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升职手册

第110章


德妃受太后拖累,恪妃为前阵子蕴章不懂事还被斥责。这样看来,德妃、恪妃没有晋位尚情有可原,庆妃也没有晋封,就很耐人寻味了。
  只是这样的思索很快就被掩在后宫阖宫晋封的喜悦中去了。
  昭阳殿内,蓟春边为皇后簪上九口凤钿边问道:“旁人晋位分便也罢了,和妃晋不晋都是无妨的,主子何苦非给她晋位分?”
  皇后面上噙着一抹笑:“有罪当罚,有功也是当赏的。别忘了,庆妃可是最先从她那儿做妖的,倒是她按捺住了。”
  蓟春撇撇嘴:“为人侍妾,这不是最应当的么,再者她如今有儿有女,又晋至妃位,眼见着还要执掌宫务,倒成了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皇后轻轻一弹指甲:“她愈炙手可热,本宫愈要捧她,你且看到时候到底是谁去弹压她吧!”
  晋妃位和嫔位都是大事,不同以往晋个芬仪、良媛什么的,容景轩发个旨、皇后盖个印、内府局换个铺宫就完事儿了。林黛黛封妃,这尤其隆重,还得换戴上凤钿,穿上龙袍褂,用朝珠、项圈、手巾什么的。
  戴上足足用了五十颗大珍珠,几百颗二、三等珍珠的点翠嵌珠宝五凤钿之后,还有各类金镶珍珠耳环,金累丝嵌珠石指甲套要戴。这样通体打扮完之后,就是最稀罕珠宝、审美最俗的阿丑也看着目瞪口呆:“娘,你现在看着好像殿里那盆宝石灵芝盆景啊。”
  那盆景就如林黛黛现在这样:色彩纷呈、质感各异。竑儿正是乱学话的年纪,这时也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句:“盆景。”林黛黛忙挥手道:“边儿去!”
  随后她就步行至昭阳殿,随同皇后先去长信宫太后前递如意,行朝见礼。宫里近日子早不闻太后音信了,这次也只是对着长信宫前的空椅子行礼,倒是怪吓人的。其后又随皇后,到乾清宫前给容景轩递如意,行礼。接着,又是林黛黛带着静昭容、贞贵姬等人去昭阳殿,向皇后递如意,行礼。最后林黛黛回了兰林殿,受了静昭容、贞贵姬等人递如意,行礼。
  贞贵姬和良贵姬一个孕,一个病,只走走过场、露个面便也算了。只林黛黛是一个步骤也不能少,且每一步都要极周全的,这样一趟下来,林黛黛只觉得自己快累得没人样了。只是僖嫔等更惨,还要一层层下去给静昭容、贞贵姬等行礼呢。才卸下头上戴的五凤钿,林黛黛也不管外头正乐声大作,只管睡下,倒睡了黑甜一觉。
  好容易一觉醒来,天色虽然暗了,外头却没掌灯,林黛黛只隐约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站在床尾,倒被唬了一跳。
  “是朕。”
  ☆、第104章 白头如新
  容景轩其实久不曾踏足兰林殿了,即便是来了,也不过是坐坐就走。平日里想两个孩子了,也是命抱到养心殿居多。
  林黛黛万不曾想到他会有悄无声息的站在床尾的举动,正欲下床行礼,却被他温和劝住了:“无妨,你躺着吧,朕不过看看你。”语气倒是一如往常的温和,说完二人俱再未出声,只默然相对。
  容景轩今年收了几个小宫女儿做美人、采女,那几个小姑娘在景祺阁里头挤成一团。素日里常为一尺布半卷纱的吵个没完,宫里有小半的热闹是从那儿传来的。林黛黛想起有次乞巧节时正巧路过那里,那些小美人、小采女们只在葡萄架子下头喃喃祈祷。
  形容尚天真,神色却极珍重。求什么呢?想来应是祈求容景轩的宠眷长长久久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吧。
  容景轩又站了一会儿,旋即就要出去:“既累了,那便再休息吧。”林黛黛在黑暗中不由哑然笑了:“鸳盟空订,鸾期难续。”容景轩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黛黛笑意愈发绽放:“臣妾说,鸳盟空订,鸾期难续!”说着玩起了自己的发尾:“臣妾知道陛下是来做什么的。”容景轩不由也略带了几分笑:“那你说说。”林黛黛笑道:“陛下是来道别的,是不是?”
  容景轩道:“你才晋了和妃,既不要入冷宫,也不要被贬出宫,朕为什么要来道别呢?”林黛黛道:“那就请陛下问一问自己的心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臣妾呢?”容景轩走近前来,走到床头摸了摸林黛黛,他们久不曾这样亲近了:“不意你倒这样清楚。”说着他走出了兰林殿,再不肯回顾。
  竹华这时瑟瑟缩缩的进来了,小心问道:“主子,皇上这是怎么了?好早前就进来了,方才出去时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林黛黛见她掏出火折子,开口阻道:“不要点灯,你先出去吧。”她语气冷凝,竹华一时被她语气所慑,只得一步一挪出去了,口中慢慢说道:“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想吃东西了就说一声,外头吃的早备好了。”
  林黛黛也不理会只自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团了起来。无数繁杂的思绪铺天盖地而来,似柳絮般轻飘的落在她身上。
  这些日子她遇冷,在宫中待遇倒还好,只是她心中时常想到容景轩——多久不曾见他了呢?约莫是上个月月中在皇后的昭阳宫中见了他一回?那一次离他可真远啊,模糊的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厌弃她,甚至可以这样这样久的不与她见面呢?疑心印玺是她放上去的?怪她往日不多照顾明月一二分?觉得竑儿出生,怀献太子就死了乃是不吉?
  哪里错了,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在那时突然想起了已不在的宜妃,曾经灿若朝瑰,如今却已凋萎的庆妃,和许久不曾见的、如同一截枯木的德妃。一直以来她们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吧?在宫中多年,位分虽高,却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容景轩。一年间与容景轩相处的日子不到半月,除非在前朝自己的父兄有可用之处。
  可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宜妃后来纵然面目精明可憎,可她到底曾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娶回来的正妻啊!倘若庆妃所言不虚,容景轩甚至曾为了宜妃,让现今的皇后几年不曾有孕,在他们之间的难道不是爱?可是到了后来容景轩每在她前面提前宜妃时,眉心总不自觉的蹙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烦忧与不耐。
  因为宜妃、庆妃、德妃和皇后一样,渐渐的位高而势重了起来。从前还有个心思浅白的恪妃可以解闷,可日久天长的,心思太浅白了,到底也无趣。
  正好这时她与明月出现了,一个温柔娴静、一个活泼爱笑,而且身份卑贱,只能如同丝萝一样攀附着他这棵大树。后来她的“痴恋”胜过了明月的温柔娴静,一时间在这后宫竟是她独宠,这隆宠给她带来了皇子皇女、皇妃身份,却也提醒了他——如今她在这后宫已有一子一女了,可不能再亲近了。于是她终究也要成为他后宫中无数面容模糊的女人中的一个,远远、远远地站着,便够了。
  想到这里林黛黛不由仰头笑了起来,守在外头的竹华与青菱听到里间传来的凄凉笑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竹华久久立着,只觉得自己的泪都要落下来。旁边的小宫女懵懂道:“娘娘笑的这样高兴,是不是皇上说又要给娘娘晋位分了?”
  青菱在御前侍奉多年,对容景轩心思摸得到底透彻,只慢慢摇着头,心中也有几分苦:恐怕,在这里就打止了!
  过了半晌林黛黛才沙哑着声音命她们传膳进去,面上泪痕倒是已经被擦干了,只是眼眶还略有些红肿。她新晋了和妃,马上要执掌宫务,因此竹华端进来的餐盘里又多了许多新奇吃食。
  此时烩鱼翅都算不得什么了,竹华瞧着呈了一小碗金玉双清给她。名字华丽、做法繁复,可林黛黛只吃了两口便没兴致了,自从盘子里拿了个看着最普通的吃了起来。吃了一会饶有兴致问:“这个又有个什么好名儿?”青菱想了半晌说道:“约莫是叫阆苑仙苞?”
  一时间主仆几人不自觉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早晨也是如此,传膳的太监带来的膳食将将摆了四桌,布膳太监如流水般念着:“……鸡丝燕窝桃、武陵仙种、金膏献瑞、万载杨芳!”好容易念完了不自觉的呼了一口气,这样长一串,当真辛苦他了。
  林黛黛看着满桌繁复的菜肴也不觉怎样。倒是阿丑很开心,绕着桌子跑来跑去,什么好看吃什么。
  可接下来一连三日都是这样,就连阿丑都没什么兴致了——菜品再多再好看,爱吃的终究还是那几样,新奇劲过了也就那样。今日伺候了早膳之后,侍膳太监便在一旁等着。等了半晌没见和妃娘娘有动静,那太监抬眼去往和妃。这才发现和妃边上几个宫女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和妃看着他和煦一笑:“嗯?”
  侍膳太监一愣,旋即带着身后的那些个小太监退下了。走了好远他的小徒弟才压着嗓子问他:“和妃娘娘这是干什么呢?又不爱那些个菜,怎么不推了啊?”
  “推了”也是宫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按例但凡是妃位的,每早上就该有这样四大桌的膳食。
  这样下来靡费倒是其次的,可宫里现在并没有那个宫妃真的这样做了。通常是这样受用三日之后便推了,也算得个贤名。就算莽撞如恪妃,每日早上也没有这样夸张的四大桌。
  侍膳太监只用肘子顶了顶后头的小徒弟:“看着就好了,主子们自有成算,何须你来多嘴!”下午照样殷勤的端了燕窝炸蟹盖,和和妃最爱的杏仁苏子炖燕窝去。
  是以每日清晨都有一长串的太监手里各个手中拿个提盒去往兰林殿,好不点眼。林黛黛静等了大半个月后,总算等来了容景轩的口谕,斥她奢侈靡费,命她去皇后那里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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