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风玲

第57章


蹲在墙角,一边模糊不清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而池梓凡也蹲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我拿起脚边的水壶,与巫鸣相视一笑,好像一切都得到了化解,连心情都因此而豁然开朗。
“所以巫雪琳妖女事件到此善终了吗?”风玲一口肉一口菜,嘴上还挂着米粒问我。
这几天见面异常频繁,就像高中放学后的校门口西餐厅小聚,只是物是人非,两人都已不再是十几岁穿着校服裙、背着书包的少女了,但彼此当年的模样好像都未散去。夹起刘海露出的额头、没有熨烫的校服衬衫、书包里的数学笔记,还有拉链上垂下的铃铛吊饰,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旁边桌子传来女学生的声音,我们一齐探头望去,桌子上摊着书本卷子,还散落几支红蓝水性笔。想必是刚开学没多久,几个学生奋发图强来这里课后补习吧。
高中生模样的两男两女,遇到这样的情况,脑中总是不自觉地为他们配对,虽然两人可能真的只是纯友谊。女生都不约而同地留着清爽的波波头,一个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另一个则是不符合年龄的可爱眉上刘海。翻开本子写着写着,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对方的眼睛,就浅浅一笑,正是美好年华。
看着这四张学生面孔,不知沈风玲是否也想到了我们当年的稚嫩。因为那时候我们那神奇又尴尬的小分队,也同样是四人,季风林和谭霜便在这四人之中,也是一切尴尬的起源。一个拒绝了风玲,一个因我毁了日记簿,一切就像才发生在昨日,那团熊熊篝火好像就燃烧在眼前,那些话好像就缭绕在耳边。
“我老了好些岁。”我说。
“我也老了好些岁。”她接着我的话说道。
我继续说着“所有人都老了好些岁,上帝只有在年龄上是绝对公平的。你会老,我也会老,你的生命有始有终,我的也是如此。”
在病房里,我小心地问过巫雪琳“你不怕死吗?”
她笑了笑,回答我,说“原来是怕的,后来就不怕了。因为我懂了,人终有一死,没有人可以活到永远,‘永远’是属于往生者的,他们拥有了永远的安息与平静,除此之外‘永远’只是个海市蜃楼般的奢望。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是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如此的话,或许有人想立刻拉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再配合上吃药治疗。但我不知为什么,只是很清楚,也很肯定,她不会再做傻事来委屈自己。因为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之前从未寻到的“希望”。她告诉我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并非真的就是大义凌然看破了尘嚣,而是她再清楚不过,虽然活着的人不可能触及海市蜃楼,但却有着唯独活着才能拥有的东西——希望。人死了,就没希望了。不是吗?
风玲告别我后,硬着头皮走进一家看起来极为气派的餐厅,整体风格奢华地难以找寻形容词。她知道在南邵华也就是南巾父亲的面前,自己不可能大快朵颐地满足自己哀嚎的胃,所以才和我结束了用餐后才赶去赴约。
刚走进包间,就被里面的气氛搞得乱了阵脚。轻轻叩了包间的门,就一下子被打开,小心地看了看两边,只见穿黑色制服的下属正毕恭毕敬地为自己开门。她故作淡定地走到桌边,面对着南邵华冷静沉着的脸。南巾为她拉开椅子,一切看似按部就班,没有丝毫的差错。
“沈风玲,沈小、姐,我们家的儿子这么长时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他客客气气地对她说,随后招呼身后的部下,递来了一个档案袋“婚礼会场、婚后蜜月的选择都在里面,可以挑个自己喜欢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快要被被满满一袋子的桃花光晃瞎了眼,这突如其来的安排令她的手心一直渗出汗水。见风玲不予作答,南邵华和蔼地笑道“当然啦,这也是终身大事多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慢慢挑,不要有压力。”
“怎么可能没压力!”回到DBar办公室,风玲将厚重的牛皮纸袋甩在桌子上。
南巾无奈地叹口气“我有什么办法,那老头子就是想早点看我结婚生子,自己早点当爷爷开心开心,也给公司来个喜临门什么的。”
“还喜临门?!我眼看就要被我那老哥骂得血淋头了!”
  ☆、Chapter61
其实南巾也因父亲突如其来的提出结婚而震惊,本以为对自己事事挑剔的他,会格外不满于沈风玲这般平凡的女子。定会在饭桌上冷言讽刺,以风玲的个性再在饭桌上打一架、掀个桌什么的,都已经在他之前的脑海中走了一遍行程了。谁知一见面还不足十分钟,嘘寒问暖都没暖和到心眼里去呢,就拿出了蜜月宣传,吓了两人何止一激灵。
“你不是说你爸眼光何其高嘛?高在何处啊?你不会是骗他说我是哪个大家族的三小、姐吧。”风玲的脑洞依旧拓得如此宽广。
南巾“噗”地笑出声来,却因她凶狠的面容瞬间止住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他的眼光从前的确是只能容的下非富即贵家的女儿,说实话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我也搞不懂他,我可是和他持续冷战了好些年啊,别说跟他编瞎话了,就是和他说实话我也没那心思。”
谁都知道南邵华和南巾父子两人冷战规模之庞大,包括南邵华身边的兄弟,都略知一二。每次两人见面都针锋相对,明明空调吹着27度的暖风,却好像身处零下27度的大兴安岭深处。
而时间长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为何也略微有所消融,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太久,久到南巾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这么战下去,而南邵华永远都是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形象,这个父亲从未埋怨过自己的儿子,这么长时间都在不断地自责又自责。所以婚姻这件事,若儿子选择了富贵商人的女儿那想必也是一箭双雕,但若是平凡女子也可以欣然接纳,只要儿子喜欢就好,在他眼里儿子的幸福大过自己手中拥有的一切财产与权力。
“我爸他……”南巾的表情明显变得柔和“他根本就是太惯着我了,倒是反对一下也好啊……”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风玲觉得他的言语简直莫名其妙“你这话什么意思?巴不得我被你家人拒绝是吗?好!我告诉你,你以后少带我去什么家宴!”
他摆摆手“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能迷倒位于百米开外小巷深处的女子的笑容“实话说,你的确不符合南家理想儿媳的条件,是的,一条都不符。非富即贵、靠山利益、优雅贤德、口齿伶俐、兰质蕙心。嗯……还真是一条都不占,口齿伶俐勉强贴边。”他见风玲渐渐阴沉的表情,于是话锋一转,说道“我从未嫌弃过你不大理想的家室,不聪慧的头脑,也不懂得察言观色,性子直来直去好像生活中只有直线。”
“所以……我还不够资格是吗?”风玲低下头,摆弄着手指。
南巾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微微摇头,轻声说“已经足够了,对于我,已经足够了。”
巫雪琳出院那天,我和池梓凡都去帮忙,巫鸣忙着办理出院手续,池梓凡去挤满了车子的停车场把车开到门口,而我和她单独留在病房。那尴尬的气氛渗入我的毛孔,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带着一份尴尬流动在我的血液中。
虽然已经入春,但透过窗缝吹进屋内的微风还是略有凉意。冰凉的风吹拂着我们的发丝,还有她雪白的裙角,每一幕在下午的斜阳下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谭若水”她突然唤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
我一惊,回答道“需要我说实话吗?”
她笑了笑,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会这样吸引人“我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了,没关系,你就直言吧。”
“我当然觉得你坏,但不至于坏透,只是太喜欢池梓凡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方式去挽留,只想尽自己的全力,不择手段地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拴在自己身边而已。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决定。”我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因为美瞳而反射出棕色的光“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是没有坏透了的人的,罪大恶极的人在监狱里还看书下棋修身养性,每天过着清闲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一根软肋,只要有根软肋就怎么都走不到罪恶的极端。”
她轻声笑着“看来你真是和梓凡哥在一起太久了,就连说话都越来越像他的风格了。长篇大论地说一些文绉绉的内容,让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脸颊通红,慌张地说“对……对不起!是我自说自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开玩笑的,怎么会听不懂,我懂的……你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的温柔。”她突然说出‘谢谢你的温柔’令我有些猝不及防,手中正拿的衣服也落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吧,我和巫雪琳之间终于有了正常女孩的友情,不再有之前甄嬛传似的勾心斗角,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着。
那天回公寓的路上,看到已经开学的学生穿着熟悉的校服站在公交车站嬉戏打闹,交流着八卦甚至男生女生偷偷地勾着手指,一切感觉都那么青涩那么单纯。几年前,我也曾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校服,面无表情地独自背着书包走在操场。我从未有过在公车站和朋友一起等待公交的情形,从未隔着公交的玻璃和车下的朋友挥手告别,我的高中上学放学路,似乎只有车内的皮革座椅和怪异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即便带着助听器,也觉得这个世界静得可怕,好像只有我一人。
直到那天沈风玲出现在我面前,以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姐大形象,我和她,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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