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志

“呵呵……”霍凯冷笑着，困在眼中的怒火此时已经燃到了全身，表情和在停车场刚看到上官沫枫时一样。他所扩散出的怨念让心有所愧的人不敢直视。
    “所以，你们是知道什么，所以出去了？”刘明宇虽然不相信巧合，但的确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而且被愚弄的实质，竟然是自己的命。
    “所以……”霍凯戏谑般地继续：“你们很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吧。”一语既出，充满针对性，心怀愧疚之人亦是如针芒在背。虽然霍凯不情愿再去翻开那本快沉淀的一层阴影般的记忆，不过更让他不情愿的，是看不到眼前他认为应该忏悔的人的诚意。
    于是……
    当时，霍凯怒气未消地目送上官沫枫等人离开会议室，尚未消散的气焰燎过周围的空气，让人闻有淡淡的火药味。抓住他的那个老师把他按在座位上，像平常一样训斥霍凯的不理智，而霍凯也像平常一样对老师的话语只字不听，他在想的，是唐潜他们紧张的真实性。霍凯甚至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停止说教，什么时候走回去和另外几个老师说话的，他注意着老师们紧锁的眉头，也开始怀疑这事情的严重性。
    从老师的角度想，就因为他们勾起的这场闹剧，使得其他学生的话题不由地开始去关注发生在学校里的不明事件。而对于这件事的言论，冲击的是想控制场面的老师们。面对连他们都无法知晓的事件，还有这一屋子学生，这让他们如同背着一座山的压力。
    这时，江文旭收起手机，和老师说了什么，离开了……
    ‘又走？！’才刚刚萌生的怀疑，在不甘的情绪下激化成霸道的愤怒，霍凯小声和小胖蒋振华还有刘明宇说：“妈的，他们肯定知道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咋？”蒋振华坐在地上玩弄自己的鞋带，无聊地回应着。
    “肯定有事儿，而且没这么简单。”
    “大哥了，你这小台词说的。”刘明宇忍不住嘲笑他。
    “你妈。”霍凯给刘明宇差点推一跟头，继续严肃地讲：“说真的，姓唐的他们紧张什么，还有那个江文旭，看了看手机也走了。”
    “他走他的呗，哎我说，要是有恐怖分子来绑架咱们，然后咱们拯救大家，是不是很帅~”蒋振华说着说着两眼发起光来，看着他园溜的瞳孔，貌似看到了里面正放映着的香港枪战片。
    “你就唯恐天下不乱吧，傻缺。”刘明宇有些无奈，不过也习惯了他这种形式的YY。
    “想吧你，继续YY死吧你，靠。”蒋振华被霍凯直接一脚蹬了起来。蒋振华赶紧赔笑着重复：“哥，哥，啊哥我错了。”
    “对了。”霍凯抬手去抓蒋振华。
    “别，我错了。”
    “你TM过来！说正事呢。”
    “啊？”
    “手机。”
    “啊？”
    “装傻啊，咱仨就你有手机啊，给我用用。”
    “嘘嘘…老师看到了会没收的。”蒋振华紧张地走到霍凯跟前，朝老师的方向背过身子，掏出手机……
    霍凯很大方地拿了出来，不屑地指周围发光的地方说：“你看看老师们管么，有多少人玩呢……”
    “喂喂，手机没信号了。”“真的，我手机也是，你的？”“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日，无服务了。”……
    霍凯才发现发生在周围的事，他下意识地点亮手里那手机…屏幕左上角“无服务”三个字映在他两只瞳孔中许久。
    “喂…霍凯！”刘明宇把霍凯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扯回现实，又指着不远处的女老师，讲：“你去问问那老师，她打半天电话了。”
    ‘感觉很不好……’霍凯丢下手机，走向老师们。这边接过手机的蒋振华一脸浮夸地说起来：“我靠，平时两格信号我就忍了，你这无服务也太狠了吧！这学校的屏蔽越来越狠啊！刚才看点儿时还有信号呢！”
    而这边的霍凯，立刻转成一脸好学生的样子，献媚道：“嘿嘿，老师~”
    女老师：“怎么了？”
    “呃，老师，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渴了，能回教室拿水么？”
    女老师还颇有耐心地讲：“恩…也没有什么大事，再忍耐一下吧，好么。”
    “那，老师，其实我也很想帮你们的，电话打出去了吗？我们那边都没信号了。”
    “呃……”女老师的眼中透露出了一丝不安，虽然细微，但被现在处于敏感时期的霍凯感知到了。
    这时教训他的男老师说：“最早给广播室打电话，其次是门卫，西校区的同事，不过都没人接。刚才我们又打电话给在咱东校区的陈校长，还是没人接，这会儿又没信号。”
    “那老师，我也出去看看吧。”
    另一个男老师立刻反驳他：“别介，都呆在这里，一会我们出去看看。哎，话说唐潜那小子建议来这儿，现在怎么也不回来！”
    “喂各位，你们不觉得有点难受么。”女老师捂着胸口，不安地深呼吸……
    反驳霍凯的那个老师说：“有点压抑感，算么。”
    教训霍凯的那个老师说：“是这屋里好长时间不通风，空气不好吧。”
    “那通通风吧，然后在说外面的问题。”霍凯顺着说，并回头招呼蒋振华：“振华，喂！小胖！开窗户去！”
    霍凯眼看着，蒋振华听后笨拙地起身，左绕右避地穿过周围的学生，来到窗帘前……当之后的场景再次从霍凯脑内展现时，当时的情景变得非常慢，即使周围的事物已经模糊不清，但蒋振华的样子…他不会忘却。
    那时，当蒋振华拉开窗帘，外面已是茫然一片，霍凯还不在意地想：‘好大的…雾……’
    想法还没完全产生就被瞬间抽空了，就随着窗户拉开的一个缝隙，一股劲风涌进教室，并带着外面的雾气。
    那雾逆转了人们对于水蒸气飘动的理解，它像雾，但又不是雾，它是**的捕食者，它是漫游的魔鬼。它携着时有时无的玫瑰花香，在霍凯的视野里像绽放的花朵，以那条缝隙为中心，弥散开来。
    而离着最近的蒋振华，上身瞬间淹没在白茫中，他只是抖了一下…就只是激灵地抖了一下，立刻瘫倒。霍凯惊在原处，忘却了其他可以思考的任何事情，包括逃跑，他就像看看他浸在雾中的那半个身体，看看他为什么倒下了，看看他…还活着么……
    没有表情了，可以说连脸都看不见了，被类似白色的粉尘包裹住的上半身比平时胖出了三四圈，裹的像个人俑。
    “啊啊啊啊啊！”
    霍凯惘然地感觉着，他周围的惊叫声贯彻整个会议室，而且由窗户那一点，学生疯狂地四散开来。他不在乎周围人当时是什么惊恐的表情，是什么夸张的动作，他只是清楚地看到那“雾”活了…凝成触须状，把蒋振华那静止的身体卷住。
    “喂！”众多嘈杂之中刺出一点熟悉的声音，不过还是没能激起霍凯那死寂的思绪……
    “走啊！别看啦，傻啊！”
    ‘是刘明宇……’他愣愣地想着，回过神来，眼前那处蒋振华变成白色“面团”的景象就已经变成那扇大敞的防盗门和密密麻麻的人群，而自己已经被拉到拥挤的人堆里…前面扯着他手臂的是刘明宇，他不顾男女，拼命地寻找缝隙钻，而自己，就像废弃的麻袋任由拖拽着。
    霍凯突然感到有些疑惑，疑惑中又掺杂着怒气，那又以心寒为基底….刘明宇已经消失在前面，就剩下一只手还拽着他，霍凯却毅然把刘明宇从前面拔了回来。
    “我草！干啥！”刘明宇一个踉跄，撞开了不知多少人，有些还被撞倒隐没在人群脚下。
    “走啊，走啊！”“走啊，快走啊！”“靠，前面的走…啊呜呜……”
    霍凯他们被挤在中间，但脚步却没停下来，他们被后面焦急的人往前推搡着。这时的霍凯像刚刚神游回来似得，说话气游若丝：“振华……”
    而刘明宇却没回答，他皱着眉头被动地倒退着，同时望着后面……
    霍凯此时的心里狂喊着：“说啊，说啊，说话啊，告诉我他怎么了啊！说他跟着咱们呢啊！”
    刘明宇费力地扭转过身子，再次抓紧霍凯的胳膊，更加积极地往前冲，不管是谁都被他挤开，那些谩骂那些惊叫…刘明宇的意思是就当这些是背景装饰。
    ‘可是蒋振华……’霍凯淡露一笑，乃似抽搐。他只是简单地想看…所以把视线往后撇去……
    那一团团雾正似翻腾的浪花，逐渐铺满整个天花板。它们聚集着越来越厚，向下压过来，无形却有意的威压冲击着每个人。
    而且此时留在后面的人，也逐排减少着，正被“吞噬”着。几秒钟，霍凯这一排就已经是可以倒数的了。
    “哈…咳咳…”霍凯麻木地晃过身来，突然爆发起来！
    “哈啊啊！啊！”
    ‘死啊，会死啊！那东西是什么！死人的！要被追上了！哈！啊！’发自心灵深处黑化的呐喊！激化声带不由自主的震动，同样展现心中的癫狂！死亡的逼近，友人的消失，尽管怀疑，但又为什么不相信看到的呢？！只能去相信那件事，蒋振华已经死了，落后的都要死，自己不想死，不管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自己不碰到就好了！
    “啊啊啊，滚开！啊啊！”他发狂地嘶吼着，尽管有人像他一样失去理智般地疯狂行径，但此时这是他的回忆，尽管略有模糊，但他再清楚不过地感受着死亡临近的感觉。
    正在在前面拥挤的人群在噪声杂乱之中，一声声急促疯狂的呐喊却尤为明显，愈来愈近。伴随那最响亮的一声嘶吼，终于，霍凯推着被惊地有点傻了的刘明宇突破人群，甚至不管撞倒了多少人，他们冲出来了……
    霍凯几乎在刚出来时，那一瞬间的解脱感释满全身，让那放弃思考的大脑机械性地开始追随着逃跑大军。
    到此时，霍凯也就只记得了零星碎片，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放开了刘明宇，忘了刘明宇是跟在他后面还是前面，忘了逃跑时，哪些是活人……
    只是，才刚转下一层，人们陆续开始惊叫，地上一片片血，好多人倒在楼梯口；再转下一层，开始有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人们惊叫着躲避什么；貌似是从西边的大门跑出教学楼，电动门翻到在地，上面染满血迹。
    跑，跑，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想停下来。
    ‘那白色的东西…会死人的……’
    “喂喂，看！看！”
    待到这句话惊醒了恍惚的霍凯时，他再次看到的，就是正在翻栏杆的上官沫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