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

29 星驰


西北的夏夜野旷天高,漫天星子。
    庞统在营中随意走着,忽然听到身后由远至近一阵熟悉的铠甲摩擦发出的轻响。他便回过身去,“阿敏?”
    “是,”庞敏见他站住,忙几步上前,“将军。”
    庞统就着星光营火看他一眼,慢慢向回走:“来吧。”
    二人进入主帐坐定,庞统便开口问:“你可是在担心战事?”
    “将军明察。”庞敏伸手打开案上卷好的羊皮地图,手指沿着宋军前进路线一一划过,“我军入夏以来,一路直取兴庆府,经仁多泉、济桑、永登,”然后停在他们当前所在,“我军目前驻扎在此处,前方再经过零波山地界便是西夏南边重城应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可我们出兵已近一月,那李元昊当真沉得住气,屡经挑衅也闭门不出。末将担心拖得久了,对我军不利。”他说着抬头去看庞统,却见宋军主帅微闭着眼,轻靠在椅背上,好似并未在听。
    庞敏跟他多年,知道此刻他看似漫不经心,却反而最是上心。
    “嗯。”果然,庞统虽不睁眼,却接着问:“阿敏,你如何想?”
    “末将也和狄青将军商量过,觉得不能冒进。太过急着直取兴庆府,恐中敌人埋伏。末将料想将军也这样想,不然不会在此驻扎数日不动。”
    庞统睁开眼微微一笑,“阿敏果然知我。”然后他笑容一敛,道:“我们当然不能等在这里,李元昊总不会自己乖乖送上门给我们杀,所以——我们要逼得他不得不出。”他伸手沿着宋军来路,指着先前取下的城池,“城是打下来了,但不足以动摇李元昊心志——我们倒不如拿来做点人情。”
    人情?
    “这里,”庞统点着仁多泉城和济桑,“不如就送与宁远将军吧。”
    这?将军的意思是?庞敏抬眼,正对上庞统目光。
    “不错,我确是此意。我打算即刻召唤安子罗,让他通知角厮啰另派兵过来驻守此两处,我大宋承认两地并入他领土。这里紧邻吐蕃,正是边境要地,角厮啰巴不得能吃下。”他说着低低一笑,“至于这永登么——阿敏,传书于兰州守将曹玮,命他做好接管准备——而我们,”他又看一眼庞敏,“改道向南,先取皋兰。打下来后一并交给曹玮,然后走应理、鸣沙、盐州一线,一路向东,遍插宋旗——本王倒是要看看,李元昊能缩到几时!”
    庞统见庞敏目光闪了闪,知道他心中有所忧虑:“你可是担心角厮啰?”
    “是。此人野心不小,将军明察。”
    庞统哈哈笑出声来,“你放心,此人虽有野心但也识时务。只怕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吃不下本王打下的江山!况且,”庞统深褐的眸子一凝,“他也不能白得了本王的好处。”
    自庞统大军入境以来,西夏主力面上毫无动静,刀戟所向之处城防空虚,宋兵势如破竹。
    治平三年八月初七,宋军取下夏边重城皋兰,继续向应理进发。同月初十,宋帝任命永登、皋兰守将和县令,同时昭告天下,将仁多泉城、济桑两地正式划入角厮啰部领土。得知消息的李元昊震怒,当即决定提早发兵,誓将宋军消灭在西平府地界。
    治平三年八月十一,庞统趁李元昊救援不及迅速拿下重城应理。
    宋军入城安顿停当后,即有小卒飞速来报城内没有粮草。
    没有粮草?庞敏心中一惊。如此大城怎么可能没有粮草?!他一抬头对上庞统似有所料的冷冷一笑,当即反应过来:是了,这原本就是李元昊计划中的一环——引敌深入,再断后援。只可惜开始得早了一些,显然他是被逼得狠了。
    他正估计着往后的各处都会是一样,庞统那边已经开口:“安子罗将军。”
    “末将在。”
    庞统眼中含着笑意,慢慢说道:“只怕城中无粮是李元昊诡计,而粮草自宋境运来何止千里,恐拖延长久我军疲弊。”
    安子罗眼皮不由一跳。
    “不如请将军修书给宁远大将军,商谈我军粮草之事,如何?”
    难道自我吐蕃境内运来不是千里迢迢?安子罗听得一时心惊,回话便迟了一刻。
    “嗯?”
    他单膝跪地半垂着头,忽然感觉那目光从自己头顶缓缓投过来,语音带笑却满是煞气,便想起这是个怎样惹不起的人物,忙回了神:“是,末将即刻传书回去。”
    角厮啰看着安子罗的书信,不由叹口气。他深知自己早已同大宋荣辱与共,若宋一朝败落,还能仗着山迢水远地势天险赢得些许时间;而他么,国小民寡且是近邻,再加上新仇旧恨,只怕那匹狼转过头来第一个要扒皮卸骨的就是自己。
    二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固然让他有倾尽国力之忧,但是庞统已经送了两座城,不值回身价他岂肯罢休?况且,有些事情庞统不屑做,他却无妨,不是么?再说那庞统未必就没存着这个心思。角厮啰冷冷一哼,提笔回书。
    两日后,驻守仁多泉城、济桑两地的吐蕃军在驻地附近大肆劫掠;同时角厮啰挟庞统之威招降吐蕃另外两部。粮草自几处源源不绝地送至庞统麾下。
    此时,李元昊大军早已集结完毕,自定州、顺州、灵州等地出发,直向应理方向而去。真正的宋夏之战,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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