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一声,我不怒反笑:“你当真仗着身份有恃无恐么?”
“你生气了。”
他淡淡的一句似问且答,语气与景熠相似,神态却温和含笑:“以前对你说这种话的人,还有活着的么?”
“是了,”很快他又兀自摇头,“连问你名字都可能性命不保,大抵你根本不会容许有人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可是现在呢?”那牧没有停,仿佛根本不想我答他什么,“他是皇帝,你是皇后,今天能有一个仗着身份有恃无恐的我 ,日后就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你要抛弃曾经光芒万丈的你,变成他身边应有的女子的模样,一如那个成妃,还有皇宫里的那一群。”
“甚至我猜,他都不曾如我这般不知死活的明确表达过对你的欣赏,”接着,他重复了那个以前问过的问题,“你值得么?”
我直直的看他,对于他多日来无休止的试探生了疑云,忽然决定好好的答他这个问题,于是手指微动,暗夜带着寒光出现在手上,须臾指向他的喉间。
“从我七岁遇到他开始,就决定要跟在他身边,我爱他,可以为了他光芒万丈,也可以为了他朴素无华,从来就没有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陛下听懂了么?”
那牧瞄了一眼那剑锋,问:“我若再不罢休,会否血溅当场?”
“不会,”换我冲他笑,撤回剑在手上轻巧把玩,“但可不保证日后陛下会否死于非命。”
他盯着我手上的黛色光芒看了一会儿,大概如我所愿的想起了一些往日情景,又或者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到底笑了:“是,我懂了。”
“不过,”转瞬他忽然道,“外头的形势,想必你都清楚,身为容成家的余孽,多少人容你不得,这个皇后恐怕做不了几天了。”
那牧的话说得毫不客气:“这种事,强压不住,也强压不得,也就是因着我的来访,才拖到如今。”
我皱眉:“所以呢?”
“虽然你看起来并不在意,但他一意孤行,并有意要我还他人情。”
“你知道,我自然是不愿意插手的,”他慢慢的将目光转回到我脸上,“但之前那个救命之恩的确已经拖得太久,再加上昨日之事,若再借助他去营救王后,恐怕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顿一下,他添了一句:“仔细想想,这么多人情若是能一次还清,倒也划算。”
我愣了一下,突然就懂了。
片刻之前我还以剑相胁,问那牧听懂了没有,其实糊涂的一直都是我,从那娅被指使来告诉我外面的消息,到那牧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和接近挑衅的结论,他故意在我面前唐突失礼,言语相激,逼我表明心迹,最后告诉我,景熠为了我,要与他做一个并不划算的交易。
我不知道是景熠去金陵找我回来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一切,还是因着我的命不久矣而改变了计划,也不知道景熠具体想要那牧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但能确定的是,那牧有一句话说得不假,这的确是一个无法扭转的局面,逼得景熠要挟人情以令他人援手。
这已经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个景熠,让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牧的那句,你们两人在各自的天地里都仿佛无所不能,碰到一起,不曾针锋,却两败俱伤。
“为什么?”经久沉默之后,我这样问。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暴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那牧想要表达的和希望我替他做的事却并不相符,甚至在拆台一个他可以获利的局面,既然这个人的不简单已经超越了表象,那他就一定明白我在问什么。
然而他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一笑:“自己的王后,要别国皇帝去救,总是不怎么光彩。”
我没有理会他言语中双关影射景熠,也没有反驳就算是我去,也一样是别国皇后,难道他就面上有光不成。
我只是同样的笑一笑,抬眼:“走吧,我跟你去一趟。”
与那牧一行十几人赶到蓟州的时候已是深夜,在一处半山,我指着不远处的大片宅院:“就是那里。”
那牧看了有些迟疑,仿佛与他预想的情形不同,月色正明,洛虹山庄有着依旧宽大的轮廓,却几乎没有灯火,除了几乎看不清的少许昏暗光亮,只是一片死寂。
我会意道:“这山庄原是一处武林世家,两年前中落,去年仅剩的传人也已搬离,空了许久,如今被逆党占据落脚,自然不可灯火招摇惹人怀疑。”
他点头:“看来无论哪里都免不得盛极必衰。”
我扯动嘴角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他这时候挑了眉来看我:“你对这洛虹山庄如此熟悉,难不成是你灭了人家?”
尽管心里怀疑他是明知故问,我却并未直接反驳,只道:“别说得如旁人一般,陛下就没想过对手为何选了此处落脚?”
“哦?”
“是我做的不假,”我这才答了他的问题,跟着,“当年我只道是一群狂妄之徒,狂妄到去惹不该惹的人,自寻了死路也是活该,后来才懂得,那是瓦刺早早布下的棋子,已经深入到咫尺便是京城,完成了要做的事,在适当的时机收回去了而已,让我每每都在懊恼,为何不曾深查。”
萨乌洪潜入中原江湖多年,再以江湖纷争的方式退场,实在很难让人怀疑什么,更何况那时的我,只一心要进宫去站到景熠身边,又哪有什么深查的心思。
那牧愣一愣,问我:“你是说……”
“便是那个萨乌洪,”我指出这洛虹山庄与瓦刺和北蒙的间接关系,“陛下还认为是盛极必衰么?”
“如此说来,”他沉默片刻,摇摇头,“倒是我们害了人家。”
我没有问他口中的我们代表谁,只叮嘱他们原地等我,万不可轻举妄动,自己先靠近过去,提身跃进院墙。
约一刻回转,我给那牧等人指了目标方位,道:“内院北侧西厢房七间,人应该在那其一。”
“守卫有多少?”那牧问着,有些疑惑,“这庄子不小,你这么快便查验清楚?还是早有预备?”
我摇头:“我不过是以往来过,路熟些,方才是去看看有无变化,确认方位不难,但若要彻底验清敌我,恐怕天都要亮了。”
“这庄子看似沉寂,实际里头的人手不会太少,明面上并未有人聚集,应是散在各处,”歪头,我语带戏谑,“怎么?陛下敢贸然前来救人,此时倒犹豫起来?”
他微赧一下,倒也坦然:“贸然是一回事,鲁莽是另一回事,不是自己的地界,当然要有个计算。”
“让你的人分两路从西侧和北侧门进,贴西侧墙院多些,好做掩护。”
那牧自是点头应,跟着问:“你呢?”
我伸手一指洛虹山庄的大门:“我走正门。”
他“啊”了一声,满面不解。
“必须有人去打草惊蛇,才能让敌明我暗。”
那牧道:“如此不如我带一路人从正门佯攻,你领余的去后面救人。”
“正面佯攻?”我瞄他一眼,“这不是那座郡王府,里面也不是一群只知道死守大门的鲁勇兵将,他们能不知道你的目标所在?只消分些人手挡住你们,后头还是成不了事。”
“那……”
“你们进去以后勉力抗住第一拨,我这边动手后,会给他们足够大的压力,你们便分散开,不可求胜,四处拖延。”
“你是说……我们从侧面和后方去打草惊蛇,让里面的人发觉四处皆是佯攻,唯有正面才是威胁,促使敌人都去找你,”那牧有点惊讶,“你一个人再强,难道真要一路杀进去?”
“陛下对我这么没信心?别忘了当初你的人攻入萨郡王府的时候,是我在里面响应才成的事,今儿个若是进去拿件东西杀个人,这会儿我早已回宫睡下了,哪会这么麻烦,”轻描淡写的摆了手,我这才笑笑,“那不是还有你么,七间厢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见他还要说什么,我跟着道:“你应该知道,当初在瓦刺,我不是去救你的,现在,你的王后也一定比较乐见是你去救她。”
“小心不要再被人抓到,那你的人情可就越欠越多了。”我最后道。
他这才笑了:“好。”
尽管从行宫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同那牧等人一路,但十几个人趁夜下山奔了蓟州,我想我不能奢望景熠不知道,只是没料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好在那牧对于打草惊蛇和佯攻假象都做得不错,当我发觉整个山庄都被包围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那牧的成功信号准备抽身撤退了。
然而重兵围守毕竟不比趁夜偷袭,我能发觉,山庄内其他人也不可能毫不知情,特别是他们发现人质已经被暗度了陈仓之后,面对一个无望绝境,还在其中的我俨然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搏,自是殊死不能放我脱身。
随着消息的传遍,抵挡变成了拼命,我周围的压力也就骤然大了起来。
不敢恋战,退到一处院落,借着夜色提身上墙,提纵几次之后,暂时隐了身形,看到庄内灯火逐渐点亮,特别是外围一周,俱是人手,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外面带兵来的到底是不是景熠,如果是,这个局面是代表他生气了,还是不知道我在里面,那牧明明已经得手,他没道理不通知外面的人。
除非——
此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我探身查看,竟见那牧挥舞着一柄刀从内院冲了过来,一个人!
顿时便是让我咬牙切齿起来。
我一个人,是敌人的救命稻草,他们拼死不过是想留人以谈退路,既是不能杀我,自然缚手缚脚,以我的能力,要脱身不会是太难的事,就算是硬冲,也不无可能。
现在变成了两个,杀一儆一才是对手上策,危险倍增,他一个做一国之主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此事本就因他而起,在场少不得有认得出他的,更是棘手。
再恼也要现身出去,到他身边落地,低声恨道:“天底下有你这种找死的君主,亡国也是活该!”
他也是急:“人已送出去了,总不能把你一人丢下!”
一句话的工夫,附近的逆党已经扑面而来,那牧抬手挡了一个,我招架着其他的,不忘骂他:“疯子!”
听着有更多人在迅速朝我们的位置聚集,我心里愁起来,若是那牧在此处有何闪失,我要怎么跟景熠交代。
当即也是气急败坏,暂退了眼前敌人,将手里一柄长剑用力朝他面前丢了过去,制止他再朝我靠近:“你愿意做那成事不足的,大可弃了兵刃叫人捉去,我立时便走绝不犹豫,否则你当我是朋友就赶紧滚,我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那牧听了就是一愣,停了脚步看地上那剑,又来看我,我为表坚决也呆立不动。
眼看着他便要点头妥协,忽听见山庄外面噪声大起,和那牧对视一眼,俱是凝重,若是已经开始强攻,敌人失了谈判可能,我们的境况岂不是大大不好——
这一分神,又有刀剑呼啸而至,面对这些被逼到绝路的狂徒,手里仅剩的暗夜短小,招架起来便开始吃力。
正要再从敌手夺柄长剑过来,突然一道白色身影欺身至眼前,极快的切入战圈,手起剑落,血色飞溅,迅速解决掉了朝我攻来的三人。
这颜色身形太熟悉了,几招毫不留情的狠烈出手丝丝表达着他的情绪,让我倏然心虚起来。
看着那牧那边还未脱险,刚要抬手去帮忙,随着一只手臂揽上我的腰,我身子一僵,手在空中停了停,没敢再有什么动作。
那牧击退对手,朝我这边望过来的时候,面上一惊,脱口:“你怎么来了?”
“你来救你的王后,”耳边是景熠的淡冷声音,“我自然是来寻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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