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飞翔

这里，离扬州城已经远去数十里，荒芜的草野，焦黄的土地，城内与城外，是如此不同的两幅景象。
    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有一团黑影，携着飞溅的沙尘贴着地面疾行，那疾驰的轨迹宛如蛇一般，在沙地上划出数道细细的弧线。
    因高速移动而变得模糊的地面，那团黑影以近乎完全平行于地面的姿态急速前进，在疾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后，骤然停下。
    那一团黑影在沙尘的逐渐散去下，变得清晰。
    是一个人。
    那人面相俊朗，眉目柔和，但，那一张本为白玉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疤，自额头延伸至下颚。
    正是自唐府之中走出的云镜。
    云镜打开折扇，站在原地，轻声说道：“出来。”
    话音一落，他身旁的沙地，也同时发出一阵爆响。
    两个人影自沙地之中蹭地窜出，齐齐跪倒在地。对云镜拱手叫道：“见过主上！”
    “交待你们的事，查的怎么样？”云镜淡淡道。
    其中一位黑衣人回道：“回主上，属下已查明，黑旗帮的实际首领名叫沐元空。名为帮里的军师，实则总览帮中一切大事。”
    云镜眼珠一转：“你说……他姓沐？”
    黑衣人再度回道：“主上英明，此人正是死去的天下第一鬼才沐天士的同胞兄弟。而且，属下还发现一事。”
    “说。”
    黑衣人应了一声，继续道：“属下潜伏之下发现，此人擅长用药，并且经常给帮众服用一些奇怪的药，奇怪的是，那种药，竟与本部炼制兵器所用的药很是相像。”
    云镜冷笑了一声，折扇轻摇：“如此一来，那黑旗帮的兵器，大概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沐元空此人，其才不下于其兄啊。”
    另一位黑衣人在这时发出了疑问：“属下冒昧，有一事不明，本部一切均是机密，所知兵器炼制之法唯有天奇子大人，那沐元空如何能炼制出兵器的？”
    云镜点了点头，悠然说道：“那就是他的本事了，应该是前几年我们在外的用药实验，闹得动静有些大了，他才能抓住这蛛丝马迹，继续研究下去。尸体，血液，这些对于他们这种医家来说，可都是证据啊。”
    说着，他望向远方，斜阳将至。
    “这样的话，就必须尽快除掉黑旗了。”云镜说道。
    眼神一变，他立刻对后面两人说道：“传令下去，让安徽，两湖，金陵三大分堂，送信给这名单中的三人，将这三人引到扬州。”
    说着，手轻轻一抖，便飞出一张纸，直到两位黑衣人眼前。
    黑衣人捡起那张纸一看，立时惊道：“这……主上，他们不是本部的死敌吗？”
    云镜哈哈一笑，道：“谁说，是要本部去请他们的，分明是苏州公子云镜之约，邀请他们去扬州，惩奸除恶。”
    “主上是说……”
    “没错，与其让本部动手，还不如，借刀杀人。”云镜的笑意越发浓厚。
    他望向天际，喃喃道：“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不行，步伐再灵活一点！”
    易风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小院内，白燕飞举起一根手指，朝着易风摇了摇：“说过了，要学会自由控制自己的速度。”
    易风起身拍拍灰尘，嘟囔道：“哪有那么容易啊？那么快速度怎么可能立刻转换？”
    白燕飞叹了口气，道：“你速度快，但是攻击的路线太直，只要稍微懂点听风辨器的人，就能判断出你的攻击路线了。”
    “可是那么快根本就来不及变招啊。”易风无奈地摆摆手，“我自己又只能快，不能慢。”
    白燕飞摇摇头：“只能说，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我现在要教你的，就是这点。”
    他捡起路边一块小石子，在手中掂了掂，看向易风：“所谓的控制，就是这样。”
    说着，白燕飞握紧石头，长臂一甩，猛力将石头掷出。
    石子挟着劲风，其快其劲，甚至连不远处的易风，也感受到了些许气流。
    白燕飞看着石头飞去的方向，身子微微前倾，然后，一瞬间，变得只剩一道虚影。
    连易风也看不清的速度。
    白燕飞再出现时，正是在石头将要飞去的方向，他右手迅速在眼前一抓，正好，抓住了飞来的石子。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来，你试试。”白燕飞将石头扔向易风。
    易风一把接住石头，问道：“你是说，接住飞出去的石头吗?”
    “嗯，不要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哦。”
    掂量着手里的石子，易风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他右手缓缓蓄力，边道：“我试试看吧。”
    石头倏地激射而出，在石头飞出不过一丈之后，易风身子也疾驰而出，在一瞬间，便已经追上了飞在半空中的石头。
    “好，就是现在，抓住它！”易风很快跑到了飞石的前头，正要伸手去抓。
    他一只脚正好踏在石头正前方的位置时，手才刚刚伸出去，易风就觉得自己脸颊一阵刺痛，那块石头已经掠过自己脸庞。
    石头，掉落在地上。易风愣在当场。
    “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能抓到的……”
    白燕飞这时候上前说道：“现在问题出来了，你的速度比你的反应，要快得多。”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自己的速度。”易风争辩道。
    “但从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你无法有效跟上自己的速度，以至于无法做到在半途之中的精微控制，你说过你师父让你练轻功但是没有成功是吧。”白燕飞耐心地缓缓阐述，“原因就在于，你自身的身体力量成长实在太快，以至于，你那时候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易风没有继续争辩，而是随着白燕飞的话语，心里也开始思考起以往之事。
    “确实，以前跑的时候，都是想着要更快，结果每次都是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到地方了。”他回想起以前自己奔跑时的情景，如是说道。
    白燕飞点点头：“嗯，因为不懂得控制你的速度，所以，你的身法虽然快，但是容易被看穿。就像我刚才那样，无论你移动到什么地方，我只要感知到你所带动的气流，就能知道你的方向。”
    易风挠挠头，一副苦恼的样子问道：“那要怎么样控制啊？”
    白燕飞这时候向他招了招手，笑道：“很简单，只要你的反应能适应就可以了，至于怎么适应，就要靠打才能说明白了。”
    “很好，明白了，那接招吧！”
    易风明白了话中意思，立时变得兴奋，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就冲上前去。
    一时间，院子里尽是拳脚相击之声，以及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唐叶霜再次回到小院时，只看见，一大片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地板，地上的青石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易风躺在地上，衣衫破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练得还真卖命啊，飞哥哥呢？”她走近易风身边。
    “说是到外面买酒去了。真厉害啊。”易风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嘿嘿笑道，眼睛直望着天空。
    “那是当然的，那可是本小姐……”唐叶霜坐在易风身旁，眼望夕阳，脱口而出便道。然而话到一半，她便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
    “大小姐你憧憬的人对吧。”易风懒懒回了一句。
    唐叶霜听到这句话，身子不禁震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地朝易风喊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才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呢。”说着，便要挥拳打去。
    “其实，我多少能理解一点啦，你对他的感觉，和我应该是差不多的。”易风抹了抹鼻梁，悠然道。
    “你……”
    易风伸手指向天边，手臂一直前伸，仿佛要用力抓住远方的云彩，下一刻，他手掌握紧，成一个拳头直指前方，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曾经被他救过一次，尽管那时候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种感觉，我现在都忘不了。”
    “就像飞鸟一样，在空中自由地飞，他给我的那种感觉，也成为了我的目标。”些许余晖映照在易风的拳头上，仿佛覆上了一层金芒。
    认真听了易风所言的唐叶霜，这时候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身旁的这个少年，也许是怀抱着同样的憧憬的原因，她又想起，那一天易风替自己挡下的那一记重拳，她开始觉得，眼前的易风，似乎也不是那么招人烦了。
    “仔细想想，你除了占我便宜那一次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讨厌的地方。”唐叶霜双手捧腮，笑吟吟看着易风。
    “什么啊，你还记得那件事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干嘛那么生气。”易风白了她一眼，摇头叹道。
    “你……”唐叶霜顿时秀眉竖起，正准备说下去，却看他真的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本来举起的拳头又缓缓放下，“算了，都过去了。”
    她此时心下尴尬，生怕对方再深究下去，便急忙又说了一句：“喂，你们刚刚是在修炼什么功夫，居然能把地板破坏成这样。”
    易风随口答道：“是在练习控制的技巧，大白鸟说我跑得太快，反而打起架来碍事。”
    “等等……大……白鸟是怎么回事？”唐叶霜察觉到了不对。
    “哎呀！谁让他名字那么难记的，都是我不认识的字，还不如大白鸟好记些。”易风用手指抠着鼻孔道。
    “不愧是疯僧的徒弟，性子也是一样的古怪。”唐叶霜听罢对方的奇怪理由之后，也只能以手扶额，轻叹一声。
    此时，在唐府小院外不远处的一座阁楼屋顶上。
    一个身着宽大青袍的年青人，正双目不离地俯瞰着府内的情况，他看到易风与唐叶霜时，鼻子轻微一动，竟是发出一丝微笑。
    “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站在屋顶上的，正是黑旗帮的幕后军师，奇才，沐元空。
    他此时就像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眼中充满着狂热与兴奋：“果然此行不虚，只要能抓里面的人回去，那我的研究一定……”
    掩饰不住话语中充溢的兴奋，他的两脚也稍微迈开，身子微低。
    那是准备起跳的前奏。
    沐元空双足用力，屋顶的瓦片碎裂，他整个人竟也身形暴涨，化作一道青影，直直跳向唐府内院。此时他所在位置距离唐府仍有近十丈之距，这一跃之下，他竟如凭空飞起一般，瞬间已经跃出近两丈，直直射向目的地。
    感受着划过耳边的急风，沐元空此时已能看到，自己将眼前目标擒下的未来。
    跃出两丈后，他的去势开始减缓，沐元空双足再次用力，在另一处屋顶借力，又立刻猛然跃起，再跃出了数丈。两下里一加起来，沐元空就如同在空中展翼的怪鸟，飞出了五丈之远，距离目标似乎已是触手可及。
    沐元空此时的眼神，也变得如同自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瞳色如血。
    四丈，他已经跃至唐府上空。
    因为发现新奇事物的强烈好奇心与狂热，他放松了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与警惕。
    在沐元空身子即将出现下坠之势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瞬间从自己左边袭至。
    连眼珠都没来得及转，他的身体就在半空中受到一股绝大的推力。一团白影，准确无误地撞向了沐元空，将他整个人推着，那瞬间的急速，使得划破的风声，似乎也化作了有形可见的气流。沐元空受着那一股绝大推力，原本向着内院的方向，被硬生生的带的偏了，白影裹挟着沐元空的身子，一齐飞向唐府院外的方向。
    “那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易风两人目睹了发生在眼前的这一电光火石的瞬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易风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急忙说道：“追去看看！”
    说罢，也是急速向门外跑去。
    唐叶霜反应了过来，也是紧随易风身后。
    唐府之外的一片房屋，是扬州城内人烟较少之地，住的，大都是唐府手下的杂役农户。
    一家青石砖垒成的民房。
    墙壁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一下子砸出了个大洞。
    两人双双坠落在房屋里。
    沐元空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着眼前袭击自己之人。
    “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那个解决了黑旗帮两大干将的人吧，对吗？”
    “我倒想问你，你是什么人？我差点就把你认错成一位故友了。”白燕飞右手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冷然道。
    沐元空眼前一亮，一下子“哦”一声，点头道：“看来，你是大哥的朋友啊。不过，你知道挡我的路后果是什么吗？”
    “你是沐先生的兄弟？”白燕飞略微吃了一惊。
    沐元空邪笑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在下觉得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比较好。”
    “在下，黑旗帮军师，沐元空。”
    下一个瞬间，沐元空已在白燕飞眼前消失。
    空气中所迸发的剧烈颤动，如同密闭铁管之中引爆的火药，余波扩散至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白燕飞所站的地面，都被掀起一阵灰尘。
    那一拳，仅仅只离白燕飞的脸颊不过一两寸，被白燕飞的右手掌牢牢挡住，没能继续前进。
    “哟，果然，你也很有研究的价值啊。”沐元空见自己一击被挡下，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反而一副从容淡然的口气说道。
    这说话间的空隙，白燕飞迅速身子一缩，退离了战圈之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对手。
    “你们兄弟俩还真奇怪啊，明明长得那么像，一个不会武功，一个却武功高的离谱。”白燕飞苦笑道。同时，他也变换了身形，一直不用的左手此时抬至了胸前，右手收至腰间。以左手为主攻手面向对手。
    沐元空看着他的架势，笑了：“你这样对自己的伤势不太好吧。”
    白燕飞心里暗叫不好，嘴上却是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比较擅长用左手，虽然有点小伤，但也够对付你了。”
    沐元空笑意更深，眼睛甚至眯了起来：“我看是你右手麻的不能动了，才用左手的吧。”
    “真不愧是兄弟俩啊，眼睛都那么毒。”白燕飞苦笑道。
    听了这话，沐元空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开打之前我想先说一句，你要是再提那个人的事情一个字，我可不保证你能留全尸哦。”
    在那一刹那，白燕飞仿佛全身毛孔都被激得炸立开来，他本能地将左手放得更前，就像要迎击敌人的攻势一般。表情，也与之前判若两人。前所未有的认真。
    就在刚刚那一句话的功夫，这个人的气势，竟然让他在一瞬间也产生了错觉。
    “那两个小鬼头怎么惹上这么个棘手的家伙的。”
    沐元空，此时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只有白燕飞知道，这是更可怕的前奏。
    两人的眼神在下一刻，相对。
    “当心了。”
    沐元空的声音小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下一刻，房屋另一侧的墙壁，崩解，砖石碎裂四溅，同时，一团疾影自墙内飞出，又撞向外面的房屋。
    受着极大的冲击力，白燕飞整个人飞出了屋外，自青石房屋撞向几丈外的另一家平房里，墙壁如同豆腐一般，被撞出了个大洞。
    整个人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脚跟强行下踏，木屑因双脚与地板之间的剧烈摩擦而飞溅四散。
    白燕飞甫一稳住身形，他就感觉到一股压力劈头袭至。
    屋顶，一下子破开。
    强烈的劲风伴随着屋瓦直泄而下，沐元空自上方向白燕飞发动了踢击。
    那一脚去势极快，白燕飞甚至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腿势变化如何，就本能地高举双掌，齐齐迎向那阵猛烈的攻势。
    沐元空单脚不偏不倚地稳稳对上了白燕飞的双掌。
    掌腿相击之下，又是引发强烈的破风之声。
    白燕飞瞬间双足陷入木地板中，他感受着自对手脚上传至全身的千钧之力，脸色已是现出一丝苍白之色。
    “第一下挡住了，第二下呢？”沐元空单足立于白燕飞掌上，负手而立，青袍飘然。
    说着，他另一脚也是猛然下踏，踏在沐元空的掌上。
    如同巨石落地一般的沉重声音。
    白燕飞的双脚瞬间感受到上方的巨大压力，膝盖弯曲，脚跟已经完全陷入木地板中。周围的裂纹，瞬间又大了一圈。
    “你……不要……乱拆别人的房子啊！”白燕飞此时几乎是憋着一口气，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般。
    “哼！”
    沐元空笑了：“如果你是顾忌到周围的百姓的话，那么大可不必。我早就提前清了场子了。”语气变得舒缓，脚下的力量也瞬间减轻，他身子一个翻越，就轻巧落地，站在白燕飞眼前。
    “你是说……”
    白燕飞不可置信地朝周围望去，他这时才发现，周围的房屋中，竟是见不到半个人影，此地并非荒郊野外，而是扬州城内，本该繁华的街道，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过，还好这里住的都是唐府的佣人和雇农，没外城那么多，总共一百二十三人，也就几口茶的功夫。”沐元空此时瞳色之中再次现出红光，语气淡然地说道。
    白燕飞低下了头，双拳骤然握得极紧，几乎将手心握出血来。
    他笑了：“那我倒要感谢你。”
    “过奖，举手之劳。”
    “多谢你，让我有了一个杀了你的理由。”白燕飞额前发丝飘起，眼眶已经透出几丝血红，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酷。
    “这一次，我真的生气了。”
    短暂的平静过后，是爆发。
    那一家平房在下一刻，屋顶爆裂，瓦片四散。
    砖石与木屑混合的烟尘之中，沐元空的身影疾驰而出，一下子跃出了房子外面。
    他的身子还停留在半空之中的那一刻。
    白燕飞便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在对方身影浮空的一瞬间，闪至他身前，一拳猛击对方面门。他的拳头挥出的一瞬间，空气中也发出极其尖锐的声音。
    沐元空自是举手相格，然而他身处空中，丝毫无可借力之处。受了这一击之下的巨力，他的身子一下子倒飞了出去。撞向街道对面的一家酒楼。砸断了木质的梁柱，砸烂了酒楼的大门，那身体的去势却丝毫未止，宛如红衣大炮的炮弹一般的急劲，直直往酒楼内部飞去。
    白燕飞鼓起身法，却并未直线追击，而是一个踏步跃向酒楼的楼上，直直破墙而入。
    酒楼后边，后门一下子被飞出的沐元空撞得粉碎，同时，楼上，白燕飞也破窗而出。
    白燕飞居高临下，身子竟在半空之中骤然加快了速度，直直朝下急追，追向还未落地的沐元空。
    在飞出后门近两丈后，沐元空的身子终于势道已尽，正准备翻身落地，重整身形之时。白燕飞也在同时，站到了沐元空的身侧。
    “还没完呢！”嘶吼着，白燕飞右手一把抓住沐元空的左脚，腰身拧转，带动整个手臂猛地顺势一甩，竟又是一下子，如同玩物一般，将沐元空甩了出去。
    只看见一道青影，重重落在了一处房屋中，紧接着，那一间房子相邻的几间房屋相继发出石头崩裂之声，门墙碎裂，扬起了一大片灰尘，白燕飞那一下，竟是将对手扔的砸穿了数间房屋，当沐元空的身影破开最后一堵墙时，已经有七八丈之远。
    两人激战不过十余招，周围的房屋门墙已经被被拆的七七八八，白燕飞一怒之下，力量竟至于斯。
    一系列连击之下，白燕飞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刚刚的连续追击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力气，又加上手伤未愈，一时间他也是感到有些气力不继。
    眼前的房屋和街道，仍是被一阵尘烟所掩盖，一片寂静。
    白燕飞的感知一刻也未曾放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于弥漫的烟尘之中，渐渐地，听到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缓慢而有节奏。
    “果然……没那么容易打垮他。”白燕飞心里一凛。
    烟尘，终于还是散去。
    沐元空自房屋的废墟之中，青衫磊落，缓缓步出。白燕飞见他步伐稳健，缓慢，便已大概料到刚才的攻击，并未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掌声缓缓响起。
    “真是吓了我一跳啊，那身手，猜的没错的话，你是那个人的弟弟吧。”沐元空理了理散乱的发丝，邪笑一声道。
    白燕飞此时身体如遭电击，闻言巨震：“你……知道我哥哥？”
    “哟，还真猜对了。”沐元空更是乐了。
    此时，惊愕维持了好一阵的白燕飞，才回过神来，眼神褪去了之前的狂怒，多了几分冷静，他直瞪着远处的沐元空，终于说出一句：“果然没错，你是抓走我哥哥的猎天楼的人。难怪，难怪这黑旗帮里，也有兵器的存在。”
    “猎天楼？兵器？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沐元空眉头轻皱，叉着双手，冷笑道。
    “少装蒜了，如果你不是猎天楼的，黑旗帮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兵器这种怪物。”白燕飞上前踏了一步，语气越发激烈。
    “兵器？你是说我研发的那些狂力士？你管他们叫兵器？”沐元空此时观望着白燕飞的神态，见他语气不似作假，心里疑问更深，暗自忖度：难道……这世上有人研制出了和我一样的东西吗？
    “难道……你不是猎天楼的？”白燕飞也察觉到了对方语气的不对，“不可能……如果你不是，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哥的事？”一念及此，他仍未轻易相信对方的言辞，继续追问道。
    沐元空冷笑道：“我认识那家伙是因为几年前他捣毁了我的药庐，我们还打了一架。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传闻中能于拳魔陆九手下生还之人。至于你说的，我一概不知。”
    “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白燕飞重新摆起了架势，这一次，他换了右手。
    沐元空大袖一挥：“算了，与其在这里跟你纠缠，还不如把你擒回去审问比较干脆。”
    他那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脸上，笑容顿时收敛。
    “他要来真的了……”
    白燕飞看见他这般神态，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样一句话。
    “从现在数五声。”沐元空对着他突然说了一句。
    “嗯？”
    沐元空举起一根手指，冷笑道：“只要数五声的功夫，你就会被我打趴在地上。”
    白燕飞也笑了：“这个笑话不错。”
    就在那一条长长的街道上，两人的身影同时变得模糊。
    “一！”
    沐元空于高速移动之中，右掌握成虎爪之形，一声断喝，向前击出。
    掌压瞬间迫向白燕飞面门，他头被迫一闪，一道厉风直掠他耳边而过，掌压过处，他耳后的头发也被瞬间吹得飞起。
    感受着刚刚那一掌的余波，白燕飞心中不禁暗惊：“仅仅是挥掌所带动的掌风就已经这等势道，可怕！”
    他头在闪过那一道掌压的一瞬间，沐元空不知何时已经身至他将要前进的方向，占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时候……”
    白燕飞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行动，然而现下来不及多一分迟疑，他右拳与右脚齐齐迎上。自上下两路同时出击。
    “白家拳法——朽木倒！”
    “二！”
    沐元空右掌收起，左掌轻巧地四指并拢，刺向白燕飞的右拳与右脚中间。在切入缝隙的那一瞬间，他手掌急翻，以掌底下切白燕飞膝盖，又借着下切之势，手掌再以鹤头之势以拳峰向上挡开对方的拳头。
    瞬间，原本如同雷霆一般的攻势，被沐元空从极其细微的角度一举破防。
    白燕飞右脚和右拳受阻，均是被弹了回来，但他也并未慌乱，左掌在那一瞬间已然自沐元空右侧发动，这才是他的实招。
    “三！”
    同时，沐元空的右肩中掌，身形夏然而止。
    “反击掌！”白燕飞笑了，“人在对手空门大开的时候，自己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
    掌力迫发之下，白燕飞的左掌在他肩上印的更深了。
    沐元空，却丝毫未动。
    “四！”
    “我说过，让你别逞强用左手了。”沐元空身中一掌，笑容却仍是轻松悠然。
    关节处传来清脆的响声，白燕飞的左手一阵剧烈地颤抖，自手腕一直延伸到肩膀的强烈痛楚，将他整个人震退了好几步。
    这时他才惊觉，一根针，极细小的针。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白燕飞的左手腕上。
    “从什么时候……”
    白燕飞左手垂在下方，他知道，因为这一根突如其来的针，左肩的伤势已经蔓延至整条手臂。
    从什么时候开始中的招？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沐元空的嘴，再次动了：“五!你输了。”
    当他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白燕飞分明感觉到，对方已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他完全没能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两人走到已成为废墟的街道前时，只看到一大片已经残破的门墙，和散落一地的瓦片。除此之外，别无生迹。
    “好激烈的战斗。”易风愣在当场，喃喃道。
    唐叶霜环视四周，在眼睛看向某个角落时，身躯微震。她颤抖着用手指向那个位置：“那……那是……”
    易风也望向那个位置，在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破旧的楼阁顶上，一根长杆立在屋顶上，上面，系着一条染血的白色长衣，迎着微风，如同一面旗帜，猎猎飘扬。
    “是……飞哥哥的衣服……”
    尽管距离两人甚远，但唐叶霜仍是依稀看的出来。她轻咬着嘴唇。语气透着颤音，拳头已经握得极紧。
    “那上面……还有字。”易风咬着牙，凭借远超常人的目力，看出了那面白衣上的端倪。
    易风向后退了几步，随后猛然发力，双足疾走。
    在跑到那间阁楼门前不过丈余时，他骤然跃起，一下子跳上了二楼，并用双手抓住了二楼的屋顶。身子顺势向后一翻，就翻上了那白衣所在的屋顶之上。
    一把将那件白袍扯下，易风纵身一跃，在唐叶霜身前重重落地。
    唐叶霜拿过长袍一看，上面赫然以鲜血书着这样一句话：“白燕飞暂留黑旗府上，若想夺回，亲来便是。黑旗军师，沐元空留。”
    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