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下来三日,往京城是来不及的,因此洗三就在张府里办了。
因张来与卫四老爷这些年在本地的名声,加上卫四老爷中进士这般的大事,带礼上门的人络绎不绝。
梁氏还在坐月子,这些事情只能卫芠与卫芊操持,虽之前早有准备,然而因卫四老爷中进士之事,也够两姐妹忙得呛。
洗三礼里面的名头多,请神、供奉、上香叩头还只是准备,后面的添盆才是众人参与。
等忙完洗三礼,两姐妹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只面对面坐着笑得满足。只是两人也没歇息多久,跟在梁氏身边的嬷嬷就匆忙进了来。
卫芠见嬷嬷进屋,脑子一醒,面色就紧了,忙道:“嬷嬷可是有急事?”
嬷嬷面上倒是不显慌张,行礼后才与两姐妹道:“也不是旁的事儿,就是老爷说要回京,太太也同意了,老奴就想请两位姑奶奶替太太收拾一番。”
话是这么说,但若只是收拾,必然没要用到两人的地方,嬷嬷到底是跟了梁氏多年的人,梁氏身边的事情向来能做主。
卫芠与卫芊互看了一眼,卫芊到底是梁氏的亲生女儿,就问道:“母亲也要一道回去?”
嬷嬷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卫芊知道自己父亲中了进士要忙着回京,但没想到会连母亲梁氏也一道带回去,就道:“如今洗三也办了,就是满月跟百日,也还有许久,母亲才生下弟弟,何必急在一时。”
嬷嬷也是这般想,才来寻两个姑奶奶拿的主意,就道:“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老爷跟太太执意……”
又哪是执意,而是被训斥了,只这些也不能对主子说。
卫芊起身道:“嬷嬷可知现下父亲在哪?我先去与父亲说道说道。”
嬷嬷道:“老爷已经出了外院,让小厮开始收拾行李了。”
如此,卫芠也跟着起身,“那我就去见见母亲。”
两人分开而行,卫芠跟着嬷嬷去见了梁氏。
梁氏的脸色红润,可见虽是生孩子吃了苦,但到底还是回过了神来,此时正抱着怀里的孩子逗弄,听闻卫芠来见,忙叫人捞起帘子把人放了进来。
卫芠进屋,先给梁氏请安,“女儿给母亲见安了。”
梁氏微笑着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卫芠坐了下来,偏头去看梁氏怀里的孩子。
梁氏把孩子往她那一送,“你抱一抱?”
卫芠把孩子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虽生下来三日了,却也要一月身体才会长满,这会儿依旧是个红皮的猴儿,眼睛也还没睁开,也是孩子最好带的时候,至少不会没事儿就哭。
梁氏半躺在那,道:“今日辛苦你们姐妹了。”
卫芠忙道:“母亲说到哪去了,为人子女,孝顺父母也是应当的。”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因着没经验,有多少是梁氏替她操持,她现下做这些,也都是勉强能回报一二。
梁氏也没跟她客气,就道:“今日你这般累,也早该去歇息才是,何必又跑来这么一趟,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卫芠就觉得自己嫡母聪明,永远能猜到别人想做什么,不过她也做不来旁敲侧击之类的,就直接道:“女儿是听嬷嬷说,母亲与父亲要回京去,就想着来问问母亲,是否多等些时日才启程为好?”
梁氏正打算开口,卫芠就接着一句道:“父亲中了进士,这也是大喜事,只是女儿听说殿试之后,也会有一月的假才用跟吏部报道,想来也不是多急,要是等母亲身体好了些再一道回京,就是马车也能走得快一些。”
就梁氏现在,身下的恶露都还没排尽,就要坐上马车颠簸,这可比不得现代的车,更比不得现代的公路,说不得就要出事。
卫芠嘴里劝着,心里恨不得能把这个世界跟原来的世界重合,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心里还是念着现代的好。
放现代,顺产三天,医院就开始撵人了,坐着稳当当的车回家,什么毛病都没。
哪像这个世界,顺产下来了,别说三天出门,就是一月两月一年的,都要担心随时可能丢了命。
想以前也看过文章,说古代女人生子后病故的,多因产后防护不当。
梁氏知道卫芠这是担心自己,就把缘由说了,道:“你父亲喜得麟儿,就想着要快点回京让大师看看面相,也是那位大师也极为难约,你爹就想着快些回去,也好准备准备,上门才不至于失礼。”
卫芠听得心里唾弃,她知道她这爹不靠谱,可竟不知道不靠谱到了这地步,身为读书人,还搞起迷信来了。
想她嫡母生母跟其他姨娘那些年在京城里孤零零的吃的那些苦,再看自己这捡来的亲爹在外面晃荡自己的木头大业,就不是个东西!
卫芠道:“可这就要走也太早了,何况阿弟才生下来几日,也不好见风。这面相之事,虚无缥缈的……”
这世界儿科也不咋的,小孩子比大人金贵多了,要路上不小心见个风什么的,可比面相这种事情要紧得多。
想到这,卫芠就觉得可以拿两个现代流行的词语来形容她这便宜爹了,就是个直男癌外加老封建!
梁氏叹了口气,“我本想着晚几日也是好的,只是你爹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高龄产子,早有经验的梁氏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体好坏,这莫说三天还不能下床,就是过了七八日,怕也只能勉强下地,要经过马车一路颠簸道京城,虽然也不过两三日的路途,到底也有些伤身体。
因卫四老爷要执意,她也有法子应对,“你们姐妹也别担心,我让人把马车好好打理过,上面铺了厚重的棉被,就是马车再抖,也妨碍不到什么。”
卫芠本想再说,然而耳边已经传来了哭啼的声音,还伴随着五姐的一声声叫娘。
梁氏听得脸色一变,“你姐姐?”
卫芠忙把孩子放回梁氏怀里,才道:“因明日要回京的事情,姐姐去找了父亲说去了。”
梁氏接过孩子往旁边一放,叹气,“傻孩子!”
卫芠已经起身往门边走去,一掀开帘子,卫芊就冲了起来,眼睛肿肿的,一看就是哭了不小一会儿了。
梁氏见状,就安慰道:“哭什么!这般大的年纪了,也不怕羞!”
卫芊往梁氏身边一坐,就把头放在梁氏的怀里了,“娘,爹骂我!”
想她这么多年,虽跟亲爹每年见得不多,然而说到父女之间的感情,是两个庶妹跟父亲之间难以比拟的。
可谁又想到今日会被一直宠爱的父亲骂,还骂得那般刻薄。
因自己亲生女儿哭得这般都不讲礼仪了,梁氏忍不住道:“你爹骂你什么了?”
要说梁氏没生儿子在卫家却有底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来卫四老爷到底也还算敬重她,二来是卫四老爷对自己所出虽是姑娘却也一直偏爱。
如今当爹的把女儿骂哭了,怎么看都有些难以想象。
卫芊本想说,但回头见卫芠还在,就有些欲言又止。
梁氏就道:“你们姐妹,日后都是要守望相助的,你又有什么她听不得。”
本卫芠都想说先回去歇息了,听得梁氏这一句还有些不太好走了,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好奇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怎么骂自己这个姐姐了,毕竟她那爹眼里也从来只有嫡出没有庶出。
因此,卫芠本想离开椅子的屁股,又重新坐了下来。
卫芊说得十分扭捏,但也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因卫四老爷明日就想着回京之事,卫芊作为卫四老爷最疼爱的女儿,自然要去与自己亲爹讲道理。
这话不管是从梁氏的身体出发,还是从自己才出生的弟弟出发,更甚至从收拾行李上出发,都是不适宜明日就走的。
可卫四老爷跟撞了邪一样,跟卫芊争着争着就火大了起来,一开口就十分不客气的问了一句女婿在干什么,怎的不见女婿来,肯定是嘴巴厉害把女婿给得罪了才回的娘家。
卫芊此回来张府之前,的确是跟夫家闹了些矛盾,且事情对她而言还很难以描述,然而因为母子产子之事,她本打算是满月之后再说的,又哪知道自己亲爹会捅自己肺管子,这下子也不吵了,直接哭来找娘了。
梁氏听得扶额,也知道自己女儿说话肯定不是这会儿形容这般的好听,又生气女儿的夫家竟敢薄待自己的女儿,不然女儿何必委屈得半点风都不给自己透,也不过是怕自己担心,更生气卫四老爷嘴一张就刻薄人,都刻薄在自己女儿身上来了。
卫芠早猜到卫芊夫家怕是欺负了卫芊,见梁氏的脸色,忙道:“母亲与姐姐也别生气,我去看看让张来跟父亲说说,这事儿总是要拿个章程的。母亲你还不能下床,又哪能随意移动。”
卫芊一时气急来找梁氏告状,头一昏就忘了自己母亲才产子,回过神来就赶紧擦了眼角,道:“其实也是女儿不好,说话不该那么难听,母亲你可别生气,我这会儿就去给爹赔礼去。”
瞧着两个女儿这般的懂事,梁氏又哪有气,多的也是心疼,旁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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