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九小记

既然马上就要吃饭了，两人赶紧各自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老实来到餐桌旁，目瞪口呆看着整整一桌子菜。白理蹦蹦哒哒跑到厨房门口：“苏谈你还在做什么啊？我来帮忙端出去。”
    苏谈身边居然还有人，白理定睛一看，只见允琮笑了笑，递过来一盘沙拉到白理手里：“好啊，马上就可以了，再等下。”
    “啊啊啊啊啊啊！！！！！！”白理面对微笑的允琮，脸瞬间煞白着嚎叫着把盘子一扔，慌慌张张跑进餐厅，抓住齐远沣就要溜，齐远沣赶紧站起来，一把拉住白理抱在怀里：“怎么啦？先别慌。”
    白理紧紧抱着齐远沣打哆嗦：“允琮，允琮在厨房！”
    苏谈端着菜跑出来，放下跟俩人说：“行啦家长面前别腻歪了，允琮你出来，你吓着白理了。”
    允琮笑意盈盈，优雅走出厨房，走到苏谈面前挽住苏谈胳膊。
    齐远沣和白理互相抱着，目瞪口呆看这俩笑得甜甜蜜蜜。
    “你……允琮……你俩？”
    苏谈亲了亲允琮的脸颊道：“没错，白理，叫妈来听听。”
    “叫你妹……”齐远沣头上好多黑线，“这就你说的惊喜？惊是有了，喜嘛……”
    “好啦，别吃别聊，白理，坐我旁边。”允琮笑着招呼，白理看了看允琮，想起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尴尬得笑了笑躲到齐远沣身后。
    允琮不以为意，坐在苏谈身边给他们发碗筷。
    “好了，苏谈，我恳求你，老老实实把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老实说出来。”齐远沣一脸严肃。
    苏谈轻轻嗓子，脉脉含情望了眼允琮：“这个事儿吧……得从和小美相遇开始说。”
    “求……人家叫Ariel……不是小美……算了，你继续。”齐远沣扶额。
    苏谈上了船之后，蹲在甲板上看着允琮蠢蠢欲动的小人儿直发愁，背包里的海螺动了一动，他赶紧拿出海螺听了听，低低的吟唱声响起，海上晕出蓝色光圈，他瞅瞅周围没啥人，做出个隔音隐形的空间。不一会儿，小美从海面腾起，她甩了甩金色秀发上的水珠，化成人型落在苏谈身边。
    苏谈笑了笑，伸开双臂给她个大大的拥抱，上下扫了眼小美问：“怎么就你自己？你家崽子和相公呢？”
    “他们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不管他们，你这么慌张找我有急事？”小美声音非常悦耳，说话也像唱歌，歪歪头看向苏谈的手。
    他赶紧把小人儿捧起来，红中透黑的气息忽隐忽现。
    “又是个马上就要成为厉鬼的魂魄啊，平时你不爱管闲事，今天怎么了？”小美调笑道。
    “还不是我那个光会惹事的儿子。”苏谈愁眉苦脸，“他女朋友被这鬼缠上了，又不忍心让她灰飞湮灭了，所以拜托我解决。”
    “几十年不见你居然这么和善了，进步了不错。”小美点点头，拿过小人儿，认真对着它说：“我现在把你放出来，不要想什么幺蛾子，你跑不出去的，老实呆着可以么？”
    木头小人不动了，小美手掌结了个印，允琮的型显在半空中，眼睛通红怒视苏谈。
    苏谈看她如此凶神恶煞也有些怵，往小美身后躲了躲说：“不管我的事儿啊，你要报仇记得找我儿子别找我。”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小美白了他一眼，把他从身后推出来，“你帮我下，她气息不稳，你先稳住她。”
    苏谈点点头，专心凝气。小美向空中，结了几个复杂的印，一团透明的水出现，渐渐环绕住允琮，允琮痛苦尖叫着，在水中不停扭来扭去，渐渐水变成了红色，小美脸色有些白，额头有汗珠渗出，终于支持不住，水化成雾气渐渐飘散在空中，允琮眼睛重归黑色，变成一缕烟回到木头人身上。
    苏谈赶紧几欲晕倒的小美，找个角落让她坐下来，小美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说：“我没法彻底净化她，她怨气已经侵染灵魂了，在化下去她肯定就没了。”
    苏谈叹着气：“我也没指望你能解决，估计只有跟你一样的方法了。”
    “对，不过她应该比我当年恢复得快，毕竟有你和我帮她。”小美站起来说：“我听到我相公在叫我，我先走了啊，有事儿再联系。”她拎了拎腰间的海螺。
    小美纵身一跃，化了原身跳进水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苏谈再次叹气，望着小美渐远的背影，继续对着木头发愁，只是没有那么愁了。
    研讨会开得很无聊，开了整整一天之后，晚上接到齐远沣电话之后才让整个会有了那么点意思。
    本来是个大会，可是那些前辈拿着架子，每次出现个五分钟十分钟就消失，小辈好多又啥啥不懂，只是瞎闹腾，响应下党的号召。苏谈连夜告诉了所有负责人楚风鸿的事儿，这才让他们第二天老老实实在会议室呆着，所以苏谈终于逮到了灵魂砖家老郑。
    老郑一把胡子仙风道骨，是传说中伏羲大帝的后人。当初女娲娘娘拿泥点子造人，伏羲大帝就管着往这些生物里注入灵魂，其重要性可见一斑，所以他是全研讨会最元老的元老，最前辈的前辈。
    老郑拈着胡须，左右瞧瞧这个灵魂：“我说，她怎么被你折腾成这样了？死过两次？还被你强行封印过？美人鱼还净化？我天啊，三魂七魄伤了快一半了，你搞不懂这玩意儿怎么回事你别不懂装懂，害了人家姑娘啊。”老郑摇摇头，表示难办。
    苏谈赶紧点头哈腰，献上刚摘下来的大桃子，“那是那是，那郑老师您就多看看，有什么解决方法么？”
    “解决方法嘛……有。”老郑低垂眼睛，拿起桃子啃了一口，蛮甜的，满意笑了笑接着说：“我帮你把她魂儿补好先，你先得给这个姑娘找个装灵魂的罐子，然后带她去个地方，养养精神，我可以给你个地址，这个老太婆基本不爱见人，你报我名字。”
    老郑边说着，拿水果刀小心划破手指挤出来一滴血，抹在木头人儿上后赶紧找出创可贴贴好。只见允琮的魂儿激烈抖动了几下后就不动弹了，本来不稳定的红色如今泛着淡淡金光，看起来比较非常安稳。
    老郑点点头：“灵魂差不多快好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苏谈连声道谢，接下来两天，他装模作样充当元老唬住一帮小屁孩儿之后，迫不及待来到四川大山坳里找老太婆。
    在没有人只有兽的地界儿，苏谈跟允琮打了个商量，定下契约确定她真的不会离开之后，终于小心把她放出来，让她感受下灵气充沛的山林。
    重新修缮好的允琮，整个鬼都像获得新生一般，全身舒爽得不行。被苏谈放出来之后，面目含笑，对苏谈露出感激之色，忍不住冲到半空中就着山林自然的乐声舞蹈着。
    允琮本来轻盈的身姿如今更是轻得在空中飘，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飘舞翻飞，眼睛嘴角都是满足的笑意。痛快舞了半晌，被灵气浸润的身体也开始透着莹莹光芒，她脚尖点地停在苏谈面前，笑着做了个谢幕姿势又对苏谈道谢。
    苏谈被她好像林间精灵般得姿态惊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好了，许久未动的心狠狠一跳，耳朵开始微微发烫。
    完了完了，这是喜欢上喜欢自己儿子的鬼了。有点乱。
    既然允琮乖乖的，也不闹不跑，剩下的路苏谈就不再把她封印回去，只让她在身边跟着。
    允琮在苏谈身边也是非常舒服，苏谈自带灵气净化器，在他身边萦绕的气息都是最纯净的，不由离他越来越近，开始无话的两个人也慢慢攀谈起来。
    苏谈了解到允琮从小学舞蹈，长得好看身体素质也好，琴棋书画样样涉猎，不精通但是也挺懂，苏谈一高兴，没事儿的时候就跟允琮下几盘棋，额，下几盘五子棋。
    一路上边玩边走，大山坳里偶尔碰到几个鬼，打打招呼也就过了。还有一些猛兽过来朝拜下苏谈，进献些自己逮到的兔子啥的也就回去，这倒是让苏谈有了不少野味吃。
    允琮整天被苏谈唠叨，要放下齐远沣，放下过去才能展望未来，而且他多了心眼，每次提这话的时候都偷偷凝聚灵气洗涤允琮灵魂。慢慢得她的执念越来越淡，终于到了淡得看不出来的时候，苏谈终于想起一句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苏谈说这句话的时候，老脸使劲儿红了一红，眼睛不敢看允琮，跟十七八岁毛头小子一样用脚尖偷偷画着圆圈。
    允琮噗嗤笑出声来，看着这个老不正经的人现在居然害羞成这样，慢慢飞到空中，俯下身子用凉凉的透明的嘴唇碰了碰苏谈的额头。
    苏谈又惊又喜，看着允琮娇俏羞涩垂下眼睛的神色，感觉世界都圆满了。
    一人一鬼手拉着手继续在大树林里逛，找了快一个星期，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老太婆。
    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位于山腰的小房子上方正冒着缕缕青烟。苏谈拿出地址看了看，又找gps导了下航，最终确定是这个地方，带着允琮过去敲了敲门。
    门一大开，一个大约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眨巴眼睛。
    小姑娘天真得微笑着：“大哥哥你好~”
    “小妹妹你好。”苏谈颌首点头，探头探脑向里边看去，“请问老婆婆在么？我有事儿找你家婆婆。”
    “哦，你九百年不出现，出现就有事儿？”小妹妹脸色一变，上下扫了眼苏谈。“得，你说你有什么事儿吧。”
    “你你你……你是婆婆？”苏谈睁大眼睛看着比自己矮两头的小姑娘，“我天啊，天山童姥？”
    “天山童姥是什么鬼，赶紧说正经的，怎么了？我炖的鸡快好了别耽误我吃饭。”小姑娘扭身往后走，苏谈赶紧招呼躲在角落里的允琮出来，一起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净妥帖，角落里种着叫不出来的树，树下还有竹制摇椅，一口水井旁边放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有只大黑狗懒洋洋躺在桌子下打瞌睡，完全不理会生人进来。苏谈和允琮已经很久没见过完全没有现代痕迹的住处了，两人不由多打量了下，完全没有电和自来水，这座用木头竹子建起来的二层小楼别致精巧。
    小姑娘端出一大锅鸡肉放在桌上，挑出些炖的熟烂的骨头丢到大狗面前，大狗睁眼瞧了瞧，慢腾腾站起来吃掉。
    苏谈允琮相互看了看，忙围坐在桌子旁，小姑娘拽了根儿鸡腿啃了两口，扫了眼允琮：“老郑那狐狸自己不出手，让我给这个姑娘做罐子？”
    苏谈赶紧点头：“老婆婆，您真乃神算。”
    “神算说不上，这几次来找我的都是这事儿。”小姑娘吃完鸡腿，随手摘了个什么叶子擦擦干净，一本正经对苏谈说：“不过我先说明白，她的身体需要耗费你一缕生魂，等她彻底养好自己的魂魄从罐子出来的时候，生魂就自然回归了。”
    “怎么都行啊，只要她能好好养身体就行。”苏谈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别人我放心，你啊我不放心。”小姑娘皱皱眉，“看来你跟这姑娘定终身了吧，你太容易受伤了，生魂离开你身体时间越久你越危险。”
    允琮手不由抓紧裙角，略显不安看了看苏谈，对小姑娘说：“婆婆，你看要不有什么方法让我直接投胎也行，我不要罐子了。”
    苏谈猛地盯住允琮眼睛：“你说什么傻话啊，魂儿养不好，投胎也只能投成牲畜，而且永远不能成人了，你愿意以后都是做不开灵智的动物？”
    “我不想让你冒这么大的险，而且我早晚都要投胎……下辈子我又不会记得什么……可能我本来命运就如此……”允琮眼睛微微发红，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苏谈不耐烦抓住允琮的手握住，安慰似的摇了摇，对小姑娘说：“婆婆，你就给她做罐子就行，我命这么长，拿灵气补足就是了。”
    小姑娘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站起来到屋里拿出好多泥质的大约十多厘米高的小人儿放在允琮面前：“你自己试着钻进去。”
    允琮看看苏谈，面露不忍，苏谈鼓励得笑了笑，允琮深吸一口气，开始试着钻进泥人里。看起来简单的活没成想这么困难，允琮钻了十多个，终于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岁数的罐子里能呆住安稳。
    小姑娘点点头，研究了下那个泥人儿，随手挑出苏谈一缕生魂注入进去。她把泥人儿放在地上，双手结印嘟囔着什么，它逐渐长大，慢慢和真人差不多大小，刺眼的红光闪过，苏谈不由晃了下，待再次睁开时看到允琮正绞着手指略显害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