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神离

那天对连翘敞开心扉后，沈衣琉的心情却没有多好。那种遗言似的话语，真的不能让人开心轻松起来。
    不过也是那天以后，颜卿的研究有了进展。
    沈衣琉就开始过上了天天往研究室待的日子。伊祁渊墨并不太担心她在此处的安危，所以也开始着手处理沈衣琉受伤这件事。
    他对黑手党进行的报复猛烈而残忍，让远在极光的艾临都感到了凛冽。
    首先是将黑手党在美国、哥伦比亚、黑山等地的基地全都炸光，其次是将他们秘密保护起来的病毒研究专家都抓了起来，一个个轮着喂梅花缚，将他们中毒后的狼狈症状都发给拉多奥。另外，黛娜所在的家族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猛攻，一个辉煌过得百年家族毁于一旦。
    甚至，在报复行动开始的第二天下午，他就攻击了黑手党本部，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欧洲黑道头顶上是更大的一片乌云遮天。
    而在中东夹缝生存的佣兵团绝色也被默许趁此机会壮大势力。
    不过两天，全球的黑道一片迷雾，黑手党和月焰的战争一触即发。
    艾临得知此事时，伊祁渊墨正第一次下令攻打黑手党本部。艾临看着视频里伊祁渊墨冷到极致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略带苦笑，“阿墨，你陷得很深。”
    伊祁渊墨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并不否认。
    “师妹现在什么情况？”
    “老样子。”
    艾临是不知道沈衣琉具体的境况，但他知道林紫夜对此毫无办法。如果连月焰最出色的医生都找不到法子，那肯定是十分艰难的情况。
    “打算什么时候撤手？”艾临挑眉。
    “等她好了。”伊祁渊墨脸上划过一丝冰冷，随即被柔情覆盖。
    在颜卿的研究下，沈衣琉已经能服用他新配的药物了，虽然效果不大，但毕竟是没有恶化，也没让病毒再度变异。
    再一次趴在办公桌上玩手机时，沈衣琉不由无聊地发起了呆。
    视线放空，她脑子里不由慢慢浮现这段日子自己的经历，真觉得人生如梦。她又看一眼不远处认真研究数据的颜卿，忍不住八了句，“颜卿，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除了病人。”
    颜卿美得不似人的面容上什么变化也没有，很好心地给了她一抹眼角余光，看她情绪是纯粹的八卦，干脆地说：“没有。”
    “嗯？一点点动心也没有吗？青春期对某个异性通常都会有点小悸动的。”沈衣琉眨巴眼睛。
    “激素在作用而已。”颜卿早已收回了余光，专心致志看屏幕上飞快变化的数据，随口说：“第一层左数第十四本，不懂慢慢看。”
    沈衣琉扭头看向对面那堵放满了书的墙壁，脑门滑下黑线，很聪明地不再找他聊天。继续发呆。
    收敛神思之后，沈衣琉很惊讶地发现灵台处的蛋蛋又能发出比较明亮但不刺眼的光了，不像前几天那么黯淡。
    突然有种自己和自己聊天的感觉。
    沈衣琉觉得新鲜极了，默默地问：“蛋蛋，你怎么出来了？”平时不是等她受伤意志薄弱之后才会冒泡的么？
    银色的光团围着灵台慢慢旋转、跳动，将那些散落的光都拢在了自己身上，这才跳到沈衣琉的手背上，动着嘴，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沈衣琉想，自己的想象力就这么丰富么？还能幻想出一只银色的光蛋出来陪自己打发时间。听不到蛋蛋的声音，沈衣琉就捏着它，做出各种形状。
    蛋蛋开始还受得了，到后来就东逃西窜了。闹得沈衣琉又开始捉猫猫的游戏。
    意识都累了，沈衣琉就抱着它，轻轻摸着它的脑袋，笑着说：“蛋蛋，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孵出来呢？老这么圆滚滚的，套上蝙蝠衫就是幽灵了。”
    蛋蛋好像听懂了，很生气地扭动着，想要从她怀里钻出来。
    沈衣琉可不放手，软软的蛋蛋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娃娃都合她心意，不重，又舒服。冬暖夏凉也不过如此。
    身体就因为这种舒适而更精神了，沈衣琉不由喟叹，“要是连翘也能看到你就好了。”
    蛋蛋安静了几秒，突然从它额头射出一道细微如发的光线。好像红外线似的非可见光光线飞出她的身体，又分裂成无数份更细的光，朝周围分别射了出去。
    沈衣琉正想问蛋蛋这是怎么回事，听神经就冒出一些声音。
    最先出现的索娅和那位黑衣少年的声音，他们应该就在研究室门外。
    索娅问：“阿里，我做了印度的小煎饼，你要不要试一下？”
    少年阿里回答说：“谢谢你，不用了。”声音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羞涩。
    不一会儿，另外的声音从不同方向传过来，让沈衣琉觉得脑子有点拥挤。繁杂的声音有来自林紫夜和卫斯理，苏娜和她的手机……最后，是艾临的声音，从连翘的手机里传出来。
    艾临：“她就没怀疑过你么，你表现得那么深情？在我们的资料里，练乔虽然有点喜欢她，并不爱她。”
    连翘沉默了几秒，说：“我不是他。”
    艾临又说了句，“那祝你好运了，阿墨。”
    脑子突然一阵刺痛，沈衣琉在那一瞬间发现那些散发出去的光线都以光速收了回来，在回归蛋蛋额头的那一刹那，蛋蛋也靡软了下去，无力地倒在她怀里。
    顾不上自己的痛，沈衣琉下意识地念起伊祁渊墨第一次教她念的符咒……数十秒过后，那种刺痛终于减轻了些，而蛋蛋也回复一些神采，从她怀里飞出来，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就融入了心脏。
    沈衣琉睁开眼，对上的是颜卿探究的目光。
    她猛然起身，眼神有些迷乱和茫然，跑向了研究室门口。在临近门口的走廊上，她碰见了那个黑衣少年。
    停住脚步，她望着眼前清瘦的少年，用法语开口，“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黑衣少年有些惊讶，清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轻轻地回答：“您可以叫我阿里。”
    “煎饼好吃吗？”沈衣琉涩涩地问。
    阿里的惊讶更甚，他知道主人的研究室配有监控室，但他不认为这位才来几天的小姐有资格看到这个绿洲的画面。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主人吩咐过，在研究室里是不能饮食的。”
    沈衣琉朝他颔首，继续向外跑去，沿着记忆中那道光的路径，她很快找到了正走向厨房的索娅。因为走得急而微微喘气，沈衣琉拉了拉索娅的袖子，很直接，“索娅，有东西能让我填肚子吗？”
    索娅点头，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给她擦汗，笑着说：“沈小姐来得刚好，我刚做了一些印度风味的小煎饼，希望您喜欢。”
    拿着索娅给的煎饼，沈衣琉眼光微闪，转身走出了门口。
    林紫夜和卫斯理在荷塘附近。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们。
    “嫂子，有事？”林紫夜先开口。
    沈衣琉摇摇头，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一脸礼貌而淡漠的卫斯理，脸色有点苍白，“你不是月焰的伙伴？”
    那道光线让她听到的话是－－林紫夜说：“你们绝色这次可赚大发了。”
    卫斯理眉心微微舒展了些，嘴角也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笑答：“我只是个普通的佣兵而已。”
    她知道他是佣兵，可她以为那是月焰的佣兵……
    不管两人对她表现的疑惑，沈衣琉呆滞地转身，复杂的视线投向了二楼某扇窗户。
    这是体质变异带来的异能吗？只要想听，就能听见。
    伊祁渊墨早在发现一丝古怪的精神力就找到了沈衣琉，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证实她自己的猜测，从惊讶到害怕再到隐隐的绝望……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同样复杂。
    早就该坦白了，只是最近一直有些不长眼的家伙在捣乱。
    伊祁渊墨看着沈衣琉注视自己时她毫无情绪的瞳仁，嘴角微扬，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丝毫不理会林紫夜惊讶见鬼和卫斯理若有所思的眼神。
    从荷塘到房间，大概四百米的距离，他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
    窝在熟悉的怀抱里，沈衣琉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要把眼睛里的泪水滑下来，她最后试探地喊了声“连翘”。
    却连一声“嗯”都不再被拿出来应付。
    沈衣琉挣扎着要跳出他的怀抱，却被他大得难以想象的力气束缚着无法逃离。最后被他丢在铺有天鹅绒的床上，双手依然被禁锢。
    “小琉璃，你为什么不听听自己的心的声音？”
    伊祁渊墨突然的一句话让沈衣琉失却了挣扎的力气。
    他继续说：“我不是他，你应该在第一眼就分辨出来了。一直以来，你都奢望着想圆年少的梦。可惜，你的迟疑让这段可能发展的感情在五年前就崩溃。”他轻轻笑着，修长的中指还沿着她的脸廓慢慢滑下。
    沈衣琉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是惊讶他如此直接的坦白，可是心脏突然泛起一股寒冷而害怕的情绪，她猛地瞪大了眼，有些失控，“放开我。”
    一直被担心忧虑烦扰着的伊祁渊墨此刻放下了秘密，心情轻松得不得了，他笑着，眉眼都沾上了独属于伊祁渊墨的一份邪魅，微微俯下脸庞，“怎么可能呢？”
    “小琉璃，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么？”
    “而且，你爱上的，是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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