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寂寞红

第29章


嫚姝自顾自地又说:“可是我不会跳舞,阿妈额娘不让我沾染那些,从小我就与书卷笔墨打交道!他们说纳兰家的女儿就得是精通诗书词文的,那样才对得起纳兰家的名声。”
    倾暖静静地听着,本没打算插嘴,而且嫚姝说的那些话她也无从插嘴。可嫚姝突然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倾暖的手腕,整个脸凑了过来,瞪着大大的眼睛说:“你还没回答我,张答应那晚的那一舞是不是你在背后相助?”
    倾暖摇头说:“不是!”
    嫚姝尖叫:“胡说!她在宫里认识的还有谁?陆贵人根本不会帮她,若是没人在娴妃面前说话,她怎会能够登上那日的舞台?”
    西配殿的门吱呀呀地打开,出来的霓裳并未佩戴面纱,那狰狞的伤口完全暴漏在人们面前,吓得小宫女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霓裳却一丁点也不在乎,她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走到倾暖和嫚姝身边,把左边的脸颊转过来,用自嘲的口吻说:“登上了舞台又如何?臣妾这个样子,这辈子都毁了,舒嫔娘娘您无须忌惮臣妾!”
    嫚姝不解,问:“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登台献艺?”
    “为了活下去!”霓裳温柔地看了倾暖一眼,“为了好好地活下去!”
    嫚姝眉头皱的更紧:“你在我永和宫可是过得不好?我可曾亏待过你?为何还要不死心地往高处爬,为何不能安安分分地好好呆在我身边,只要有我一日荣宠自是不会让你受外人欺辱,这样不好吗?为何不安安稳稳地呆在我身边?”
    霓裳福了福身子,恭顺地垂下了头:“正是因着舒嫔娘娘您对臣妾多加照拂,臣妾不能替您分忧解难还需娘娘您日日替臣妾忧心,臣妾心里过意不去,故而才想为娘娘多做一些事情。臣妾是永和宫的人儿,臣妾身上的荣耀就是永和宫的荣耀!”
    倾暖侧头去看霓裳,这个女子怎的一瞬间变了?难道为了秀贵人,为了守住秘密,她要开始做那些事儿了?显然嫚姝并不知情,她听一想吵闹的霓裳忽而如同转了性子一般的对她表以忠诚,她吃惊之余还有一些满足在。宫里有这样的一个拥有绝世舞技的人儿在,难保皇上不会不想念,而以霓裳的容貌侍寝自是再没可能了。这些日子她永和宫在宫内的确是从未有过的万众瞩目,光说刚才皇上赏赐下来的精贵的缎子,那便是很好的说明,皇上惦记着霓裳,惦记着永和宫,自然也会惦记着她舒嫔。
    且说那精贵华美的缎子倾暖回宫也有看到,她一向对那些女人喜欢的绢花妆缎、胭脂水粉没有半点兴趣。故而回宫的时候玲珑说起新送来的缎子,要倾暖去瞧瞧的时候,她一口就回绝了。晚上自己窝在炕上翻着书籍看着,却一点也没看进心里去。桌角的红色匣子里,躺着的是今日从长春宫带出来的珊瑚手串。搁下书卷,倾暖伸手拿起来,菱角分明的珊瑚形状拼凑起来的手钏实在是别具一格,只是……倾暖慢慢地把那手钏一点点地套在手腕上,尖锐的珊瑚刺得她的手腕很是疼痛。花意正好捧着烛台进来,见倾暖面色不好,忙低头去看,手腕上的红色印子很是显眼,花意一眼就看到了。倾暖自然知道花意替她担心,她自己取下珊瑚手串紧紧地握在掌心里,这样的疼痛比刚才还要强过百倍,可是倾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花意忙去抓倾暖的手,焦急地喊道:“小主您这是做什么?您快些松开吧,若是划破掌心就不好了!”
    倾暖慢慢松开手掌,任由花意从她的掌心里拿走手钏,她看着花意把它重新放在盒子里,抱走放在隐秘之处她并没有阻拦。只是后来花意收拾好之后,她才淡淡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试一下有多疼!”
    之后倾暖的生活可谓是步上了正轨,按时去长春宫请安,按时去慈宁宫念书给太后听,偶尔去宁寿宫探望太妃。渐渐地她忙碌地忘记了之前的那些悲伤,忘记了那晚掌心的疼痛。可是太妃的身子却一直不好,崔嬷嬷对倾暖说的是人老了身子自然而然地就会变差的,倾暖不怀疑地信了。她从宫女手上接过药碗,跪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给太妃,昏迷了一天的太妃再度醒来见到倾暖,没有预料中的笑容,反而留下了眼泪。这让本来准备笑的倾暖一下僵住了,她忙把药碗搁在床头的方桌上,取过帕子擦了擦太妃脸上的泪痕,问:“您可是那里不舒服?可是那里难受?您告诉我,我去求皇后娘娘,求皇上给您找最好的太医来,他们会来的!”
    “我知道他们会来的!”太妃拍了拍倾暖的手背,声音缥缈沉重“将来不要像我一样,不要自己孤独一个人等着死去,你要做个有福气的人!”说完这句话,太妃再度昏睡过去,而一旁的崔嬷嬷却是哭的身体颤抖,眼睛红肿。倾暖不愿逼问崔嬷嬷,离宁寿宫的时候随意找了小宫女问了句太妃怎么了,小宫女不是伺候在太妃身边的,知道的不甚详细,可大概出了什么她还事儿明白的。见倾暖问她,她似乎是抱怨似地说:“那日福晋离开之后太妃吐了血,之后就一直这样整天昏昏沉沉的,身子一直不好了!”
    自宁寿宫出来,倾暖一直沉默不语地往某个方向走去,跟在身边的花意也沉默不语地跟在身后。弯角处竟然与钟粹宫的婉贵人碰了个照面,浅影伸手拦住倾暖的去路,直截了当地问:“你可是为了太妃要去养心殿?”
    她跟这个婉贵人没有太多交情,也从未说过几句话,连见得几次面也是在宴席上远远地看着彼此,点头算是问好。所以今日浅影的举动在倾暖的眼中的确是有些唐突的,她不悦地去看挡着她路的浅影,浅影却一把从她的手中抢过那绢丝手帕,说:“这梨花满枝的绢丝手帕你喜欢吗?”
    毫无逻辑的两句话让倾暖更加摸不着头脑,而浅影却一点点地展开她的帕子,嘴角的笑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看着不舒服,她说:“宫里没几个嫔妃喜欢梨花,梨花是薄情之花故而所有的缎子上都不常出现梨花,可是上次皇上赏赐的缎子都是梨花白的颜色,都是梨花样式的暗纹,刺绣,你看不明白吗?宫里谁喜欢梨花,你还看不出来吗?”
    倾暖怔怔地看了看浅影,又去看她手上展开的绢丝手帕,从丝帕左上角伸出的梨花枝,含苞待放的梨花,稀疏正好,正和她的心意。怎的之前她从没发觉她的箱子里多出了这么一个帕子?在好奇这个帕子是怎了来的之余,她更好奇为何浅影会因为一枝梨花,一个帕子这般的激动!她以很是平和的目光向浅影看去,以不疾不徐的语气问:“婉贵人是要臣妾看出什么?梨花乃是最纯净的花朵,喜欢之人不在少数!”
    浅影显然生气了,她拽紧了手里的帕子,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日光变换,浅影慢慢松开手,把帕子塞给倾暖,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听起来更是乞求,让倾暖很不舒服:“在你去养心殿之前,能否先回宫瞧一瞧?”
  ☆、第五十八章 谁适合做皇上
浅影的话让倾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她虽然好奇为何浅影知道她此时此刻要去养心殿,她也很好奇为何浅影要她先回宫去看一下,可是好奇归好奇,她还是有正事要去做的。因着中间被耽搁了一下,她一路慌张地到了养心殿,还好正好碰到了庄亲王与和亲王一同从养心殿出来。见门前人儿是倾暖,弘昼不自禁地,下意识地去碰了一下允禄。允禄回头惶恐地去看弘昼,弘昼却笑答:“十六叔,我就先走一步了!”
    允禄更是慌张地扯着要离开的弘昼,支支吾吾地看了看倾暖,问道:“不知……不知魏常在有何事?”
    倾暖的视线从弘昼身上划过,转而温柔得体地笑了笑:“方才才从宁寿宫回来,太妃身子不大好,王爷您可知?”
    允禄咳了两声,不去看倾暖的眼睛,而是昂着头看着此时正是湛蓝的天空说:“太妃身子一直都不好这微臣自是知晓,再则,此事想来不用魏常在您操心吧!微臣家里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弘昼笑的意味深长,允禄却吓得脸色苍白。高高城墙之下俩人脚下生风地一闪而逝,不知怎的在这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倾暖竟然觉出了一丝凉意。她回头去看,却见弘历就在身后,难怪方才她觉得后背发凉,浑身不自在。弘历负手而立,看着倾暖的样子没有任何表情,待倾暖请过安之后,弘历才开口问:“你来养心殿是来看朕的吗?”
    倾暖垂首,只能看到弘历胸前,那狰狞的张牙舞爪的翻腾的龙让她生出一丝怯意,故而说起话来也有些断断续续:“臣妾……臣妾是来看皇上的?”
    她确实是不太善于说谎话,小时候因为她的结巴而暴露出的真假话着实让她与哥哥长青遭受了不少的责罚。那次偷偷溜出府去陪着霓裳看后山坡的野桃花,半夜回来时见阿玛一手举着鞭子,一手举着火把在后门堵他们,倾暖当下就吓得腿脚发软,后来阿玛问话,她说起话来就这样连不成片,那次哥哥被打了20鞭子,她却被哥哥死死地护在了怀里,一下也没挨住。后来看额娘给哥哥上药的时候,哥哥咬着牙满头虚汗地流,她第一次哭了起来。许是那次留下了阴影,之后每到说假话的时候,她都会断断续续地才能说完一句话。不是因为那是谎话需要停顿一下来想下一个字,而是她的心跳太快,控制不住才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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