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袖手天下

132 第三十章 终篇(二)


“无论如何,你绝不可出去露面。”红笙临走时,千万嘱咐我。
    我无声点头,别回头的时候,手把袖口内的暗夜攥得死紧,指尖却凉。
    我早该想到的,唐家堡何以为了一个远在边陲的宋家与我过不去,对手如此熟悉逆水,知晓我的身份,不紧不慢的布一个局,甚至早早埋下一个深得顾绵绵喜爱的宋选,当一切都没道理,说不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答案。
    与唐七自同一辆马车下来的人,被称为她夫君的,是宫怀鸣。
    顾绵绵说,全天下都知道我在这里,他不来,我不会去找。
    现在那个已经不见踪迹五年的人终究来了,揽着怀孕的妻子,站在她面前。
    ——既然已经能在一起,有没有那纸名份,又有什么要紧。
    ——论起身份样貌,我不算高攀,所以虽然不一定要嫁他,却也不能让他娶别人。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多年前顾绵绵的话,回想着她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那闪着光亮的眼睛,微微的得意与骄傲。
    顾绵绵自宫怀鸣出现起便没有出声,那凛然的背影纹丝未动,站成了一座雕像,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越沉默,我越不安,仿佛看着一张早已拉满的弓,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崩断,然后血肉模糊。
    ——若是他有了新欢,我心里头又放不下,那就干脆先杀了那新欢,再去逼他就范,他若肯就罢了,不肯,就把他也一起杀了,在我这里,可没有成全这个说法,既然我得不到,也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去。
    ——当然,这是下策,下下策。
    当顾绵绵终于拎了一把剑朝宫怀鸣刺过去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女人挣扎再三,还是毫无悬念的选了她的下下策。
    “宋选!”我喊身后的人,“保护你师父!”
    宋选毫不迟疑的冲出去,一句话都没有问,却依然赶不及。
    毒名天下的顾绵绵,拎一把长剑主动出手,无论如何都是惹人怀疑的事,我从背后都能看得出她的真正目标,宫怀鸣更加不可能糊涂,面对一个曾经离她最近的男人,一个同样玩毒的高手,这时候的顾绵绵,半点胜算都没有。
    朝向唐七的一片斑斓鳞片被宫怀鸣以精确的角度挡开,甚至还无比娴熟的反击回来一部分,尽数击入毫不躲闪的顾绵绵身体。那个女人不肯收手,几乎是直直撞到宫怀鸣掌上。
    宋选接住顾绵绵的样子,像极了我当年接住那个少年。
    不肯收手的还有宫怀鸣,直追过来还有后招,宋选一手抱住顾绵绵,另一只手勉强拆了一招,不及转身,已入险境,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至此,再无退路。
    我无声无息的现身,让原本躁动的场面静了一瞬,愈发躁动。
    熟悉顾绵绵的人都知道,她的毒性强弱以色彩论,越鲜艳越危险。心里再急,我也只能在场边停下来,要在宫怀鸣面前救下顾绵绵,让他看出一步虚浮都是危险。
    暗夜滑落手中,在手指上轻巧转了两圈,我慢慢的去看宫怀鸣:“怀鸣,你要杀她么?”
    顾绵绵的杀机冲着唐七去,宫怀鸣的剑却是朝着顾绵绵来。
    宫怀鸣直直看我,少顷淡道:“你在这里,我自是杀不了她。”
    他这样说,指着地上二人的剑却未退缩半分。
    “不管能不能,我只问你,”我继续问,“你要杀她么?”
    宫怀鸣有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我耐着性子等,一直到听见他说:“既是比试,自然有输赢。”
    这样一个变相承认的答案,让顾绵绵再也撑不下去,大口的呕起血来,也让那把掌控她命脉的剑最终收了回去。
    宋选见状,连忙将浑身血污的顾绵绵抱回场边到我身后。
    几句话来往间,我一直没去看顾绵绵,除了担心被看出破绽,还因为我逼宫怀鸣承认的杀机,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却是眼前我唯一能拖住场面的话题。
    看着略宽重的纹风在宫怀鸣手上依旧轻巧,我笑笑:“你既已入赘唐家,还以纹风对敌,也不知倒是无情还是念旧。”
    他眼角一抽,唇上紧了紧,却没说什么。
    后面的唐七皱了皱眉,略略不满一闪而过,此时上前两步道:“无情如何,念旧又如何,唐家堡赢下这一场,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说着,仿佛不甘心,到底添了一句:“何况顾堂主身边早有新人作伴,还有什么可念。”
    闻言我心里轻嘲,原本唐七前一句还让我有些犯难,要如何拖到陆兆元回来救场,结果这女人后一句拆了自己的台,此时讥讽顾绵绵和宋选实在牵强,不但不会有帮助,反而拉低自己,僵住了场面。
    果然看到宫怀鸣面上变色,叫阵的话也再没说出口,任由冷场。
    “你胡说什么!”被激怒的是宋选,登时就要起身相斥,我想拦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急切,正犹豫中,顾绵绵弓着身子一声低咳呻.吟,成功的阻止了宋选的动作。
    “师父!你怎么样?”
    我蹲下身想要去探她的脉,却被她躲了,我愣一愣,明白现在的自己已不能去碰满身是毒的她。
    略略黯然,同时也是松一口气,知道这女人醒过来了。
    “绵绵,”于是我站起身,低头道,“你这样鲁莽,让我怎么放心把逆水交给你。”
    这样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顾绵绵都强撑着抬了头看我。
    “绵绵,”抢在她开口之前,“原本,我不需要出现在这里。”
    看着那惨白一片的面色,我强压着自己想要去抱她的冲动,仿佛说给自己,又似给她警告。
    别开眼睛,我望向那一群看客,缓缓将盘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数年来落影在这里有名无实,却屡屡两厢牵扯,累人累己,实在令人厌倦。今日借此机会正式斩了这瓜葛,往后金陵逆水之首是顾绵绵,与落影再无干系。我不会再理会任何逆水事宜,我的生死恩怨,逆水亦不得插手,不可寻仇。”
    任由场面静了片刻,我抬手抱拳:“烦请诸位做个见证。”
    “如此说来,”说话的是唐七,“这第三场你是准备自己上了?”
    “原来你们不就是这样打算的么?”我转回身去答她。
    唐七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原本……无论前两场输赢,我们都没打算有第三场,连出场的人都没有预备呢,”唐七的声音温和,瞟了一眼沉默无言的宫怀鸣,又环视在场众人,出口悚然,“左右这些人都是要葬身于此,输赢也不会有人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愣得一瞬,随即炸了,存疑质问四起,也有拍案而起想要拂袖而去的。
    “劝各位不要轻举妄动,逆水周围遍埋火药,没有咱们领路,谁也别想活着下山,愿意试一试的,大可自便。”有唐家堡的人朗声警告。
    唐七仿佛全没有看到现场的动静,兀自看着我出言凛冽:“你既交待了这等话出来,总要让世人能听得到才好,你赢了我家夫君,这些人便有一条生路。”
    说着,她完全不理震惊皱眉望她的宫怀鸣,弯了嘴角轻笑:“刚好,我也想瞧一瞧暗夜的风采。”
    我不以为然:“与当年那些围攻逆水的所谓正义之士一样,这些人自己愿意来凑这一场热闹,个中风险便要自己承担,何以要我来为他们赢生路。”
    “不错,只不过这些人死在逆水,仇怨可是算在你那逆水之首,顾绵绵头上的。”
    我沉默着。明白自己无论点头还是拒绝,都是输场,因为这一场谋划,最终目标并非是我,而是顾绵绵,只要逆水在,顾绵绵在,宫怀鸣就永远活在倾城的阴影里,永世不得超生。
    唐七不会放任何人离开。
    此时宫怀鸣终于把目光稳稳的落在了顾绵绵身上,即使她不肯回望。
    “你就不怕他死在这里?”我看在眼里。
    “是比试,便有输赢。”同样的一句话被唐七说出来,顺利流畅。
    “何况真死在你手里,也是造化,”唐七略扬了扬头,带一丝诡笑,“谁又知道你在落影这个名字背后,还是一人之下——”
    “贱人!”
    眼看着唐七就要当众揭穿我的身份,却被顾绵绵一声喝骂打断,同时还有一支镖破空而去。
    顾绵绵伤得重,勉强出手几乎构不成威胁,却依然让唐七在闪身避过之后恼羞成怒。
    这一次,宫怀鸣没有替唐七挡。
    “怎么?怕被人知道么!真是天大的——”
    “阿七!”再次试图阻止她的是宫怀鸣。
    然而让唐七略带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却不是他,唐七的目光凝结在我身后一处,倏然变色。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也是愣住。
    被数人簇拥在中间走进庭院的,是唐家堡老一辈的掌舵人,唐老太太,而站在她身边的,竟是唐桀。
    唐老太太已多年不往外头来,唐桀更是退隐江湖数年,两位分居南北的唐姓枭雄一齐出现,怎能不让在场众人惊诧。
    “祖母。”唐七恢复了温顺声音,略略气短。
    唐老太太望了她一眼,没应声,转而道:“唐家堡与逆水事项,不相干的人,散了吧。”
    说着,便有人开始引着一众看客离开,唐老太太和唐桀名望深远,众人再多疑惑,倒也没什么人站出来质疑,先开口的反而是唐七。
    “祖母!不能放他们走!”
    “小七!”唐老太太年事虽高,依旧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你胡闹得过了头了!”
    唐七眼看着不可收拾,也不顾身孕,扑通跪了:“祖母,千错万错都是孙儿糊涂,只是今日这些人走了,将来唐家如何在江湖立足?”
    “莫不是叫你炸了这山就能立足不成!还是要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一起陪葬!”唐老太太动了怒,手里拐杖重重的往地下一磕,登时碎砖飞溅。
    “你也知道糊涂!倾城逆水,当年能从京城脱身的一群人,你凭什么认为能困得住他们?这山上的人,除了这三个,恐怕早都走得一干二净了,还妄想一网打尽么!”
    “老身说的对吧?” 唐老太太眼睛朝我瞧过来,目光精锐,“影丫头。”
    “老太□□好。”毕竟辈分在那里,我不答她,依旧垂眼示意。
    唐老太太对唐七没好气,对我也不客气:“你还安好,老身自然安好。”
    从这句话里我倒是听出一点意思,唐老太太想来不是自己乐意跑这一趟,她身后簇拥的那一群人,恐怕也不是出自唐家堡。
    不及疑惑,现场看客已散得差不多,听见唐老太太朝着唐桀道:“清场也清完了,你们怎么说?”
    唐桀略带阴郁的看了宫怀鸣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事端是唐家堡挑起的。”
    而唐老太太大抵等的就是这句话,很快道:“既如此,双方各有输赢,此事当就此作罢。”
    如此便是唐家堡低了头,很快看到匆匆赶回的红笙和陆兆元,还未及开口,我已被身后人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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