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

97 大火(下)


“王妃,我对不起你。”沈福道。
    我不解。
    沈福抬头,望着我,一脸惨烈,道,“我早知道了主公是谁人所杀,却隐瞒不说。”
    我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问道,“是谁?”这个问题在我心中虽然隐忍太久。
    “是宣华夫人。”沈福一声长叹,紧闭双眼,潸然泪下,手重重的捶在地上。
    “宣华夫人……”我喃喃道。
    沈福睁开双眼,低声道,“不错,就是宣华夫人……那天……半年前那天拜祭完隋太子妃,回去的路上,我们撞见的……撞见的宣华夫人和晋王,沈福根在您后面,听到了她的声音的时候,就全明白了,所以那天,沈福……沈福才会那么失态。”
    “是……”我低声道,那天沈福好像苍老了十年,当然不是因为我那么一句话,恐怕是知道了真相——他最尊敬的主公,被自己的妹妹派人误杀。
    沈福道,“主公和宣华夫人年龄相近,在那些个皇子公主中,感情是比较深的,直到主公被陈后主驱离朝廷,才和她越走越远,没再见过面……密林中,沈福就已经在怀疑,虽然您也在说,晋王乃是一报还一报,杀了主公,我当时便想,箭上的毒乃是我大陈宫廷密致,世人罕有,晋王怎么会有?可是我实在想不到陈哪个身份贵重的人会对主公下手,就也只能认为晋王势力庞大,搞到□□也不新鲜。到了船上夜间遇袭,沈福再一次加深怀疑,因为那次的毒——我依然熟悉,是我们才会有的。”
    “你没说过……”我望着他,平和道,“就因为你们的宣华夫人……你们陈以前的公主殿下会有那种□□,你就认定是她,不会太为武断吗?”
    沈福摇摇头,半晌道,“宣华夫人自小要强,主公以前就劝她不要太偏执,可她从不肯听。无论是密林还是船上,敌人目标是您,不是主公,宣华夫人那么做,很符合她性子,乃至……乃至……”他垂下头,攥住拳头,道,“今天的事,也是她行事的风范。”
    我默默不语。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有些矫情,死去的人说也说不活,睡着的人叫也叫不醒。
    “王妃,”沈福坦然道,“沈福说对不起您,是因为我没对您说事实真相乃是因为自己私心。我觉得主公为救您而死,而主公的死根晋王也有所关系,您……就不能跟晋王在一起,就不能过的快活。”沈福字字句句好像锤在我心上,“我原打算永远不说,让您去猜疑晋王,有这样的疑心横亘着,谁也不好过,您不好过,晋王不好过,我才觉得好过点,才觉得替我家主公出了口气。”
    我苦笑道,“看不出,原来你有这么多心思。”
    沈福惨然一笑,道,“是,我没盼过您好。”
    “不怪你,”我低下头,盈盈道,“这件事,扯到头,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可我违背了主公的心意,”沈福道,“我老在琢磨,主公那么大智大勇,当时是不是就猜到了?所以不允许报仇,只让我保护您——主公的心愿是您过的好,我却是希望您过的差,越差越好。”
    “你总算说出来了。”
    我和沈福齐齐抬头,柳言疲惫的站在门口,道,“我也在猜,你该知道。”
    沈福站起身,道,“我对不起王妃,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是我家主公敌人,从来没变过。”
    柳言不以为意,道,“那天在密林深处,除了我们、沈公子的人之外,就是宣华夫人的人了,他们表面上是来送信的,但事实上可能已经知道晋王找到了晋王妃,就是特意来寻找机会下手的。暗中那一箭,晋王基本确定是谁人所为,他一直不肯说,一是他不喜辩白,二是……”柳言望着我,微笑道,“晋王忌恨是沈公子救了您,别人不了解,您该了解,这一点,他耿耿于怀,极为窝火;至于三,是因为晋王并不想跟宣华夫人关系破裂,说到底,他需要宣华夫人。”
    柳言继续道,“晋王曾经警告过宣华夫人,不许她对您再下手。”
    我诧异的看柳言一眼,他神色尴尬道,“当然,说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可是目的……是这个。”
    我并不较真,或者杨广说的是:我不喜欢我的王妃,可是,你看,你杀了她,我有大麻烦,就算是个活死人,我也得活供着,你说对不对?
    “沈福,”我轻轻道,“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福沉默良久,低声道,“或者就像您心里想的一样,我说不出。”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决定走了,对不对?”
    沈福摇头道,“不,我不走,我答应过主公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只是我要回长安一趟。”
    我问道,“你回去做什么?”
    沈福道,“我要去告诉宣华夫人,她怎么样杀死了她打小最爱追着的哥哥。”
    我打了个突,道,“你这么做很残忍。”
    沈福道,“我不能替主公报仇了,至少要让她去折磨她自己。这样我心中舒服一点,对您……也好一点,她知道,可能就会不再对您下手。”
    我不言语。
    柳言突然道,“也有可能,她更为憎恨王妃,更加疯狂。”
    沈福瞥他一眼道,“如若她真敢如此,就是对我家主公大不敬,虽不杀她,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沈福,”我突然望着蓝天,悠悠道,“你说过,这是你们宫廷密致的,说过他大智大勇,那么,他身上真的就没有带着解药吗?”
    说完,转过头,望着柳言,不再理会沈福道,“大夫怎么说?”
    柳言微笑道,“大夫说,晋王能逃过一死,但是能不能醒,就不知道了。”
    我眼泪汩汩的流出来,哽咽道,“这个混蛋,唐谦,抱我过去,我要去拿鞋打他,给他敲醒过来。”
    又是七日过去,杨广依然不醒,我们给他灌流食。我已经没有大碍,起居正常如昔,除了头发剪成齐肩的,因为更长的都烧的不成样子了。
    每天,我守候在他身边,心里觉得幸福甜蜜。忽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面,阿紫说,她想把乔峰打残了,然后养他一辈子,原来很爱一个人,只求能跟他在一起,不让他走,照顾他一辈子也可以。
    我趴在杨广耳边道,“杨广……你要是不醒,我也满意。你看你现在多听话,我说你不许起来,你就不起来,我骂你,你就乖乖听着而已。”
    沉默一会儿,我继续道,“你这样救我,触动了沈福,才会跟我说下手之人乃是陈舒月,我现在其实并不恨她,甚至怜悯她,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错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沈福真的要是告诉她了……”我叹口气道,“我还是想象不出来她什么心情,她跟我不同,她太强势了。”
    “难道……”我累了,靠在他肩头道,“你非要让我跟你说,我这辈子不离开你了,你才肯醒吗?你到底在闹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不过……其实我又觉得,你就这样也挺好,这样是我一个人的……阴险吧?”
    十天了,杨广依然静静的在那儿躺着,简直是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这几天,我不断地回忆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放在脑海中沉淀。这些年、这些人、这些事,走马灯一样的变幻,有些散了,有些没了,走路的时候从不看两边,停下脚才发现花开满径,俯仰间美好无限。
    我会偷偷吻他,舔舔他的嘴唇,脸贴着脸,那道疤痕碰起来痒痒的,像个小手一样抓挠着我心。陈舒月为了你要杀我,可若能有你心,全天下人要杀我都不怕。
    “叩叩”的叩门声想起来,我从床上下来,整了下头发,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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