂捋了袖子,“小子,翅膀硬了,得飞了是吧。”
“明明就是。”
“你再说,别看你现在是什么飞龙将军,奴家照样打你屁股。”
“你怎么不讲理!”少年控诉。
初拂得意,“小子,你师叔教出来的货色,哪有讲理的。”
滕龙:“……”
我将黑子尽数撒在棋盘上,道:“你没有大意。你很小心,步步为营,做的也很好。”
滕龙不解,“那我为何还是输了?”
我指着混乱的棋局,对他道:“你输就输在,太过小心。每落一子,必求周全。可世间,哪有什么所谓的周全。所以,你输了。”
“师叔……”
“你是个谨慎的孩子。有胆气,有谋略,有头脑,有身法,唯一不足的就是,你思虑的太多。”我道:“我把你放在滕家军,没来得及传你一招半式,你凭着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正因为吃了那么多苦,所以你很珍惜,珍惜滕家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珍惜身边的每个人。我看过你的战术,无不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若有什么偏差,你也会亲自去弥补。你可知,这样的性格,最终会害死你。”
他望向我,眼神迷茫。
“行军打仗之事,往往最关键的是,出其不意。你现在可以仰仗着所学的战术,成为常胜将军。可是,你的路还很长,也许以后出现一个敌人,他可以摸透你的战术,而他不会按常理出牌,那么,你该怎么办呢?”
“师叔说的可是离州少主?”想起最近的战事,滕龙不由的低下了头,缓缓的道:“我确实不如他……”
滕家收复离州失地,一直未见叛党有所起色。
几个月前,离州迎回少主。
次日,离州便攻陷了收复的失地,同时烧了滕家的粮草大军。
没过几日,边境要塞归为叛党麾下。
再接连几个月,滕家军被迫退至离州和帝都的边境,死守边城,眼看离州的势头如猛虎下山,滕龙只得赶回帝都,恳请君帝恢复滕歌八荒兵马总元帅之职。
君帝未作回应。
我趁君尽瞳熟睡时,偷偷看了离州叛党的战术,这等技高一筹的本事,任景却再精通军法,也是想不出来。
但,有个人可以信手拈来。
白端。
世间无人传六出公子的去处,可见白端暗自助景却,也是想通过离州,给君尽瞳施压。
他来了。
他想告诉我。
离州战事让滕龙有些颓丧,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没有不如他。滕家的孩子,比得起任何人。只有我,一个劲让师父失望。你做的很好。你师尊可曾看过你?”
滕龙点头,“师父不愿带我见师尊,但,我既然拜入师门得此造化,便不能忘了根本,曾瞒着师父,偷偷去简山看师尊他老人家。”
“师父还好么?”
“好是好……”滕龙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只是……师尊他生出一头灰发,整日盯着天上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顿了顿,嘱咐他,“你可以常去简山看看,他老人家看破天道,怕是要走了。”
“是。”
滕龙不能待在我身边太久,吃完午饭,便向我告辞。
临走时,他问我:“滕家世代忠良,如果遇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该怎么办?”
他的五官略显清秀,但经历过多次战场,比起寻常少年,生出了一副傲骨的胆色。
午后的阳光充沛,适合小憩一时。我将一片芭蕉叶搭在脸上,遮住笔直刺入眼睛的阳光,耳边清风回旋,宫女们在假山处偷偷的望来,望向这个少年将军。
我被阳光醺得困倦,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什么世代忠良,那都是唬小孩子的。得明主,才会有忠良。你师父不得,还望你能看破。”
少年冷静的回:“滕龙明白。”
少年走远。
初拂寻问:“滕少这般说,是想让他……”
我拿起芭蕉叶,在吊床上转个身,重新盖在耳根上。
初拂了然。
帝都很早便入冬了。
我刚能离去轮椅,自个站起来。这边,初拂来报,说是有人想见我。
在君尽瞳的眼皮底下,能出入朝阳宫的人不多。我努力思索着,还是想不起来能有谁,直到打开门,看见了一个黑衣红裤的男子。
上身是绘着黑绸祥云文的锦衣,镶嵌着金红色的万兽图,百爪峥嵘,气势凌厉。下身是火烧云一般的红裤,腰间挂着傩教代代相传的青玉司南佩,眉眼长成了大人模样。
他见着我,瘪了嘴,两眼包了一汪泪。
我慌忙呵道:“不许哭!”
他愣神,硬生生的抽了回去,眼眶仍发红。
我见他一路赶来,发髻都凌乱了,歪扭扭的搭在脑袋上。于是拉着他,坐在阶梯上,解开惨目忍睹的发髻,小心翼翼的梳着。
他的头发软,像小时候一样,梳什么都不成样子。
我怕弄疼了他,也不敢下手太重,到最后,梳比不梳,还要惨不忍睹。
他顶着个怪异的‘丸子头’,大约觉得见不了人,毁了他玉树临风的形象。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娘娘……”
我的包子……
他都长大了。
“你怎么这么重,快压死娘娘了。”我费力的拨开他,心有余悸。
那那抽泣,心疼的道:“娘娘瘦了。”
还是包子心疼我。
只听他接着道:“胸都小了。”
我:“……”
那那陪我住在了朝阳宫。
离州战事吃紧,君尽瞳忙于政事,朝阳宫和碧落宫来回的跑。后来,索性将奏折搬到了朝阳宫,每天批到很晚,有时一夜未眠。
君尽瞳一得空,就会教那那一招两式。
那那学得很认真,但他天性淳厚,在傩教也一直处于闭关状态,所以甚少接触到人情世故,所以不明白我和君尽瞳为何落到这般地步。他学会了一招,就喊我出来看,在夜色里,大汗淋漓的演示一遍。
末了,问我:“娘娘,爹爹教我的,可好看?”
君尽瞳站在一侧,也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带有希冀。
我缓缓的点头,不说话。
那那看了君尽瞳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娘娘不搭理你’。君尽瞳耸了耸肩,像是在说‘我怎么知道’。
我叮嘱那那:这夜深露重,不要伤了身子。
便回屋,不去看他二人。
是夜,我睡得模模糊糊,隐约见到床头站着个人。
他将掉在地上的被子,给我盖好,又细致的掩了掩被角,确保不会再掉下来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向来倔强……我不求什么,只求,你能开心。”
他踱回书案,埋头在奏折里,灯火发深,他揉了揉眼睛,继续翻阅。
上傩节。
白雪红梅,俏丽枝头。
我刚饮下汤药,那那便跑过来,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眼巴巴的问:“今日是大傩节。娘娘和爹爹曾答应我,要带我逛一逛大傩节。不知娘娘说话还算不算数?”
君尽瞳停下笔,直勾勾的立在纸上,浑然不知,一滴乌墨滴落。
我错过那那,走到衣柜旁,四下翻找。
那那道:“娘娘在找什么呢?”
我不慌不忙的道:“入冬前做了件绒袄,我想穿上,去逛上傩节,总不能太寒酸。”
君尽瞳将笔放回砚台,命人拿来乾州刚贡的那件狐袄,道:“你身体刚好,穿这件更暖和些。”
我点头,没有拒绝。
那那与君尽瞳对视了一眼,万分欣喜的帮我穿上。
走在街上,帝都洋溢着一派祥和。
人们举着各式花灯,戴着傩面,大街小巷充满欢笑。街头的小贩见人就嚷,“倾回四公子的纪念版哎!限量版的!限量版的!”
这一句‘限量版的’让我心生好奇。
于是,走到跟前,问道:“倾回四公子?可是梨落六出这四位公子?”
君尽瞳也起了兴致,拿起一张木牌仔细瞅着。
谁知那小贩一笑,“那是老的倾回四公子,现在闻名的四公子,可不是您说的。”
“哦?说来听听。”
小贩来了精神,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响板,边和边唱道:“东闻滕家有飞龙,红缨铁杆向天踪。西迎傩宫出玄子,青玉神手入鬼通。南临离州现少主,白羽绝令斩虚空。北至极域生伽若,墨兰仙丹竞花容。”
我被吓到了,几乎合不上嘴。
那那急出眼泪,“娘娘怎么了,娘娘不要吓我。”
我盯着那那,内心狂笑不止——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连我家包子都出名了!
君尽瞳放下木板,默默不语。
走了一时,那那吵着嚷着说肚子饿,坐在馄饨店里不肯走。
正巧店主家的女儿来帮忙,见那那生得清秀贵气,脸颊飞出一抹红晕,头低了几分,眼神却一直瞅着。君尽瞳点了三碗馄饨,又要了几个小菜,怎么喊她,她也没反应。
我轻咳一声,拿起姑娘的手,和蔼的问道:“女娃子多大了?”
她娇羞的看向我,不时把目光瞟向那那,却是答道:“回姑姑,小女年芳十五。”
“是个好娃子。”
“多谢姑姑夸奖。”
“可惜啊,我家孩子喜好男色,不然,定得娶你这样的孩子过门。”我别过头,将‘惋惜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再悲痛不过。
那姑娘如遭雷劈,慌忙将手抽走,朝着后厨,一路小跑过去。
我颇为满意。
那那好奇满满的问:“她怎么了?”
我瞪他,夺过他戳桌角的筷子,一边用锦帕擦了又擦,一边回他:“没事……她许是拉肚子去了。”
“哦……”那那没再多问。
馄饨上来,那那等不及,狼吞虎咽起来。君尽瞳在那那碗里放了片香草。那那不喜香草,吃到香草就会停下来,对君尽瞳表示不满。
我刚想拿筷子挑出香草,君尽瞳按住我的手,耐心的解释道:“在雪天走了那么久,胃里生寒气,过快吃热食的话,会拉肚子的。”
他的手很热。热得让我感到不适。
我晃动了下手腕,他察觉出来,却没有松开。目光如雨后的新竹,坚定,带着能融化霜露的温情。
我刻意避开,对那那说道:“慢些吃。回头咱们去放花灯。”
那那嘴里塞了几个馄饨,口齿不清的应着。
吃完馄饨,一出门,就看到个专门制作傩面的小摊。我拉着那那去挑,挑来挑去,还是停在那张伯奇的傩面上。
摊主吹嘘道:“老汉一年只雕刻二十四张傩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老爷夫人来得巧,就只剩下这几张了,看到没有,这没张傩面的耳朵上,都会挂一个青铜耳环。这便是老汉独有的手艺。”
君尽瞳和那那各挑了张。
我犹豫一时,还是挑了那张伯奇傩面。
那那戴着傩面,欣喜不已,没等送花灯的人群一过,他就不见了踪影。我吃力的挤进人群,挨个找,不时从这一头被挤到那一边,头都大了。
我稍一打盹,迎面来的人流将我冲得站不稳,眼看着就要栽进别人的脚下。
一双臂膀扶住了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傩面,在怒放的烟火中,失了神。
伯奇食梦。
眼前的这个人,戴了张梦的傩面。
“叮!”
青铜环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我抬手,放在眼前的傩面上,颤抖着,不敢取下。
绚烂的烟火倒影在他眼底,汇聚成宛若碧波般的色泽,与满街的万家灯火,缱绻难分。
人群涌动,我被挤得渐行渐远,只见他于几步之遥,隔着数个人头,仿佛丢失了心中的至宝,是那样的苍凉哀莫。
我想推开人群,想走到他身旁,下一刻,却跌入更大力的怀抱,禁|锢得我无法呼吸。
“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叶子,不要走。”
耳边是君尽瞳的低语。
我缓缓地放下手,静静的,看着人群淹没了一切。
***
从上傩节回来,那那兴奋的手舞足蹈。
当夜。
离虫开始发作了。
我疼得拿头撞墙,君尽瞳慌忙压着,没想到,被我一口咬上手臂,血腥味迷乱了整个屋子。他深望着我,仿佛疼的人是他,眼中充满了决绝,仿佛走上了末路,再不能回头。
无数的子虫从血肉中出来,狠命的钻进与牙齿相缠的伤口里,如此剧烈的痛苦,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我松开他的手臂,轻咳出血。
他的眉头,瞬间皱成山岳。满是心疼。
“叶子,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医好你,给你一个太平盛世,让你再也看不见血腥。”
“……”
他几乎哀求,“叶子,不论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
过了许久。
我开口,道:“君尽瞳……放了我吧。”
他眼里破碎,又呈现出古怪的青灰色。
我以为他还想要留住我,心里止不住哀伤,看着摇曳不定的灯火,发了呆。
他张了张口,又紧紧的闭上,嘴唇咬出鲜血,静静的伏在我身上,重重的喘息。许久,双手抱紧我,将头深深的埋在了我的胸口,全身冰凉,如坠冰窖。
烛火腾了黑烟,渐渐没入,挣扎着,绝望着,最终,熄灭。
漆黑一室。
“好……”
他说。
“谢谢……”
未等天亮,疼痛稍有好转,我便让初拂寻几匹马过来。
初拂朝我飞了眉,牵来了一匹健硕的黑马。
我惊呼,“朔夜!”
朔夜好像吃胖了,眼神也有点不好使,瞅了半天才瞅出来,立刻扬蹄,欢喜的奔过来。
我抽了旁边的柳条,逮着它抽了几下,它吓得直跳脚,模样委屈。我蹭上他的脸颊,万分感谢它还活着。
初拂道:“快点上马,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翻身上马,只听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那那气喘吁吁的追来,“娘娘!娘娘!等等我呀!”
我道:“你怎么来了?”
那那不满,“娘娘去傩宫怎么不喊我?”
“去傩宫?”我可没说去傩宫啊!
那那接着道:“爹爹说,娘娘去傩宫找治病的药,不是去傩宫去哪儿?”
傩宫!
能治好离虫的药就在傩宫!
我问他:“你爹爹呢?”
那那指着高耸入云的碧落宫,道:“爹爹就在那儿啊。”
我望向那个紫衣男子。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没有表情。
初拂催着,“天就快亮了!走吧!”
我扬起马鞭,赶着出宫,风倒灌入耳,隐约有什么声音传来。
踏出帝宫的那一刻,我终于听清了——
“叶子,走好……”
我回头,宫门闭合,泪流满面。
最后最后的一眼,是他孤独的站在黑夜之巅,猎猎寒风打得紫衣飒飒作响,背对苍穹,万古作舟。
他的瞳孔绽出刺眼的红色,于黑暗,生出绝艳凄美的姿态,旖旎,缭绕,仿佛要燃尽虚空。
面容却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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