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石

“他们不会傻到在风沙中作战。”他讽刺地加重语气。“何况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法师。”
  “或许他们会退走。”
  坎普拉尔凝神倾听。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声响，这声音正向右移动，逐渐减弱。他又等了很久，声音忽然在左前方重新出现，距离似乎没有改变。
  “他们没有走，菲尼斯。”坎普拉尔平静地说道。“他们不肯放弃到手的猎物。”
  “你的意思是……”
  “这些强盗正绕着营地转圈，为了避免被流沙埋住！”坎普拉尔冷冷地哼了一声。“要是我估计得不错，天亮前后，等到风沙一停，他们就会攻上来。”
  “如果风暴一直持续下去呢？”维兰妮问道。“他们会改变主意吗？”
  菲尼斯苦笑了一下。正如初见面时他的感觉一样，法师的旅行经验实在很欠缺。
  “不太可能。”吟游诗人说道，伸手指向迅速流进帐篷的沙粒。“而且，如果风暴够久，他们根本不用攻击。风会完成他们的任务。这帐篷会变成一座沙丘。”
  疾风卷起黄沙，愤怒地洒向空中。一队黑影相互扶持，排成一串，绕着圈艰难行走。中间的营地上，一团淡蓝色的光幕向后急剧弯卷，已经露出帐篷的顶部。在掠夺者与帐篷之间，只有怒号的风，飞旋的沙石。
  以及比夜色更浓重的杀机。 
月影石 第四章 暗杀者
作者：凤凰
  简陋的帐篷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然而，随着风暴的持续，它反而越来越稳定。沙粒不断从每个缝隙挤进来，帐中的三个人不得不来回走动，一次次拔出埋在沙里的双脚。帐篷门口，黄沙已经堆积到膝盖那么高。
  “我们必须出去了。”坎普拉尔说道。“呆在这里必死无疑。我先出去。”
  “要小心，坎帕。”菲尼斯说道。
  坎普拉尔点点头，掀起门口紧绷的帆布。黄沙立刻从门口倾泻进来，转眼就埋过了菲尼斯的脚踝。吟游诗人扶着法师，费力地钻出帐篷，听到前面突然传来骆驼的哀鸣。他吃了一惊，看到坎普拉尔缩在一匹骆驼的尸体旁，手握短刀。
  “喂！你在干什么！”
  坎普拉尔并不回答，又把短刀捅进第二匹骆驼颈后。随后，他把系着另外两匹骆驼的绳索放长，让它们可以在木桩周围十几尺内活动。
  “肉盾，”坎普拉尔招手示意两人过去，“我们需要掩体。”
  菲尼斯带着维兰妮一起向骆驼尸体爬过去，一言不发。他并非没想过这个主意，只是不忍心动手。况且，失去两匹骆驼，后面的旅程会更艰难。吟游诗人思索着。这个年轻向导做事的手法相当实际，判断准确，既冷静又果断，确实不太象沙漠居民。菲尼斯不禁更加怀疑年轻人的身份。
  “应该想想办法，”菲尼斯把思绪转回眼前的情况，“或许可以趁着风沙去偷袭。可惜在镇上我没有买弓箭……”
  “就算有弓箭，你要怎么射中目标，在这该死的风里？”坎普拉尔嘲笑道。“还是你以为风会帮你的忙？”
  “风确实可以帮上忙，”维兰妮平静地插进来。“我可以在一支箭上附个法术，让风暴无法影响它。”
  “一支？”
  法师点点头。“那种法术，以我现在的力量只够施一次。”
  坎普拉尔忽然沉默下来。风声已经不再增强，尖啸声似乎有些减弱。三个人缩在骆驼尸体
  后面，隐约听到远处刀剑撞击的声音。维兰妮的遮蔽光幕早就消失了，现在周围稍微亮了一些，漫天飞舞的沙粒在黑夜中略微显出黄色。
  “天快亮了。”坎普拉尔自语道。“这风暴还能持续多久？”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明白，当风暴停止，就是强盗攻击的时刻。那时候太阳应该刚好升起，而他们的血将比朝霞更红。
  “就这样吧，”坎普拉尔在夜色中转向维兰妮。“我需要你的法术。我带了箭。”
  他不顾另外两个人惊讶的目光，左手伸进右边袖子，用两根指头小心地夹出一支黑色短箭。这箭还不到手掌那么长，几乎与夜色一样黑，箭尖闪着冷冽的寒光，如同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一支。”坎普拉尔说道。
  即使法师旅行经验不足，也看出这支箭并非普通人会持有的。它显然是专门用于偷袭。“你……你真的是向导？”维兰妮怀疑地问。
  “这个问题可以留待以后再谈。”菲尼斯打断维兰妮。“现在需要你施法。”
  维兰妮并没有犹豫多久。她握住黑箭，从尖端抚到尾羽，低低的咒文吟唱声在风中显得模糊不清。当她完成法术，箭尖闪出一抹极淡的光晕。
  “拿去吧。”她说道。“象平常一样瞄准，就当风不存在。可惜我只能制造一支。”
  坎普拉尔接过黑箭。一瞬间，他似乎变了个人，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双眼闪闪发光，全身都透出冷静与自信。
  “一支就够了。”
  ◇ ◇ ◇ ◇ ◇ ◇
  强盗首领一边艰难迈步，一边在心里咒骂。沙漠中的风沙多数在白天，这黎明前骤起的风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他并不太担心。按照他的观察，天亮前后，他们就可以展开行动。要解决这三个旅行者完全是小菜一碟。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所谓怪兽之类只是虚言恫吓，否则法师早就把它放出来了。
  他没想过对方居然敢于主动袭击，因此，当他发现一头骆驼朝这边冲过来时，只认为是它的缰绳脱开了。
  “别管它！”首领在风中吼道。“回头再去捉它！”
  骆驼从强盗的队伍中间冲过去。强盗们随即发现，一个同伴倒在了地上。
  “他好象被骆驼撞到了。”一个强盗检视着，发现倒下的人一动不动。“死了？”
  首领骂了一声，走过来查看。尸体上确实有被骆驼踩过的痕迹，但他并没有发现真正致命的原因。从暗处射来的黑色短箭深深没入这个强盗的臀部，只露出一点尾羽，箭头上的毒药立即发挥了效果。
  “倒霉。”首领骂了一句。“我们少了一个弓手。”
  他并没有感到悲伤。其他强盗也跟他有类似的想法。毕竟，少一个人就代表别人可以多分一些财物。以后还会有新的旅行者为强盗队伍补充力量。
  “继续走！”首领说道，把尸体抛在一边。
  坎普拉尔伏在沙地上，等到强盗们走远，这才小心地爬近。他从尸体上解下十字弓和短弓，以及箭袋，然后退到二十步之外，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他的时间并不多。风声在减弱。空中的沙粒越来越少，黑暗的天穹已经隐隐透出幽蓝。夜色不会再保护他很久了。
  强盗还剩下十五人。发现敌人多了四个，坎普拉尔并没有感到奇怪。很显然，多出的四个人本来是埋伏在营帐后面的，在维兰妮施展照明术的时候。
  还有三个弓手，坎普拉尔想。必须先解决掉他们。
  掠夺者们从另一个方向绕回来，并不知道面前的危险。坎普拉尔在上风头，一柄十字弓已经架在沙地上，他的双手则紧握短弓。风仍然很劲疾，虽然这会提高箭的速度，但也会使箭偏离准头。因此他必须完全顺着风向瞄准。
  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强盗们走到坎普拉尔的正前方时，一支疾箭突然随风而来，射中其中一个。坎普拉尔松开短弓，伸手握住地上的十字弓柄，轻轻一转。第二个强盗几乎是同时倒下。强盗们顿时一阵骚乱，然而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第三个同伴又伏在黄沙中。
  “有人偷袭！”首领大吼道。“去杀了他！”
  利箭呼啸着飞来，速度因为逆风而降低，无力地撞在长袍上。强盗们随后而来，手握武器，杀气腾腾，却发现长袍下面只是一块石头。
  坎普拉尔缩在一个小沙堆背后，暗暗骂了一声。三支箭杀了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弓手。这风沙真是讨厌。
  然而他也必须承认，正是疾风令他获得更大的优势。坎普拉尔伸手把靴子上的铜扣扳向下方，令靴子上的魔法发挥作用。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也是多次帮助他成功的工具之一。附有魔法的靴子能令他更快也更无声地移动，从而使他敏捷的优势更为加强。风沙对强盗们的影响比他要大得多。
  坎普拉尔小心地探出头，拉满短弓。强盗分为三组，顶着风沙，朝这边慢慢走来。当他们离坎普拉尔所在的沙堆还有二十步时，又一支箭贯穿了第三个弓手的胸膛。随后，一个黑影从沙堆后面跳起来，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首领气得大吼。他从没遇到这么狡猾的对手。对方似乎比他们更善于偷袭，也更为敏捷。首领怒骂着，命令两组手下向前追击，第三组留在原地警戒。
  然而坎普拉尔早就预料到了强盗们的反应。在两组强盗朝他追过来之前，他就借着夜色远远绕开，兜了个大圈子，反而来到敌人身后。现在他位于下风头，而负责警戒的三个人就在他前面不远，最后一个弓手也在其中。
  好吧，坎普拉尔想。你们是凶残的掠夺者，但现在你们要面对一个暗杀者。
  弓手端着十字弓，紧张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