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薄命

第102章


  ☆、97 岁寒
  湘王这话一说,谢长庭不免是一惊,一面暗暗疑惑自己从前前的那些事,他怎么会知道,一面又想起他曾说十分了解自己的那些话,方知竟不是玩笑。
  正思虑间,忽觉他的手握住了自己脚踝,沿着小腿缓缓向上,几要伸入那薄如雪纱的裙摆之中。那冷腻的触觉如毒蛇一路爬过,她猛地要抽回双腿,却被他一把握住,纠缠之间忽听“嗤拉”一声,竟是被他扯开了半边裙纱来,一时雪肤半掩,满室生春。
  纵湘王原只是存了施暴的念头,此刻也不免心头微热,拥了她腰身:“听话些,别惹我不高兴,你自己也少受些罪。”说着又去解她腰带。谢长庭并没有再挣扎,只是伸手一按他的手,唤了声“殿下”。
  “倘若殿下执意如此,妾身亦无话可说。”
  她坐起身来,淡淡道,“但您要知道,这不过是又一个弱质女子,被您逼入绝地后被迫屈从而已。您若要我,妾身不会以死明志,但生志不可夺,要妾身心甘情愿跟您——”她偏头一笑,冷冷吐出几个字,“永远不可能。”
  湘王见她神情淡漠,那一笑却如昙花绽放,冷倦入骨,心火一霎被浇灭了一半。只听她又道:“况且……长得再像又如何?您便是得了妾身,琼音公主也不可能回来了。”
  末了这句话刻毒至极,好似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你想死是不是?”湘王陡然一伸手,将她提到眼前来,见她钗横鬓乱,衣衫零落之间,面色依旧平静如水。那一双眼睛漆黑又空濛,就好似一对琉璃珠子,即便是撕裂了、碾碎了面前这人,却不能夺她半点光彩一般。他心中忽有种腻味到极点的感觉,咬牙道,“生志不可夺……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干净!”
  说着一挽床前罗帐,捉住她双手,捆在床头上。谢长庭这回却是真的不再挣扎了,已经说完了所有要说的,便冷眼由着他摆弄。正当这时,却忽听廊下一阵脚步声凌乱,转眼到了门前。
  “殿下,大事不好!”门被急急拍响,“城头守军哗变了——!”
  湘王闻言不由狠狠一皱眉。今夜事态远远超出预想,他虽已在最大程度上妥善处理了后序,但难免有所疏漏。幸而他是个轻重缓急分得极清的人,当下一翻身坐在床沿,理清了衣冠,撇下谢长庭匆匆走了。待出来时天色已微微明,到了城门处,才知是几个兵丁小范围聚众闹事,此刻已被率先赶来的解蓝拿住,个个丢盔卸甲,在城根下跪了一溜,叩头求饶,抖如筛糠。
  湘王一夜未眠,此刻心情本已不佳至极,见状更是不胜其烦。命这些人中带头闹事的出来回话,直问了三遍,才有个矮个子的兵丁抖抖瑟瑟,膝行上前来:“小人……石……石虫儿拜见殿下……”
  解蓝余光见湘王脸色越发阴沉,忙斥道:“好生回话!”
  “是、是!小人姓石,名虫儿……拜见殿下!”
  这人还真就叫这个,穷人家的孩子为了好养活,往往取个贱名。湘王也不耐烦打听:“为何聚众闹事?”
  “小人并非有意闹事,殿下明鉴……昨夜间符将军与殿下反目,我等见他持有牙璋牌,疏忽大意,放他叛逃出城。事后回想,小人心里一急,便与众弟兄说唯恐殿下怪罪,大伙听了都着了慌,这、这才闹了起来……”他说着又连连叩首,“殿下饶命!小人自归降以来,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想符将军会做出这种反复无常之事……”
  湘王哦了一声,这人居然是当初随符止来投的降兵。
  符止当初诈降为行事严密,真正的目的,只怕连同带的亲兵都不曾知晓。如今他一走,这石虫儿等人方知是一场骗局,他们被扔在敌营里,心中自然有怨。只是这怨究竟是对旧主符止,还是对新主湘王,算起来也真是笔糊涂账了。无名小卒,湘王无心与之计较,只令人将他拉下去领一顿军法,关押起来了事。若非隔日听人来报这人又被放了出来,他简直已经要将这事忘了。
  “放了?”他略有几分诧异,一顿军法下来还有命在已属不易,“本王还没发话,谁放的?”
  “回殿下,是谢夫人放的……”
  “什么?”回过味来他都气笑了,“她可真有能耐……这是还嫌死的不够快啊。”
  待还要盘问,那报信的兵丁却支支吾吾,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当时谢长庭只身一路闯进牢里,二话不说逼着他们放人,一副恃宠而骄的霸道模样。他们亦不敢不从,只得将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石虫儿放了出来,由谢长庭带走。
  湘王见状心中顿时了然,也不多加为难。打发了这兵丁下去。
  心思回转,却依旧不明白谢长庭发的什么疯。自那样难堪的一夜过后,这些天她一直闭门不出,临近除夕,府里接玉皇、焚天香,唯独她那里门庭冷清。眼下湘王也不愿意去寻她,只是打发解蓝去问:“给我问问她,这事要怎么解释。”
  清晨府中放过挂鞭,留了一地红红灰灰的鞭炮皮。转到谢长庭的住处门前,显然就有些冷清了,只有一副春联是新的,“丁香结念多情客,丑宝清心寡欲方”。大约是取明年天干地支“丁丑”二字,凑出这样别别扭扭的一副对子。问明了解蓝来意,谢长庭丝毫不觉诧异:“殿下不问青红皂白将人处以军法,这本非明主所为,再者此人虽是降兵,却忠于殿下,殿下尚不知加以厚待,岂非令人寒心。城头守军心有恐惧方才哗变,以强压制暴,无异饮鸩止渴,唯有加以安抚才是上策。”
  没想到她竟真还说出这样一大通道理来,解蓝愣了好半天,暗示她说几句软话。
  谢长庭倒还真说了:“只愿殿下遇事三思,勿以一己喜恶度人,方才是明主之道。”
  这回解蓝便是有心帮她一把也无门,等到回去禀明湘王时,只得硬着头皮夸:“谢夫人……心地慈忍,体恤将士。这正是为殿下分忧……”
  “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我都信了。”
  湘王闻之一哂,却也再没什么别的表示。
  而他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不在意。石虫儿自牢里放出来不是什么秘密,没过多久,便在江陵城上下传开了。据说谢长庭不仅送他回到军营,还调配好了伤药,定时令人送去,一时满城上下尽人皆知,竟一时传为佳谈。
  或许是抗争得太久,她也累了;或许是认清形势,终于妥协了……她似乎是认命一般,开始扮演起一个贤内助的角色。除夕当日,她亲自为守城将士送去大批棉衣、柴草。
  彼时江陵城上寒风呼啸,湘王与幕僚正指点城外王师营盘,商议军机。忽见高低曲折的女墙尽头,她迤逦走来,似是岁末黯淡的、灰茫茫的天光下,唯一一抹亮色。那一刻不知怎么,原本要说的话在他喉间一滚,却又尽数咽了回去。
  谢长庭也不抬头看他,只一道与人清点着冬衣的数目,一道错身走了。留下的一个背影极为单薄,湘王下意识要解自己鹤氅的抽带,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一点点莹白夹在风中吹下,渐渐汇成一层层、一团团鹅毛似的绒絮,竟然是下起雪来。
  雪片落在城头,像是覆了一层烟罗似的薄纱,又像是月光银白,自九天倾泻。谢长庭伸手去接,点点冰凉落在掌心里,像是捧着一轮月光。
  “下雪啦,”一旁的兵丁见了,不由唉声叹气,“只怕今夜会更冷呀……”
  他们许多人因长期据守,枕戈待旦,手足都生了冻疮。谢长庭取出猪油膏分给他们,又见其中几人疮口已开裂流脓,实在是情形严重,虽然是为做戏,此时也不免喟然一叹:“你们几个便先回去休息吧,待养好伤了再来。”
  这些人又何尝不想休息:“夫人有所不知,军法如山啊……”一个个正愁眉苦脸,忽又一个激灵,“殿下!”
  谢长庭微微一怔,方要回头却忽觉肩上一暖,是一件金棕色寿字鹤氅披上来,余温尚存。再去看时,那人却已转身走远,身影消隐在女墙的另一边。
  风一阵紧似一阵,雪越下越大了。
  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好似结了冰,古人说“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大约便是此般场景。符止自营中巡视一周,回来时肩头已积了一层雪,一掀帐帘,却是阵阵温暖夹着香气扑面而来。帐内支着一个小铜锅,其内汤色如金,热气腾腾滚沸着。
  江帆坐在桌边,正拿筷子头不住蘸汤,含在嘴里解馋:“将军再不回来,我都要忍不住先吃啦!”一旁盘中码着整整齐齐切片的羊肉,红白分明,只拿筷子挑着在锅中一涮,当即肉变了色,盛出来便已熟了。
  “将军可别说我啊……”江帆边取了个小碗盛汤,边咕哝道,“羊肉是我叫人去附近的村镇采买的,不是单咱们有,全军上下都有。偶尔一次,这不算奢侈浪费吧……”
  “没说你。”符止笑了一下,“难得吃顿好的,再者,你今晚就要走,权当是提前吃过年夜饭了。”
  江帆露齿一笑:“小事一桩。来将军,我敬你一碗羊肉汤——”
  原是朝廷调派的一批粮草补给,在途中耽搁了几个月。如今总算是得了确信儿,已运送至江陵城北五十里的黄沙口,商定好初一清晨,由江帆前去接应,今夜便要动身——他们在城外苦据数月,饥寒交迫之下,军心一度低迷。此时的补给可作一个安抚,是重振士气的良机。
  也正因如此:“你可要当心些。”符止对江帆道,“消息不算严,城里十有八、九也早听到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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