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风玲

第15章


她猛地放下碗,义正言辞道“你给我去考更好的大学!你我不管,但是别耽误人家的前程。”
“娘亲啊!亲娘啊!你闺女我这幅样子考哪里啊?”
“我不管你考哪里,学什么,就是不要耽误人家。况且,成绩这种东西,努努力总会有结果的,就不信你闭关一个月还去不了一个靠谱的学校?”
于是最终把目标定在了S市理工大,对于想学习设计的若水来说很好的选择,对于我这种半吊子考生,也是一项不小的挑战。剩下的十几天内,我几乎都将自己绑在科任老师身上,粘着他们东问西问,直到这些老师被我问道毛骨悚然见到我就敬而远之。我就换黏住季风林那个活体小题库,从学校黏到家,从客厅黏到浴室,最终被他以痴汉命名……
“若水啊……为了你我真的拼了这条老命地在学,感觉活了十多年都没有这么脑累过,还是说,我的脑功率太小了,动一动就累得筋疼。不如……”
若水晃了晃杯子“不如?”
“不如我们一起去大众浴池,洗去一身的疲惫吧!”
不瞒你们说,和闺蜜一同去大众浴池而且是最古老的那种,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想到要和亲近的朋友赤果相对,真是惊险又刺激。
那天我们一人提着一个浴筐,若水第一次拿着这种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浴筐,也是第一次去大众浴池。那里对于我应该就是童年冬季的回忆吧,冬天因为天气太冷,经常一家人周末去那里泡上一会,对于年幼的我和季风林来说简直就是玩耍的天堂。深刻地记得那时候指着季风林的下面一脸坏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就你下面有只鸟。”那时候的他,还是要和老妈出入女子浴池的年龄,自我说了这句令他痛伤自尊的话后,就再也不想和我们一起进去,也许是迫不及待想要变成一条钢铁好汉。
“风玲这个……”面对一排置物柜若水有些面露难色,她不会用这把金属令牌一样的钥匙,而这对于经常出入大众浴池的我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
走进浴池,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俄罗斯大妈身材的阿姨们,在用本地的方言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还说着隔壁老王家儿媳妇的坏话。站在淋浴喷头下,若水移走了遮体的浴巾,我这才发现她胸口一道明显的疤痕,不偏不倚就在胸前,看起来十公分左右,形态有些像闪电,从浅棕的色泽来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旧伤疤了。
也许是发觉了我的目不转睛,她笑道“对于这道疤痕我也很好奇,从我记事开始它就已经留在我胸前了,不痛不痒的。从前我妈只是告诉我这是胎记,我当然不会相信,哪个人的胎记会长成手术留下的刀痕状?懂事之后怀疑自己的心脏是否曾出过什么问题,于是私自跑去医院做检查,医院说我心肺功能一切正常,所以就没再对它费心了。”
“有没有觉得这道痕迹像极了闪电?”我问。
她害羞地笑了笑“哈利波特那样的闪电吗?可惜我长在了胸前,不然也可以去和伏地魔大战一场了。”
现在的我很庆幸能够和谭若水拥有如此的友谊,也许之后的内容里我们还会有更大更深的矛盾和摩擦,也会有爱情路上的磕磕绊绊,那条沼泽一般的感情路我们各自走得太艰辛。到了那时候,我不再是那个迟钝一根筋的单纯沈风玲,她也不再是寄人篱下自卑内向的谭若水。我们都脱离了学生时代干净透明的外壳,越走越远,越陷越深。不知是我变得复杂了,还是时间将我冲刷了,如今的自己早已找不回当年那个沈风玲的身影,而在我眼中,若水倒是挤破了黑暗闪,带着她那双残损的双耳,光鲜亮丽地站在众人面前,接受掌声、鲜花、还有一个人的爱。
这时候在大众浴池嬉戏的我们,不知道以后的路会延伸到怎样一个方向,也不知道若水胸口的那道伤疤,会带来怎样一个赤果可怕的事实。那个年龄的我们,一无所知。
  ☆、Chapter16
我是谭若水,此时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同我并排站在考场前的,是我高中以来的挚友、闺蜜——沈风玲。我因她的出现而忘记自己残损的听力,忘记自己并不光鲜亮丽的童年,也忘记自己千疮百孔不堪入目的内心底层。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对于神经紧绷了太久的毕业生来说,可以算是如释重负,此时的我们还认为大学是个天堂般的存在,只要从高中的大牢中释放,就能一步登天进入一片祥和美妙的极乐世界。可是,我们错了……
我和风玲在同一天拿到S市理工大的录取通知书,也因此而去美食街大喝了一杯。这是我第一次去美食街,也是第一次吃街头美食。平时总是装盘考究的西式餐点,或是色泽丰富装饰华美的中式餐点,与此同时也总是搭配着餐厅耀眼的水晶灯和家里不曾停歇的留声机。风玲也因此总是开玩笑道“你好像是这个社会的新生儿一样,什么都没见过的,觉得哪里都充满了新鲜感。”
似乎确实如此,近十年来我都寄宿在叔叔婶母家,我们一家人的活动范围好像西游记中孙悟空画下的圈,从未踏出过。他们都说,富人是拥有自己的圈子的,活动圈也好,交际圈也罢,都是不会和所谓凡人交织。其实我很羡慕风玲那样的生活,和季风林勾肩搭背地逛小吃街,听着耳边充斥的吆喝叫卖声,脚下踩着并不干净整洁的道路,过着最平凡也是这个城市最根本的市井生活。可风玲却总是仰望着我那个看似光鲜丽,却逃脱不出的牢笼,总是用那双闪着金光的双眸看着我的房子、我的车子。也许这就应了《围城》里那句“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站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人生的欲望,大多如此。
“新生吗?”
所有经历过大学新生入学的学生都知道,此时走来的是位看似和蔼可亲,内心却如狼似虎的学长。
我和风玲接连点头,学长又露出更为亲切的笑容“哪个系的?”
“艺术。”
“语言。”
话音刚落,只见他猛地接过我们手中的行李,一脸正义感十足的表情“来吧!学长带你走!”
“若水小姐。”身后传来管家的呼唤,我回过头见入学的新生,身边陪同的家长,还有风玲面前激进的学长,都因这一声‘若水小姐’而聚焦于我。
这令我格外不适,这种不适感使我变了脸色急忙凑到管家先生耳边“您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叫我小姐了,其他人会误会我是‘降落伞’。”
‘降落伞’,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托关系,付出一些人情和金钱,就可以买到安全背囊平稳地落在任何位置。这也是我最不想被人误会的一点,
学长僵着脸看向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我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得好。我总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若回答是会觉得自己太招摇,若回答不是又觉得自己谦虚到虚伪,于是一直以来都是笑而不语,或者……
“她是不是富家小姐跟您有什么关系啊?!”或者,沈风玲会替我给予对方最好的回答。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有不断地叫‘小姐,小姐’的仆人啊,我以为只有狗血的大陆剧里才有这种情节。”
“他不是仆人,是家人。”我说。
学长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边帮我们托行李一边夸夸其谈介绍学校,说一些不靠谱的校园怪谈,时不时还包装一下自己打算‘*’给合眼缘的学妹们。可是我和风玲当然不会傻到要买‘库存甩货’的商品,虽说系别不同,但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向宿管阿姨各种撒娇哀求,最终两人挤进了同一间宿舍。我们的大学,也这样呼吸着一个空间的空气,普照着同一窗口投射而下的阳光。
在入学后的第二个月,我们认识了白鹿,和沈风玲一样中文专业的学生,他在阴盛阳衰的语言系中可以算是万红丛中的一点绿,被各路女子媚眼相待的男生。这件事应该要从那次外卖炸鸡事件开始说起……
“是炸鸡吗?”风玲盘在侵蚀床上打电话道。
开着免提的电话中传来另一端男生的学生腔“是人。”
“我说……是炸鸡,店吗?”她鄙夷的目光望着手机屏幕,好像能透过屏幕和那端的店员怒目相视一般。
店员依旧是用那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声音“是的,鸡在锅里炸着呢,暂时不能来接电话。请问您要什么口味?”
这就是风玲和白鹿的第一次对话,她挂下电话便歇斯底里地对我说那个店员有多么幼稚多么单细胞,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开出这种玩笑,之类的话。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小绵羊摩托车的嘟嘟声,电话那端的同一个人来送餐了。
他是个整洁干净的男生,年轻人的栗色短发,身上还别着学生会新生的徽章,脚上踩着看似脏兮兮的布鞋,但却被他美其名曰如今流行的故意做旧版布鞋。风玲见他第一眼就惊呆了“你不是那颗草吗?!”
“收您一百整。”被赤果果地无视,站在一边付钱的我竟然比两个人更尴尬,好像整个人架空在上方。
风玲推了推他坚实的臂膀“说你呢哥们,你是不是草?”
“姑娘,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喝男生交往过密、拉拉扯扯吗?咱们能不把校园风气破坏得那么彻底吗?”
风玲气鼓鼓地红着脸“我才不会把你当男生看,莫名其妙!再也不买你家炸鸡!”
这是风玲和白鹿的第一次交流,也许并不是那么愉快也不是那么友好,但如今每吃到炸鸡都会回想起那段往事,就连当时两人尴尬的氛围都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我们都想象不到,这个文科男白鹿,会是改变我和风玲两人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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