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神离

沈衣琉接到的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七年来父母离异，妈妈在两年后重组了家庭。五年来，妈妈打电话的次数便渐渐少了。新的家庭，新的婆家，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用心经营。所以，不是什么节假日的话，沈衣琉也很少打电话过去。
    只是今天既不是她的生日，也非节假，妈妈居然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
    沈衣琉套着鱼嘴拖鞋，站在卧室的阳台上，遥望不远处雨后初晴的天空和越发湛蓝的大海，笑着打招呼：“妈妈，早安。”
    “早安，吃过早点了吗？”
    “还没。你呢？”
    “也没。”妈妈也笑了起来。
    沈衣琉倒有些意外，“怎么不吃？”
    “做了个梦……梦到你过得不是很好，所以一醒来就给你打电话。”妈妈的声音里有担忧，“最近怎么样？有不顺利的吗？”
    沈衣琉嘴角的微笑凝固了，她怔了几秒，扯开一抹僵硬的微笑，“很好啊。”
    妈妈笑起来，“还是老样子，不管好不好，你到底是不会跟我报忧的。小一，妈妈想你了。”
    沈衣琉早就知道自己只继承了父母一半的容貌，性格里他们毫不相似。忘了是什么时候起，她再也无法自如地向周围的人表达内心所想。她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她能感觉到自己说些什么才能不让别人感同身受，她学会了该说什么才不会让别人受自己的影响。
    日久天长，她便连回应妈妈的思念都不会了。
    妈妈跟她说过很多次“我想你了”，可每一次，她都只会沉默。她连一句“我也是”也说不出口。
    沈衣琉怔怔地盯着美丽的海面，低声呢喃，“妈妈，我真的很好。”
    和伊祁渊墨在一起的事情始终没有告诉过家人。就算妈妈偶尔提起她的感情问题，她也轻描淡写地撇过。她很清楚，伊祁渊墨不会久留。所以，不提，以后也不用再一次解释。
    “小一，我梦到你第一次游泳的事情了……妈妈没用，我怎么也抓不住你。”妈妈开始哽咽，“妈妈一直很没用。”
    “不是的。”沈衣琉抿唇，“你很好，很坚强。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能再那个家坚持下去。你说我是你的力量，其实你也是我的港湾。”
    妈妈还是哭了起来。
    沈衣琉不知如何安慰。她有点恍惚：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妈妈才应该是年轻的那位。说哭就哭，可坚强起来比谁都坚强，隐忍半辈子，依然没有对生活失去过希望。沈衣琉自己个性虽然冷漠，但真的从妈妈身上领会了许多。
    不到一分钟，妈妈的泪意就消失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一，又在你面前丢脸了。”
    “我也挺开心的。偶尔哭一下促进排毒。”
    最后，妈妈说：“遇到什么事都要以照顾好自己为原则。”
    一通带着一缕温情的电话。
    腰间灼热而宽厚的手掌妥帖地搂着她，沈衣琉笑了笑，让自己完全背靠着他。嘴角的温柔让伊祁渊墨觉得，今天的夕阳特别绚烂。
    她的脸沐在橘红色的阳光里，仿佛被熏出一种粉嫩的红晕，很是诱人。
    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不一会儿便滑至唇瓣。唇齿相交，灵舌相缠，缱绻的心念眩晕了彼此的情思。有什么，在这一个温柔静谧的夕阳下，变得更加铭心刻骨了。
    阿洛斯再见到沈衣琉是在五天之后了。
    柯来昂的隐匿功夫一流，不借助月焰的力量鸿门根本找不到他。艾临看他情场战场双失意，都不由讥讽他，“阿洛斯，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天，结果还是打草惊蛇，让他金蝉脱壳。真不知道另一位是怎么容忍你这样活下去的。”
    “老子怎么着可轮不到你来置喙！”阿洛斯脾气都暴躁起来。居然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要真想抓住柯来昂，凭月焰的追踪功夫和在这片海上的影响力，完全不是一件难事。可他们偏偏静坐看他和柯来昂的争斗。
    很明显，就是想从鸿门要点财。
    “阿洛斯，在海上你都能上火，真强。”柔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洛斯惊喜的一瞬过后迷茫，他怎么没觉察到她的到来？
    伊祁渊墨占有性地搂着她的纤腰，在主位上坐下，也不等阿洛斯应沈衣琉的话，开门见山，“鸿门能给月焰什么好处？”
    “墨西哥的宝石市场。”阿洛斯收回在沈衣琉身上的视线，望向伊祁渊墨。
    北美是鸿门的地盘，而墨西哥则是交通南北美的枢纽。这个好处，很能看出鸿门的诚意。
    有了利益，一切合作都好谈。不过三言两语，三人就将这场可能引起全球黑道震荡的行动商定了下来。
    谈好了正事，阿洛斯便一脸愤怒地瞪着沈衣琉，“见色忘义！”
    “有本事你也来一个啊。”沈衣琉乐滋滋地反击。
    阿洛斯咬牙，狠狠瞪她。却突然一愣，因为他看到了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痕迹……跟花花大少杰森他们混久了的他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心中有一丝不明的复杂情绪，他别开眼，抿唇道：“你上次的话不算数了？”
    “唔？”上次的话？沈衣琉对此真没什么印象了。
    居然真的忘掉了！阿洛斯漂亮的蓝眸腾腾地冒火。他生平第二次把别人对他的承诺看得那么重要，可她居然像那个人一样转眼就忘掉了！
    阿洛斯一直显得开朗阳光的脸上慢慢浮现一种冷厉，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那股突如其来的淡淡的悲伤让沈衣琉有点愧疚，她站起来，走过去，“阿洛斯。”
    她的声音软软细细的，给听者一种甜甜的感觉。伊祁渊墨一听这把声音，嘴角就下压了。而阿洛斯脸色则是稍缓，但变化不大。
    沈衣琉有些无奈，她用力回想，还是没找到相关的记忆。
    “对不起。”
    “然后？”
    “说话算话嘛。”
    阿洛斯眼中笑意飘渺，“那走吧。”
    “你去不去？”沈衣琉扭头问伊祁渊墨，没注意到阿洛斯的脸更黑了。
    “自然。”反正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在某些不要脸的小草面前秀秀归属权。伊祁渊墨对沈衣琉一笑，盎然愉悦。
    “很好。”阿洛斯有点儿咬牙切齿了。
    阿洛斯所说的承诺，其实就是原鸣岛一游。听他的语气，似乎是那天晚上他们在观景台上聊天时，突然看见一条海豚跳出铺洒着月光的海面，带起闪钻一般的水珠，漂亮至极。
    她就说了句，“有时间带你去一个可以看见很多海豚的地方。”
    原鸣岛除了有原始的民族风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海岛一处有淡水，而淡水附近的一片水域，却是海豚们最喜欢的地方。每到夏季，连着几个月天天都能看见一群海豚在那片水域嬉戏玩耍，可爱至极。
    而艾氏对这片水域的管理也非常严格。一旦发现游客或者原住民往海里乱扔垃圾和食物，高额罚款不看对象。所以这片海，也特别的干净澄澈。
    沈衣琉每次到原鸣岛散心，都会在那片海域待上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