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荷仙有毒

    要是这话被小荷叶知道了，她定然会带着鄙视的眼神：大哥，你怎么这么蠢呢，我真的好鄙视你哦。
    司墨先是谢过叶老与叶夫人，之后小荷叶吧嗒吧嗒点点头，滚回自己的小窝睡觉去了。
    待叶琉音走后，司墨的脸上还保持着那一抹笑容，叶老爷子一脸叹息：“你说这丫头怎么还是学不会法术呢，她大哥都能学会，这到底是不是老子亲生的啊！”
    叶朝雨顿时一噎，她真不是您亲生的。
    倒是司墨，听到这里低低的笑出来：“阿音如今很强，有些东西虽然看似忘记了，但潜意识里还记得。”若是不记得，千叶流这样强的法术她是不可能会的。
    叶朝雨没像爹娘那样沉浸在“女儿回来了”的喜悦中，问道：“秋墨，此次回来，可是有事？”
    “确实有。”司墨与叶琉音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秘密：“离深上仙三千年的旧伤复发，若是我猜的不错，该是那时候逆天改命对他有所波及。”
    “波及？”叶朝雨与叶老爷子对望一眼，叶夫人轻咳了两声：“我去看看琉音。”
    司墨忽然听到叶琉音的喃喃低语，似乎是在叫着二哥二哥，他笑道：“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离深上仙的旧伤复发，与你逆天改命有何联系？”叶朝雨问道，司墨虽然是上神，但他也做了一千多年的“叶秋墨”，虽说叶秋墨再也回不来，但这一千多年的过往不可磨灭，记得就是记得，他当司墨是上神，却将叶秋墨当做兄弟，如今听到这件事，他自然也是焦急的。
    叶老爷子也同样着急，“逆天改命的惩罚，确实不会那般简单。”
    司墨缓缓抬起手，掌间被墨色的雾气环绕，隐隐能看见几个上古符号，忽然咻的一下全部散去，空气中散发着死亡与烧焦的味道，他挑眉：“大约便是这样。”
    “这是？”叶老叶子问道：“神女阮烟灵力消散只是，也正是如此……”
    “神界覆灭，上古之神血脉只留我与她二人。”司墨顿了顿：“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的命早该在三千年前结束，而我却硬生生的保住了她的命。神界早就覆灭，我们活下来已经逆了天意。”
    司墨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无比，负手而立，鬓间的发垂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如今我又再一次逆天，只怕……日子所剩无几。”
    此话一落，两人皆是愣住！
    神界覆灭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司墨与阮烟皆是上古之神的血脉，但神界覆灭那是，他们却只出生不久，而已经十万年过去了，这时候再来说什么“天意”，不觉得太晚了些？
    “她灵散之时，我不在她身边，不清楚那是的情形，不过我这般……确实是灵散。”司墨点头：“我到不担心自己，就算这一世死去，我有魂魄，自然是可以轮回的，我只是担心阿音……”
    叶老爷子一听“死去”两个字，顿时皱起眉头：“说说说什么乱说什么！”
    “……”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司墨与叶朝雨顿时无言以对了。
    司墨淡然一笑：“最后是什么结果还说不准，或许是我多虑了。”
    “老爷子只活了八千年而已，比不上上神你，眼界自然是不如你开阔的。”叶老爷子摇头，叹息道，很不同意司墨的话：“可是你都能将她救回来，还有什么不可能，切莫乱说。”
    司墨手掌间的灵力忽然停止流动，他忽的一握拳，笑道：“说的也是，阿音还好好的活着，我自然不能离她而去。”
    “此番回来，是做什么？”叶朝雨岔开话题，皱眉问道。
    “阿音是紫云湖旁的荷叶，我要带她去那里，将她散落的灵力聚集。”司墨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三妹还是没回来？”
    一说到三妹，叶朝雨的眉头皱了起来。司墨将目光看向叶老爷子，见他也撇开目光。
    司墨笑道：“阿音很是想念三姐，我带着阿音去她那儿吧。”
    “秋墨！”叶朝雨打断他：“三妹那里，现在带阿音去不合适。”
    “大哥。”司墨忽然定住走向叶琉音房间的脚步，稍一回眸，却是与叶秋墨截然不同的神色，眉眼间冷淡如霜，面容俊朗如刀削：“三妹再不济，也是本王的妹妹，若是她受了委屈，本王自然有责任替她讨个公道。”
    叶朝雨猛的一愣！他怎么忘了，这个人是上神司墨。
    再回神的时候，司墨已经离开了，叶老爷子猛的叹口气：“你三妹过的那般不好，却又不肯回来，若是他与琉音去了，说不定能劝动她呢。”
    司墨进了小荷叶的房间时，她依旧睡着，叶夫人走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司墨看着这里熟悉的一桌一椅，无奈的笑了笑——确确实实是习惯了人间的生活呢。
    一挥手，将阳光挡在窗外，房间顿时漆黑一片，小荷叶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光线，咂咂嘴翻了个身，不自觉的将脸埋入司墨的大掌，迷迷糊糊的喊了声二哥，便又睡了回去。
    司墨的眼眸里溢满温柔。
    此生一共有两次，让他害怕的无法呼吸。
    第一次是阮烟近乎消失，他害怕救不回她，那种窒息的痛揪紧了心。
    第二次便是现在，他居然害怕……自己会死。
    他与叶朝雨说，大不了再轮回一世便是了，但他虽然有魂魄，却在神界覆灭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他迟早会死，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他的存在。
    既然天意选择让神界覆灭，自然不会让神的魂魄存留在世上。
    神力消散的越来越快，不知还有多久的时日能陪伴她。
    世人皆羡慕他，大多数的仙都是修炼而成，而神，生来就是神，生来就拥有无上的力量，那是仙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力量。
    而他却知道，神唯一遗憾，便是没有轮回。
    没有轮回，那要如何陪伴她，那要如何与她共赴千万世的姻缘？
    小荷叶又转了个身，嗷呜一口咬在司墨的手上，拉回了司墨的思绪，他暗自笑笑，今日是怎么了？以前从不曾想这些问题，今日怎么会想这么多？
    至少阿音现在在身边，至少他们还好好的。
    小荷叶或许是觉得嘴里的东西不好吃，嫌弃的睁开眼，两秒之后看清了她刚刚在吃什么，眨巴眨巴眼睛，小虎牙可爱的紧，一副乖小孩的模样：“二哥。”
    “嗯？”司墨笑着抱起她，“还知道醒来？”
    小荷叶打了个哈欠，软软的窝在司墨怀里，昏暗的灯光使她看不清司墨的表情，见她又要睡过去，司墨捏了捏她的鼻子：“别睡了，带你去找三姐玩。”
    “咦？”小荷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好呀好呀，好久没见到三姐了。”
    叶琉音都与司墨长年住在秋水崖，回家的次数比较少，而三姐叶朝瑾在四百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至于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小荷叶歪了歪脑袋，咬着手指，说话含糊不清：“三姐嫁没嫁那个什么赤尾狐狸？”
    司墨突然浑身一颤，小荷叶奇怪的看着他：“你干嘛？”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吐出口中的手指，“嘿嘿嘿……咬错了……”然后又咬着自己的手指。
    司墨收回手，温热湿润的触感，有些黏黏的，他低眸一笑：“嫁了，不过你也知道的，狐狸一族皆是俊俏貌美的，而你三姐嫁的那一只，容貌异常俊俏，所以……”
    小荷叶哦了一声：“他是不是辜负三姐了！”
    二哥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是小荷叶这般冰雪聪明的好孩纸怎么会不知道二哥的意思呢！她握紧小拳头：“快！我们去找三姐玩！”
    小荷叶说干就干，叶老爷子和叶夫人正在谈论她的事：“琉音如今长大了，看得出秋墨对那丫头是宠到骨子里的，这我也就放心了……”
    叶夫人点点头：“是啊，那丫头来的时候，还是片荷叶呢，如今长的这样好看了……”
    “不过她的性子实在是……”叶老爷子摇头：“神女是这样的么？”
    “就算琉音性子小孩了些，但是有秋墨，也不必担心她没人要，想必只是因为还没有回想起那些往事，若是想起，她自然能像个女孩子一般……”
    话还没说完，叶琉音一阵风一样的窜出来，撞翻了叶朝雨的茶，一句话都不说吧嗒吧嗒的跑走了，却在看见司墨也拐了出来的时候，突然停下奔跑的脚步，安安静静的走出门。
    “……”叶夫人的半句话顿时噎在了嘴里。
    看女儿这么着急的跑出去，叶老爷子又看到司墨，想了想：“琉音在秋墨面前至少像个女孩子，这就行了……”
    于是两老继续沉浸在“阿音是个好孩纸”的自我安慰中。
    司墨笑道：“我带她去找三妹。”
    叶琉音见二哥也出了门，哒哒哒哒的跑到她身边：“二哥二哥，我们去了，是不是要教训那个男人呀？是打他好呢，还是揍他好呢！”
    司墨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默默无语。
    “你三姐不会允许你打他的。”
    小荷叶觉得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二哥，早就知道了三姐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将她接回来？”
    这是小荷叶很郁闷的，那个男人确实不喜欢三姐，而为什么还要将三姐留在那里？
    “你以为你大哥不想接她回来？”司墨的脸上没有表情：“阿音，情之一字，很复杂。若是你不爱二哥了，二哥也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叶琉音突然沉寂下去，司墨的心里猛的一怔，见她抬起漆黑漆黑的眼眸：“二哥，我曾经梦到过一个人，她偷偷的看你，偷偷的跟着你走完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她知道你不爱她，却依然选择默默留在你身边。”
    司墨觉得呼吸一滞。有一只手狠狠的揪住他的心，直到鲜血淋漓方才罢休，叶琉音的瞳孔里看不到别的颜色，只有一片漆黑，他将叶琉音抱在怀里。
    叶琉音抿唇：“最后到她死了，你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一个人在未盛开的花树下，想你回来看她，却又不想你见到她死的模样。”
    司墨忽然抱紧她。
    “二哥。”叶琉音抬起头，咬着下唇：“那是不是我？”
    司墨半晌无言，叶琉音也没再追问，待她想说可以走了的时候，司墨却突然问：“若那真的是你，阿音会不会讨厌二哥。”
    司墨不敢看她的眼睛，小荷叶一愣，眨眨眼睛：“一个梦而已，二哥这么当真做什么？若真是我……”
    司墨忽然觉得窒息，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她却说道：“哈哈哈哈哈，若真是我，我那么爱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忽然笑了，“嗯，阿音说的是。走吧。”
    赤尾狐一族居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但对于司墨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他抱着叶琉音稳稳妥妥的落下，强大的煞气惊的众人不能忽视。
    那么强的神力，那么强的肃杀之气，只会是一个人，那就是上神司墨！
    这一族的长老不敢慢待，他们不过是下仙之族，而上神竟然亲自前来！
    一时间，长老带着所有的人都出来跪拜，叶琉音被他们齐刷刷的“啪”的一下给震惊到了，万人朝拜……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么不舒服呢，被这么多人跪着，总觉得身上要起鸡皮疙瘩了。
    而二哥却还是一脸的淡定，仿佛这些都是他应得的，他们对他跪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是理所因当。
    小荷叶在心里点点头，就是理所因当，二哥是上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见到上神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上神此次回归天界，带回去了一个小妹妹这事已经传遍了，如今见到，确实是所想的那般机灵可爱。
    叶琉音在心底默默的打了个叉！
    知道我是上神她妹妹就说我机灵可爱冰雪聪明！不知道的时候就说我是废物神马的！
    司墨勾唇一笑，握紧叶琉音的手。
    “你出来干什么？嫌不够丢我们赤尾一族的脸吗？”
    叶琉音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恍然觉得，这声音有点像她那个所谓的姐夫啊，于是转过头看去。
    容貌异常俊美的男子身边跪着数名容貌出众的少女，最后跪着的角落里一名朱红色衣衫的女子，长发高高挽起，咬着下唇不说话，而他方才的话显然是对红衣女子说的。
    长老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股压抑的煞气散去，听到了上神的一个“嗯”字以后，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见到一抹绿色的身影与自己擦身而过，刚想说这尼玛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不文明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上神的眼眸。
    那冰冷的眼眸盯着他，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耳边传来了欢快的声音，就见那绿衣的小荷叶撒欢儿的朝角落跑去：“三姐！”
    *
    众人倒抽一口气！
    上神带回来的那妹妹，叫叶朝瑾什么？
    小荷叶眉开眼笑的缩在角落里，软绵绵的眨巴眼睛：“三姐跪着干嘛呀，起来呀。”
    长老的眉眼顿时一抽。
    上神还没叫老子起来呢！那个外族的鲤鱼怎么就可以站起来了呢！
    司墨见阿音整个人都蹲在那个小角落里，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不由笑道：“阿音，你堵在那里，让你三姐怎么站起来？”
    叶琉音眨巴眨巴大眼睛，觉得二哥说的很有道理，乖巧又腼腆的退开两步，却似乎“很不小心”的踩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姐夫。
    她乖乖转身，伸出小爪子，极为诚恳的说道：“踩到你了呀？对不起啊。”
    那无辜的大眼睛，配上婴儿肥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任谁都不会怪罪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于是她的姐夫摇头：“四妹客气了。”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气！
    他这声“四妹”的意思是说，上神的这个妹妹，同时也是叶朝瑾的妹妹？
    小荷叶的目光转了转，瞥到她姐夫身边那几名少女的时候，忽然眯了眯眼睛，嘴里发出一个“嗯~”
    这声音着实让跪着的长老抖了三抖。
    这这这，莫不是小丫头不满意，不满意姐夫对姐姐三心二意？这这这不会连累到他们一族吧？
    叶琉音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睫毛如同小扇子一闪一闪，扯了扯赤尾狐的衣角：“姐夫，带我去逛逛好不好呀。”
    这位所谓的姐夫名为赤霭，叶琉音大致知晓一二，三姐要死要活要嫁的人，最后发现还不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如今小妾数不胜数，早就把三姐忘了。
    而叶老不是没有去接过三姐，但叶朝瑾却坚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司墨听完小荷叶这句话，眼中迅速结起黑色的雾气，仿佛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而叶朝瑾则是一愣，四妹又想干嘛？
    叶琉音继续腼腆的说道：“三姐去找二哥呀，看着我干什么，二哥可是想死你了呢。”
    司墨抿了抿唇，顺着叶琉音的话：“朝瑾，过来。”
    叶朝瑾心里一万个不明白，二哥对叶琉音在意的很，怎么今日今日随她与别的男子说话？
    司墨见她迟迟不动，众人只觉得黑色的影子突然消失，下一个瞬间又在叶朝瑾面前出现，“我有话对你说。”
    小荷叶满意的看着司墨将叶朝瑾拉走，于是她转头，看着跪了一地的赤尾狐，点了点赤霭：“姐夫姐夫，陪我去玩嘛。”
    至于其他没有点到名的，直到看着赤霭与叶琉音的背影消失，才恍然想起来，似乎……没有人允许他们起来啊。但是……就一直这么跪着，容易骨质疏松的！
    *
    叶琉音一副乖乖女的模样，极为可爱的迈着小步子，身后的赤霭见了越发的想笑。
    “姐夫，有没有什么偏僻的地方呀。”叶琉音一声娇笑：“人家有事情想和你说。”
    偏僻的地方……小荷叶，你想干什么呀？
    赤霭点点头：“随我来。”
    小荷叶在他身后歪着脑袋，这样看不像是个渣男啊，怎么会对三姐那样呢……
    她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不！渣男才不会告诉你什么是渣男呢！他一定会原形毕露的！她要让三姐看清楚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可是三姐貌似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呀……这样都不愿意离开他。
    小荷叶咬着手指想着，要不干脆揍一顿算了？
    嗯，揍一顿比较好！
    赤霭刚想回头问叶琉音有什么事的时候，一把短剑架到了他脖子上。
    见叶琉音吊儿郎当的一脚踩在石头上：“说！你怎么也才肯放过我三姐！”
    别问为什么小荷叶会站在石头上，因为身高是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她不想回答。
    *
    叶朝瑾随着司墨的脚步停下而停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神。”
    “叶朝瑾。”司墨负手而立：“我本不想理会你的这些琐事，是阿音想来看你，怎么帝君座下的执灯女仙，今日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样的质问在她意料之中，她忽的跪下，却紧紧咬着下唇。
    “我允你下界，不是为了让你委屈自己。”司墨说道：“赤霭留恋花间，心思全然不在你身上，早日回天界吧，这里不适合你。执灯女仙不该动情，你我都懂。”
    叶朝瑾不答话，上神这一千多年的变化着实很大，那个只会冷漠的皱眉的上神，如今竟然能真的像哥哥一样教训她，改变这一切的那个人……是叶琉音吗？
    “这四百年，你过的不好。”司墨说道，冷冷的话语使叶朝瑾猛的打了个颤，他转身不再看她：“你没有阿音一丝一毫的果断决绝，人活的太聪明不好，但是太愚蠢，只会自欺欺人，更不好。”
    叶朝瑾一愣，再抬头时，司墨已然不见。
    他能为了他的爱情牺牲一切，换回一个叶琉音。
    她却不能为了她的爱情做什么，只能如司墨所说的那样，自欺欺人。
    *
    叶琉音哼唧着用剑磨着赤霭的脖子，恍恍惚惚的听见了二哥的声音。
    再一回头，司墨在她身后浅笑：“把剑放下。”
    “哼。”叶琉音摇头不理。
    司墨无奈，伸手将她的小手扯过来：“阿音，见到你三姐了，我们回去吧。”
    正想打人的叶琉音一愣，回去？渣男还没教训呢就回去？
    “朝瑾不是小孩子了，她要什么，她自己懂。”司墨很是讨厌叶琉音触碰到赤霭，“你若是伤了赤霭，你三姐得骂死你。”
    叶琉音回头看了一眼赤霭，若有所思。
    两人扭扭捏捏的走了，留赤霭一人在原地，嘴角苦涩的笑意若隐若现。
    小荷叶觉得浑身不爽，“干嘛不让我打他？”
    “不要再让朝瑾与他纠缠不清，明日我们就带朝瑾走。”司墨握住叶琉音的肩，叹气道：“阿音，你可知你三姐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三姐就是三姐呀。”
    司墨刮刮她的鼻子：“她是帝君座下的执灯女仙，你现在或许不知道，二哥说给你听，执灯女仙是帝君身边守护长明灯的人，其一生都归帝君所有，她不能对除了帝君以外的其他人动情，你可懂？”
    难怪……难怪在天剑盟隐隐约约听别人说什么执灯女仙似乎找到了，二哥是说，三姐的身份已经瞒不下去了，所以急着带走她？
    “嗯。”司墨似乎知道叶琉音心里所想，点了点头：“阿音，规矩不可破，明日我便带走她。”
    “上神留步！”两人又走了一小段路，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赤霭的身影一下子闪现在距离司墨三丈的地方，对着司墨跪下：“小仙多有冒犯，还望上神恕罪。小仙有要是禀告，可否请上神挪步至凉亭？”
    叶琉音愣了愣，干嘛要去凉亭说？她看了看，莫非是凉亭安静？
    “不必。”司墨指尖一动，四周呈现了一个淡黄色的屏障：“说罢。”
    赤霭看了看叶琉音，挪挪嘴唇，“那……可否请叶姑娘回避？”
    司墨回身，视线在赤霭身上停了一瞬，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淡淡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但话语却肯定的不容置疑：“我能知道的，阿音都能知道。”
    赤霭低着头，迟迟没有说话，叶琉音嘴角一动，走出黄色的屏障：“我还是先回避哈，你们快说。”
    司墨抿唇，伸手将叶琉音扯了回来，转头看向赤霭“你在质疑本王的话？”
    赤霭一愣，慌忙磕了个头：“小仙不敢！只是叶姑娘是朝瑾的妹妹，若是告之她此事，难免怕她会担心！”
    小荷叶眼皮一跳，他这么一说，她更想知道了，不知道人都是猎奇心理的吗！
    看她嘟着嘴，司墨无声的笑了，“起来说罢。你可是想告之与我，执灯女仙终将回归天界，而叶朝瑾的身体却因为在凡间过久，成了柔体凡胎，大约再也回不去天界？”
    赤霭惊讶抬头：“上神，您知道？”
    小荷叶撇了撇嘴，还有什么是二哥不知道的？司墨揉了揉她的脑袋，对赤霭说道：“朝瑾之事，不必你费心。不过听闻赤霭君留恋花间，娇妾美姬数不胜数，从未将朝瑾当做一回事，怎么今日竟然与本王说这个？”
    小荷叶趴在二哥身上，也对这个问题有所好奇，照理说赤霭是巴不得叶朝瑾离开的，哪里会去管她的死活？
    赤霭似乎没想到上神会这么问，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话。
    “罢了，这件事本王知道了，赤霭君放心便好，明日本王便带朝瑾离开。”司墨勾唇笑道：“日后，她与你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叶琉音见赤霭浑身一怔，直觉的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所谓的花心大萝卜，在提到三姐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怎么会出现那样复杂又痛苦的神情？
    二哥说完那句话以后，他眸中的痛苦神色更是似乎要漫出来一样，可是若他真的在意二哥，怎么会在这几百年对她不闻不问，偶尔理会她，却还是恶言相对？
    可是若是不在意……为什么要在四百年前，压下了所有人的悠悠之口，力排众议，娶了三姐？
    真是复杂……小荷叶仍由司墨抱着自己，脑袋耷拉在他怀里，大眼睛一闭上，就呼呼的睡着了。
    司墨看着怀里的人，不禁笑出声。
    赤霭见司墨要走，又一次慌忙的跪下，司墨闻声停住脚步，却并未转头。
    听得身后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今日前来，不过是想问问执灯女仙何时能回归天界，必然是越早越好。小仙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她！”
    “嗯。”司墨听罢，发出一个音节，看着怀里的阿音，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装睡的模样很是可爱，想也不用想，赤霭的话被她听到了，司墨的语气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无奈，“赤霭君，下次可要记得，别对本王说谎。这很愚蠢。”
    小荷叶迷迷糊糊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只觉得，相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她定要与二哥好好的过一辈子。
    待回到房间后，司墨将叶琉音放到床上，却见她依然勾着自己的脖子，无奈的只好也陪她一同睡下：“阿音？”
    “嗯，二哥。”小荷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无意识的咬住司墨的手指，软绵绵开口：“二哥，你那句话什么意思呀，是说赤霭对二姐不好，都是装出来的？”
    赤霭说不想再见到三姐，可是二哥却说赤霭撒谎，那不就是说，赤霭是想见到三姐的？
    司墨拍了拍叶琉音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一些，她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清晰了一些以后，司墨便抽出被她咬着的手指，“或许是的吧，可是……”
    小荷叶的心先是放下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赤霭还是很爱三姐的，虽说狐狸善变，可是白沉也是狐狸，他就是个好人，所以不一定所有的狐狸都是书上写的那样，可是听到了二哥的那句“可是……”以后，小荷叶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可，可是什么？”
    司墨看了她一眼，见她的小手紧紧揪住被子，一张脸皱巴巴的望着他，语气都不自觉的轻柔起来，可是轻柔归轻柔，说的却是不容反驳：“他们与卿桃陆安不同，并不是想要相爱，就可以相爱的。你三姐的身份太过于特殊，不论赤霭是否爱她，都不可能在一起。”
    执灯女仙相当于是帝君的妃子，虽然还没有名分，却也是差不多那个意思了。
    司墨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叶琉音的面容，他第一次这般正经严肃的对叶琉音说话：“阿音，既然是绝无可能，何必给对方留有遐想的余地？”
    小荷叶点点头。
    既然是绝无可能，何必给对方留有遐想的余地。
    然而叶琉音与司墨都不知道的事，这句话一语成谶，到了那时，无论是否可能，都不能在一起了。
    “那……三姐真的要回去吗？”
    “自然的，她已经下界一千多年，帝君此时才召她回天界，已经是格外开恩。”司墨笑道：“你若是日后想她了，去天界找她玩就好。”
    众所周知的，上神司墨是从来不会理会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或许在没有叶琉音之前的上神，这样一个执灯女仙的情与命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而在有了叶琉音之后，上神倒是越来越远人情味了……
    司墨看着叶琉音，笑意堆满眼睛：“你别难过了，世上无奈的事情太多，若是你都难过，那岂不是得难过死？”
    小荷叶见二哥这般安慰她，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吧唧一口将带着口水的嘴唇印了上去，然后抹抹嘴巴，眼泪兮兮的说道：“上回卿桃姐姐的事，我就已经觉得很可惜了，不知道她们死后，是不是真的会如你所说的在地府长相厮守，若真的就此魂散，也太可惜了。”
    司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荷叶渐渐睡过去，在司墨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抓住司墨的衣袖。
    他回身，见到叶琉音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二哥，若有一日我们绝无可能，你可不要像赤霭对待三姐一样，对待我呀。”
    司墨的手一顿，心尖蓦地揪紧，他点了点头：“阿音放心，二哥不会那么对你。”
    “好，二哥一定不会骗我！。”
    “嗯，二哥一定不会骗你。”
    听完这话，小荷叶放心的缩回手，乖乖的缩进被子里，进去滚了一会才发现，“二哥，为什么要让我睡觉呀？我睡不着。”
    司墨这才想起来，现在似乎也不是什么睡觉的时间……
    “你三姐也诸事都颇为无奈，若你睡不着，不如去找她聊聊？”
    小荷叶也很想去安慰安慰三姐的，可是她对自己安慰人的技术实在是有点……不自信。司墨似乎是看出了这一点，笑道：“阿音尽管去便是，三妹见到你会很开心的。”
    小荷叶点点头，抓住司墨的衣角：“二哥你不去吗？”
    “嗯，不去。”司墨笑道：“二哥去安排一下明日三妹回天界的事。”
    这听起来好像是大事，小孩子不可以捣乱，于是小荷叶很乖的“嗯”了一声，拍拍胸脯：“二哥放心去吧！”
    司墨注视着她小手的动作，忽然变得幽暗无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