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异闻录之绝世好蛋蛋

蛋太郎环顾这些军士，跟了几日，他已经对这些人分外熟悉了，甚至可以叫出他们的名字来。但数来数去，人是多了一个，却不知道哪个才是多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虫屎郎曾经对他说的话，于是他借着自己是“世外看客”的身份，走进了这几个人中，挨个端瞧脸孔，想找出多出来的那个。
    忽然，听那领头的说了一声：“不对……”蛋太郎一惊，扭头回望，却见那领头的也在打量这些军士，半晌他说道：“咱们忍一忍，草魈从来都是白日里活动，若是我们这时杀马，血腥味定会将它们引来，到时候被吃的就是我们了。”
    军士们一听，眼中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更何况饥肠辘辘，更有些不甘。但对于草魈的恐惧，让他们不得不再忍耐几个时辰。众人就围坐在一起，相互依靠着暂时休息，没多久他们就睡去了。即便到了黑夜，还没有人醒来。蛋太郎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挨个查看他们，可是查了几圈，也没发现哪个人不对劲。
    这恐怕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吧。明明知道多了一个，却不知道多出来的是哪个。蛋太郎猛然想起几年前他读过的一本叫姻合的作家写的《多了一个》，就是类似的故事，还没等到那本书拍成电影，他就活生生地看到了类似剧情的影像。而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临其境远比看书看电影来的更加恐怖。
    忽然，有人说：“你是谁？”
    蛋太郎一惊，猛然四顾，没有一个人影，在场的军士仍旧倒头再睡。那是谁在说话？在问我么？
    这时，那声音又传来，“你是谁？”
    到底是谁在说话？
    蛋太郎扭头，循着声音望去，一双明亮的眼光与他的眼睛相对，竟然是拴在老树上的黑马。虫屎郎那晚讲述的情景再现了，蛋太郎却感觉浑身发毛，吹过身子的风也轻轻地搔抚着他的脊背，一丝丝仿佛虫豸在啃食他的死皮。
    “你在跟我说话吗？你看得到我？”蛋太郎走近那匹黑马，看到黑马点点头，那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
    蛋太郎没有想到，作为一个看客，仿佛与这梦境中的世界绝缘，没想到却被一匹马看到了真身。而对于马，虫屎郎曾经这样评价马的眼睛，因为祖先在地府做公务员，所以马的血液中混进了可以看到幽灵的基因。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竟然是这个世界的幽灵？”蛋太郎恍然大悟般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另一面，针对不同的世界而衍生出来的另一面，但这个角度是他从未意识到的，也从未这样看待过自己。
    但事实上呢，他已经在梦境中当了几天的幽灵了，从鬼的角度来讲，他习惯了被无视的心境，是不是鬼的普遍心理状态呢。
    他凑近了那匹马，说：“他们明天要吃掉你，你知道么？”
    黑马点头，眼中有泪。
    “你跑吧。”蛋太郎解开黑马的缰绳，黑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小心，这里有古怪。”说完这句，黑马扭头拔足狂奔，向草原的远方奔逃。
    蛋太郎望着那黑影迅速融入了漆黑的夜色，心中却很怅然，他向，那匹马不也是被时蛊桎梏在这荒原里，最终它还是会跑回来吧。
    任谁，也逃不过命运。
    似乎在自己的梦境中并不会劳累，蛋太郎索性爬上了老树，坐在树桠上俯瞰那些熟睡的军士们，他似乎知道未来将以怎样一种剧情呈现，不过仍想观看下去，印证自己的揣测。
    时间如水滴答，百无聊赖的蛋太郎一边回忆前生，一边等待黎明。
    终于，东方吐出了鱼肚白，曙光拖着灿烂的尾羽，从远山那头排空飞来，不多时，金色的晨曦笼罩大地。军士们一个个醒来，却惊见天光，不由得大呼睡过去了，错过了吃饭的机会。但他们已经被饥饿折磨得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拔出刀来，对领头的军士说道：“头，再这么忍一天，咱们都要饿死了，与其担心草魈来袭，不如先吃饱了，也有逃的力气啊。”
    领头的军士显然也饿得两眼直冒绿光，点头道：“好，杀马吃肉。”
    大家一听，顿时欢呼起来，一拥而上，将拴在老树上的黑马按倒，隔断了脖子，放血切肉，架火烧烤。
    蛋太郎看着这一切，虽早已猜到黑马仍旧会跑回来，死亡终究是它的结局。但心里还有有一点惊讶，他睁着眼睛呆了一个晚上，怎么没有察觉黑马回来了？又是谁把黑马拴在了树上？
    但片刻之后，蛋太郎才骇然起来，因为他发现被按在地上受人宰割的，并非那匹黑马，而是这群人中一个叫陈通的军士。他的身子已经被人割成了一副血肉淋漓的骨架，完整的只剩一颗头颅，死不瞑目地盯着老树上看。那目光正与蛋太郎四目相对，蛋太郎读出了他眼中的恐惧与不解。或许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同伴杀死吧。
    可是同伴们浑然不觉，因为方才，陈通还跟他们一起将黑马按倒在地，他甚至是第一个将刀捅进黑马肚子里的人。
    可是，那么一瞬间，那马怎么就变成陈通了呢？而在活人的队伍中，陈通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消失无踪了。可是没有人察觉，他们在大口大口地吞食同伴的血肉，同伴的尸体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他们。
    他的灵魂还没有死去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吃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蛋太郎体会不出，但只是他这个看客，已经几欲反胃了。
    可是！就是这个时候！
    蛋太郎一跃跳下树，走进了吃食人肉的军士中，他找到了那个多出来的人——远远地坐在篝火外，看着那群野兽似的军士，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是笑声。
    这群军士们都带着头盔，但这个人的头盔中，似乎灰蒙蒙一片，全无面目可言。蛋太郎凑近了仔细去看，才发现那并不是鬼魂一样的烟雾，而是一张毛茸茸的脸，黑色的毛发模糊了面目，躲在头盔中，就好像一团虚无的漆黑。但眼睛还是看得到了，与人不同，它在额头正中只生着一个眼睛，细小的，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陈通，你不吃吗？”忽然有军士向这边喊来。蛋太郎这才恍然大悟，在同伴们的眼中，这个怪物是以陈通的模样出现的。它能够用幻术迷惑人类，方才陈通第一扑上去杀黑马，但黑马早已被蛋太郎放跑了，如果马并不想逃出这片荒原，或许就不会被老树拘捕回来，此刻可能正在草原的某处游荡。而被扑倒的黑马，只不过是一个幻象，而第一个刺杀黑马的陈通，就顺理成章地被这怪物选中，施以幻术，在人们眼里变成了黑马，遭到宰杀。
    好一个李代桃僵的把戏！
    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傲因，没错，是那个吸食脑浆害怕吃热食的怪物。
    这怪物听到那边的人在喊他，忙摆手，发出嘶嘶声。蛋太郎没有听懂，那边的军士似乎听懂了：“啊，你喉咙坏了？真倒霉。可不要饿死了啊。”
    蛋太郎一愣，但随即想明白了，在早晨的时候，他也中了这怪物的幻术，不过当他有意识地察觉到怪物真身的时候，怪物的幻术就不再对他起作用了。因为毕竟他是一个看客而已，怪物的幻术对他的影响力非常有限。
    众军士吃饱喝足却没有再走，那领头的军士说：“既然卫公主死了，咱们就算逃回宋国也是个死。更何况去宋国的那条路，咱们走了几次都走了回来，我想这是老天爷警告咱们不要再去宋国，咱们不如在这里先休整一番，谋划一下去往哪里，再出发不迟。”
    军士们也觉得领头的说得对，加上饱暖思欲，身子骨也懒惰起来，趁着阳光正好，索性各自倒地安睡起来。不一会儿，呼噜声就此起彼伏。而那只傲因则趁机来到陈通的尸体边，抱着陈通的脑袋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头盔里黑漆漆的脸突出一条尖刺般的猩红色长舌，一下子就刺穿了陈通的额头，就这样，陈通的脑袋瞪大着眼睛，看着这怪物在吸食自己的脑浆。
    当然，这个脑袋已经没有意识了，但蛋太郎看来，还是觉得有森森的惊惧之感。
    不一会儿，傲因将舌头抽回，一把丢掉了陈通的脑袋，嘴里发出嘶嘶的低啸，又噗噗地啐了几口，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可以感觉到，它似乎是对死人脑浆的味道十分不满意。
    不过这一天也就过去了。入夜时分，蛋太郎又一直盯着这群军士看，看得百无聊赖，可是他又能怎样？他也被时蛊困在了这个梦境中，看这些军士睡觉，至少还能打发点时间。他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被困住，睡觉的时候，带本书进来就好了。
    不过世间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就算是算命的都不可靠。可是让蛋太郎觉得纳闷的是，既然傲因不喜欢吃死人脑浆，为什么不趁这些人睡着时偷偷地吃一个。
    这么想的时候，他望向了那只傲因。
    却发现，那只傲因竟也在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