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盛夏,我的光年

15 chapter 15


卓煦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那条路他走了很久很久,似乎没有任何迂回,那栋房子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和平常一样在门厅里换鞋,把脏衣服扔进卫生间,然后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韩璐从厨房探出身,“小晨,不是说今天有同学会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哦,我提前回来了,晚上陪你吃饭。”
    韩璐难得露出笑脸,慌忙摘了围裙,“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再去买点菜,我刚买了点草莓,已经洗好了,你自己拿啊。”
    “妈。”卓煦晨拉住母亲,“别忙活了,晚饭我来做,你去看电视吧。”
    “哎!好嘞。”韩璐受宠若惊。
    卓煦晨机械般地切着菜,他其实早就学会做饭了,每次偷偷跑去找盛夏,她总是要给她妈妈做饭,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他也学会不少。
    韩璐有些疲惫,昨天连夜动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患者情况很差,没能熬到下手术台,病人家属纠结了大批医闹来医院里闹事,还打伤了两名实习护士。
    清炒芦笋,蜜汁莲藕,鱼香肉丝还有西红柿蛋花汤,很简单的一顿加上晚饭,卓煦晨却觉得格外难得,从父亲离家开始,母亲便醉心工作,平日里都是钟点工做饭,母子俩的饭点却从来对不上。如今,他考上大学,母亲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待卓煦晨做好饭,韩璐已经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睡着了。
    “妈,吃了饭再睡。”卓煦晨唤醒韩璐。
    “已经做好了?”
    “嗯,尝尝吧。”
    饭桌上母子俩都很沉默,卓煦晨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最靠近自己的那盘芦笋,韩璐尝了两口莲藕,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很好吃,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跟盛夏学的。”卓煦晨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
    韩璐一怔,强笑着加了一块藕放到卓煦晨碗里,“学会做饭也好,到了北京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跟外公外婆说了,如果不想住在学校,就让他们帮你租房子。”
    “不用,住学校挺好。”
    卓峥嵘送给卓煦晨的礼物是一部新手机,价格不菲。卓煦晨低着头,仔细的研究着手机的新功能。
    “小晨,恭喜,你,考上Q大。”
    断句不当。卓煦晨抬眼,看着卓峥嵘坐立不安的样子,大概是愧疚吧,他才会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爸,有件事求你。”
    “你说。”
    “别和她结婚。”
    这个要求出乎卓峥嵘的意料,卓煦晨的神情却异常认真。“爸,如果真的爱她,就在一起吧,不要结婚,你和妈妈的婚姻怎样了呢,不过是平白多了一道枷锁而已。”
    “小晨……”
    “爸,我只有这个一个请求。”
    “好,我答应你。”
    八月,淮江陷入了让人发狂的燥热之中,盛夏坐在门槛上,头靠在门槛上,双耳充斥着声嘶力竭的蝉鸣,她并不厌倦这些声音,对于这些蝉而言,每一声嘶吼都是想垂死挣扎。
    盛夏有些怀念松节油的味道,郁铮说过,那是最适合画师的香料。她去不了杭州了,也不能拿画笔,盛夏掏出怀表,闭上眼睛静静冥想,那一年的郁铮究竟是怎样的模样,17岁的年纪,爱上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可以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疯狂,为他感情用事。
    真好。
    叶理拎着两条大鲤鱼风风火火的冲进门,“小夏,小夏,你看我买了什么?” 盛夏小脸一垮,“又是鱼,叶子,你其实是在拿我做实验的吧。”
    “鲤鱼大补诶!”叶理利索地把鱼拎进厨房,“您就瞧好吧。”
    “叶子,我妈还好吧?”盛夏站在厨房门口,踌躇许久才开口。
    “还好,就是还没消气。”叶理避重就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别骗我了,我了解我妈,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
    “小夏。”叶理停下手中的活,“锦姨,过的不大好,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卓煦晨他爸带她去看医生了,你不用担心。”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回去请求她的原谅。”盛夏黯然,却又感到一丝希望,“他会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对不对?卓煦晨长得那么帅,我也很漂亮,所以他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孩子,我妈一定会喜欢他的,对不对?”  “对对,我的姑奶奶。”叶理擦干净手,把盛夏推回客厅,“别烦您老别再杞人忧天了,赶紧给我坐着去,看看电视,发发呆,织织毛衣,干什么都行。”
    “宋阿姨,遵命。”
    为了照顾孕妇,叶理的厨艺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当年那个把厨房当作碉堡炸掉的恐怖分子叶理摇身一变成了宋厨神,她不无得意,“我现在学会做饭了,看谭怀亚还有什么借口不娶我。”叶理开学就大四了,她从认识谭怀亚开始就天天念叨,大学一毕业就要嫁给他。眼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叶理美的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盛夏,谭怀亚怎么还不跟我求婚啊?”  “盛夏,你哥哥他是不是想耍赖啊?”  “盛夏,他该不会喜欢男人吧,天哪,那我可就亏大了。”
    “叶子,你漫画看多了吧。”盛夏试了试叶理额头的温度,又试试自己的,“没发烧啊!”
    叶理拨开盛夏的手,“告诉你,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可以快点嫁给谭少爷。” 盛夏捂住叶理的嘴,“叶子,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会事与愿违。”
    叶理做了个鬼脸,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Q大开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卓煦晨拒绝了姜薇尔的邀请,定了从淮江到北京的航班,晚上十点,凌晨0点抵达北京。
    99张照片安静的躺在卓煦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他不断地将它取出放回,看了无数遍,想她,发疯一样的想,盛夏的笑,盛夏的泪,盛夏的坏,盛夏的好。
    她过的好吗?
    适应新环境了吗?
    不知道叶理和谭怀亚将她照顾的好不好?她长胖了么?
    就这样离开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行,我要见她,就一眼,看一眼就好。”卓煦晨这样告诉自己。“就看一眼,然后我就安心的离开。”
    地址,叶理当初偷偷给他的地址,他放到哪里了?
    卓煦晨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处下面的缝隙里找到被他揉成一团的纸条,清河区樱花街21号。
    “小晨,你要拆房子吗?”  “妈,我有事出去一下。”卓煦晨跌跌撞撞的冲出门,他一秒钟都不能等,他要见盛夏。
    “卓煦晨,你去哪?”姜薇尔刚到卓煦晨家门口,就看到卓煦晨火急火燎地冲出门,转眼便跳上一辆出租车,对自己的呼唤置若罔闻。姜薇尔拦下下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您跟着前面那辆车。”
    盛夏躺着藤椅上乘凉,细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投射到她的脸上,孩子叫什么名字呢?男孩叫卓好帅,女孩叫卓好美怎么样?名如其人,不知道卓煦晨听到这样的名字会不会抓狂,盛夏想着,情不自禁笑出声。
    “傻笑什么呢?”
    “卓煦晨。”盛夏站起来拼命眼睛,确认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卓煦晨不是自己的幻觉。
    “别揉了,是我。”卓煦晨拉开盛夏的手,“仔细看看,眼睛,鼻子,嘴巴,是不是你老公?”
    盛夏突然间紧紧抱着卓煦晨,生怕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哥不是说,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吗?”
    卓煦晨将盛夏箍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叶理给我的,她怕我相思成疾。”
    “不行,你回去。”盛夏推开卓煦晨,“我们不能说话不算数。”
    “盛夏。”
    “卓煦晨,如果再见你,我会不想让你走,我会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那我就留下。”  “留下,然后呢?”
    卓煦晨沉默。
    盛夏捧着卓煦晨的脸,踮起脚尖吻了吻他清俊的唇,卓煦晨摁住盛夏的后脑,用力加深这个吻,卓煦晨的味道,夏天的味道,爱情的味道,分离的味道。
    “走吧,卓煦晨。”盛夏凝视着这张她深爱的脸,“别再来找我了,四年,不是很长,也就一千多天,我等得起。”
    卓煦晨在盛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转身走出院子。
    一步,两步,三步。
    盛夏从背后抱住卓煦晨,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卓煦晨,这个孩子,叫做卓曦,晨曦的曦,代表着我们的希望,未来,和我们对彼此的珍惜,记住他。”
    “卓曦。”卓煦晨在唇齿间细细品味这个名字,他们的晨曦。
    这个名字,此生不忘。
    命运总是恣意发挥着自己残忍的冷幽默,在一切美好的东西上留下伤口,然后让时间治愈,有些人病愈,却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有些人不敌,最终不治而亡。
    盛夏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冰冷的夜,叶理让她躲在废弃的藤筐里,千叮咛万嘱咐,“盛夏,千万不要出来,等我将他们引开,你给谭怀亚打电话。”
    “叶子,别。”
    叶理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可为什么叶子的声音也哽咽着发抖,“不怕盛夏,我是马拉松选手,他们追不上我的。”
    声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了,盛夏掏出手机给谭怀亚打电话,她颤抖的手几乎按不动拨出键,“哥,救救叶子,救救她。”盛夏的声音哑得吓人,一颗心含在嗓子眼,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
    不止过了多久,盛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是谭怀亚的声音。
    “哥,我在这里。”她的一只鞋在狂奔中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的样子说不出的凄惨,“哥快去救叶子,快去啊!”
    “在这等我。”
    谭怀亚走了,像一只在黑暗中狂奔的野兽,明知前方是悬崖,却还是义无反顾。盛夏光着一只脚,尽可能跟上他。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着她们?
    如果叶子被他们追到了,他们会把她怎么样?
    盛夏不敢想。
    寂静的村庄,在虫鸣中显得异常安宁,月色柔和的象是可以融化在空气中,这样美好的夜色下,为何掩盖的是这样残忍的现实。盛夏拖着脚,走在空旷的乡间小路上,她害怕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又怕这条路太快到尽头,好像只要看不到,她就可以假装叶理平安无事。
    月光下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他怀里抱着的女孩浑身是血,一只手毫无力气的垂下,“叶子,坚持一下,我们快要到了。”
    “谭怀亚,你……轻点,……痛。”
    谭怀亚忍着眼泪放轻脚步,却又不敢将速度放慢,每一秒都是生命的流逝,他赌不起。
    “谭怀亚,你别……哭,你一哭就不帅了。”
    “我不哭,我才不会哭。”谭怀亚强挤出一抹笑,“叶子,你看看我,我一直笑给你看好不好?”
    叶理艰难的摇摇头,“比……哭还……难看。”
    “那我不笑了,不惹你生气。”
    “谭怀亚,我很……困了,睡……一会,到了……到了你再……叫醒我好不……好?”
    “叶子,不能睡。”空旷的乡野间回荡着谭怀亚绝望的嘶吼。“求求你,别睡。”
    盛夏捂着嘴巴,痛哭失声。
    救护车带走了叶理和谭怀亚,盛夏掏出手机,颤抖着寻找卓煦晨的号码,手机掉落在地上,再捡起,几次重复,她终于绝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盛夏蹲下身,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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