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初恋时光

第20章


女孩在中途下车,下车前她给了他她的手机号码。她说若是你想你的这株秋海棠了可以发短信给我。随即又转过身来说,男生应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吧。
是的,他并不喜欢花花草草。
这盆秋海棠是他问小玑要来的,小玑从小学一年级便是他的同班了,后来上到初中,他们又做了三年的同桌,高中也是同班。他经常像小玑的跟屁虫,她去超市的时候他便帮她拿东西。
有时小玑有些烦他,说你不要总是跟着个女生好不好?
他便笑,心里都是细密的幸福。
但是小玑忽然离开了,人生总是充满无常的变量,以往形影不离的日子仿佛是他的一场幻觉。他的记忆不再牢靠,他觉得他是活在了梦里,现实梦境互相交织着,分不真切。
唯一让他觉得可靠的东西是那盆秋海棠。他以他的生日来威胁小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了,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我赢了,你送我这株秋海棠;如果我输了,买卡百利的打口带给你。
小玑那时正在浇那株秋海棠。不知道那天哪来的兴致,很轻松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从阳台上下去,她也从阳台上下去。是的,他们的家只一条狭窄的巷子相隔。
他们在巷子里玩那个简易的游戏,猜硬币的正反面。当然了,他捣了鬼,所以轻易地赢得了那盆秋海棠。
其实他并不是为了要那盆秋海棠啊,只是他平日里实在是想不出借口可以问她要点什么,来藉以打发自己对她供过于求的过剩情感。
她跑上阳台搬来了那盆秋海棠,告诉他,是株开黄花的秋海棠哦,很少见的。
她说你一定好好照顾他,死了我可不饶你!他严肃地说了声,遵命。
她就看着他细眉细眼地笑。
傍晚的时候,他还是拿了卡百利的打口带给她,其实是早就买好了的。

他独自去北方上了大学,小玑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抽离出去。唯一留下的纪念便是不太牢靠的记忆和那株秋海棠。
他带着那株秋海棠去学校,放在他的阳台上,很多时候他都对着那株秋海棠发呆。
他一直没有看到那株秋海棠开花的样子。
或许是小玑编来骗他的,它根本不会开花,或者开了也不是她所说的金灿灿的样子。
而现在马上就是寒假。如果把它留在学校,没人浇水,再加上学校即将停止供暖,这株秋海棠必死无疑。
所以他决定把这株秋海棠带回南方去,到开学的时候再搬回来。但是假期的火车完全是人山人海,他怕带是带回去了,也被挤成了花泥。
现在倒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那个细眉细眼笑着的女生给他好感,让他信任。
你可以发短信给我哦,如果你想念这株秋海棠了。
他想着她的这句话,在离开北方的第七天,他发了条信息给她。
还活着的吧?他问。
很快信息就来了。没那么容易死的吧!
他呵呵笑起来,说我说那株秋海棠呢!
她便又很快会回来:中间的叶子长大了许多呢!
他们像是两个认识许久的朋友那样,随意地对着话,没有半点的虚伪和雕饰。人生总有这样的时刻,偶遇一个人,从此生活的轨迹一路阳光。就像失去了小玑的他,谁能说现在所偶遇的她,不是上帝派来的一个天使呢?
他再次发给他信息,是在他离开北方的第二十三天。
在忙什么呢?他从自己的计算机课程中抬起头来,手指啪啪地按着手机键。
没忙什么。学photoshop呢!
真巧啊,我也在看计算机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叫我小棠好了!
更是令他惊诧,他笑一笑说,那株秋海棠还好吗?
长了许多呢,长花骨朵了哦,好像要开花了吧。
他头脑里立刻显现出它开花的样子,金灿灿,向日葵一般喜气洋洋。
开学了如果还开着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问。
当然可以了。

度过了一个多月的寒假。他再次返回北方的时候,北方依然是他离去时的样子,一派萧索景象。他坐上公交车去学校的路上,忽然想,他能不能遇见她呢,那个细眉细眼笑着的女生,背着一个大帆布斜纹的黄色背包。扎着好看的发带,这次应该还抱着一盆开得金灿灿的秋海棠。
但他没有遇见她。
他待在学校里,恢复了以前的木讷。他过着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打打篮球,和同学去网吧玩一会儿CS,但日子还是过得索然无味。
直到有一天,他在对面女生楼的阳台上发现了一盆黄色的秋海棠,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敞亮,好像是黑暗了太久的心室忽然打开了一扇天窗,俏皮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是料峭的二月天气,但那株秋海棠却开得喜气洋洋。
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他忽然想起她来,莫非,他们俩原本是一个学校的,就只隔着一个小小的草坪,两两相望着?
他赶忙发信息给她,但是等了很久却没有回复。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打过去,里面好听而机械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无计可施,只好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阳台。
直到一个女生出现了,却不是那个细眉细眼的女生。她眼睛大而明亮,穿着一件橘黄色的高领毛衣,梳着俏皮的马尾,正拿了喷壶给那株秋海棠洒水。
喂,他在这边喊了一声。
她遂抬起头来,冲着他微笑。
小棠呢?他问,他不知道对方能否听明白他的问话;他不知道那个一个多月前在公交车上偶遇的小棠,会不会是她的舍友。当然了,这一切假设的前提是这株秋海棠是他送的那株。
她去美国留学了,就把这株海棠转交给了我。她冲他说着。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并且是课外活动的时间,大多数的学生都待在操场或图书馆里,宿舍楼沐浴在太阳的余晖里,安静而美好。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也叫我小棠好了。
说完他们笑起来。
那株秋海棠在对面的阳台待了半年的时间,忽然失踪了,他的心一阵失落。后来他在其它的窗口发现了它,无论主人怎么更迭,它一直生长得茁壮而浓绿。
后来校园里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是黄色的秋海棠代表了幸运,如果有人肯送你一株黄色的秋海棠,也便是送了一生的祝福给你。
他便释然了,他想起“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话来。不禁笑起来,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第十六章 开向春天的百合花

我最喜欢百合,那盆百合是两年前于纯和我去花鸟市场买来的。那天他骑单车载着我,我怀抱着百合,从鲤湾路一直向南,经过一个大大的斜坡,单车在斜坡上疾驰,我便一下子靠在了于纯的背上。于纯的衬衣被风鼓得很高,我闻到了风里百合花苞的香气和于纯身上淡淡的肥皂香。
于纯是我的哥哥,这是妈妈说的。
但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开口叫过他。

妈妈说于纯很可怜,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才九岁。那天妈妈买菜回来,带回了一个浑身泥泞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就是于纯。妈妈说于纯站在蒙蒙的雨里,提着自己的鞋子。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交织着,冲着我的妈妈喊妈妈。
妈妈是心肠很软的人,就去拉他的手。
于纯说他的爸爸死了,他的妈妈跟人跑了。
为了于纯,妈妈和爸爸吵了很多次架。没有儿子也不能要个野孩子,爸爸咆哮着。
就要,妈妈说,我可怜他。
于纯的话很少,从我记事起,我都没记得他跟我说过几次话;我跟他说话,他也像听不到一样默不作声。我七岁那年,十岁的于纯和我同时上了小学一年级。
于纯的学习很好,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他经常侧着头,微笑着听课。
我喜欢和于纯在一起,因为于纯常常在课间带我去椿树上找椿象——那种穿着一身粉红花点长裙的美丽的小虫子。

后来我才知道了于纯喜欢侧着头听课的原因。
那时我们已经升入四年级了,班里有个癞痢头的男生叫方德,坐在我们的后面。一天课间,他忽然捋了一下我的辫子,说,于杨,你来做我的“小偏房”吧。我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就趴到桌子上哭了起来。我听到于纯和他的对话。
他应该是让方德向自己的妹妹道歉的。
但方德却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种啊,敢找你一品老爷的茬(他平时称自己是一品老爷,他头上遮癞痢的帽子被称做官帽);后来癞痢头方德又转过头,对班里所有的人宣布了于纯的另一个秘密。
方德大声地说着:于纯是个聋子,他的左耳朵完全听不见的,我试过很多次了。
我听到了班里所有人的嘘声。
我看见于纯像头饕餮的小兽冲了上去,方德的癞痢头一下子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这又引起很多人的嘘声。但方德也顾不上去遮掩了,两个人打成一团。
我抹了下自己的眼泪,去抓方德的衣服。
不准你欺负我哥,我不准你欺负我哥。
我第一次叫于纯哥哥,他终于住手了。方德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了句,放学了再找你算账。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还没放学我就替于纯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我就拉着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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