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媒·戒

第34章


我们不行吗?现在我要从公司调钱就从公司调钱,要往公司派人就往公司派人,如果公司完全按《公司法》的条款规范运作,钱我还调得出吗?人我还派得进吗?
  中国男人之间的交情,常常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这种情况居然也能套用到旧天娱传媒与湖南卫视头上。在湖南广电,频道与频道之间,部门与部门之间,常常是互相对掐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是明掐还是暗掐。“超级女声”越火,两家的关系越敏感。有时候,湖南卫视可能不会很认同旧天娱传媒的一些炒作;有时候,各自会很在意谁是不是抢了谁的风头;至于一些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言辞伤害,来不及澄清的误会的叠加,就更多了。
  我们不要忘了那是娱乐圈,本来就是一个是非之地。这还是大家愿意公开说的,不愿意公开的议题(类似于古代的腹谏)更具杀伤力,比如说,到底谁是超女之父呀?每个人都免不了心里嘀咕,真是一地鸡毛。
  当一件事情跟自己没有血肉相连的利益关联的时候,得过且过就可以了。这是当下很多文化事业单位的职工的一种普遍心态。
  一些政府部门的公职人员是否也是这种心态,我不得而知。所谓的事业心是需要强大的内在动力驱动的。如果没有这一点,兄弟,你就别那么认真了,何必呢?
  从这个层面来讲,王伟跟这种环境是格格不入的,不管是旧天娱传媒和湖南广电,其实都装不下他的理想与激情。
  我挺有把握地猜想,这是有那么一天王伟敢于那么决绝地离开天娱传媒的真正的、内在的原因。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每个人其实都不容易。王伟渐渐也明白了,他不可能对王鹏期望太高。其实,王鹏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心境和心思。
  真是成也“超级女声”败也“超级女声”,自从“超级女声”火爆以后,王鹏所拥有的天娱传媒董事长的位置便岌岌可危起来了,已有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意思。
  从2005年开始,2006年、2007年,每年十月份左右的董事会,王鹏都要例行公事地过一次关,面对各种各样质疑于他的声音。有时候做企业,把它经营垮了,可能还没有人管你;你要是搞得红红火火,对于企业法人来说,各种风险反而是很大的,往往费力不讨好。其实,旧天娱传媒的董事会就是一个形式,实际上就是一个组织部,一个政治部,有权要求王鹏做政治上过关似的述职报告。
  很难说其中没有暗礁险滩。
  我猜想,王鹏所感受到的困惑、烦恼和痛苦,应该一点也不比王伟少。
  推而广之,其实在张华立身上,在欧阳常林身上,在魏文彬身上,这些负面的情感应该也都不会陌生。他们作为体制内的一分子,何尝没有体会到禁锢与无奈?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你的政谋得怎么样,当然要接受群众的监督和组织的鉴定。
  我忘了消息来源,说本世纪最初的两年,湖南广电准备进行第三次改革时,曾经酝酿过公司私有化问题,尽量使单一的股权结构多元化,让职工参股。我没有去证实这个消息的真伪,但我觉得相对于成立几家由湖南广电或哪个频道绝对控股的公司,它应该是市场化的根本。产权的明晰和变化,首先会带来决策程序方面的变化,最权威的声音将不再来自于某个行政机关的领导,而是股东大会和董事会。
  我们知道,来自于行政机关的声音太混沌和太强大了,任何个人的诉求在它面前都将不堪一击。在面对市场做企业的时候,如果过去那种事业单位、行政机关的行为模式能逐渐减弱,如果以股份红利为基本分配方式的财富获取方式能得以实施,变成了股东的职工的主人翁意识便会油然而生,生命的激情也将随之昂扬与迸发,整个机器将正常而飞速地运转。
  当行政与企业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行政权力很容易导致利益的分摊,部门利益化、利益部门化,利益个人化、个人利益化,当所有的利益交织在一起、并且外面还裹了一层迷雾的时候,很多问题就出来了,而行政权力的手是无法解开那团乱麻的,是无法拨开那层迷雾的,因为行使权力的某个人某些人,身兼了运动员和裁判员。他或他们的每一次发声,将会受到不同利益的小集团小集体的拥戴和排斥。
  改革真的有难度,如果一切都还过得去,干嘛要去做那种伤筋动骨的事?
  改革确实有难度,但是,一切真的有那么难吗?生个孩子还要阵痛、流血甚至有生命危险呢?
  对于现有的文化事业单位,是不是可以考虑采取某种合理、科学的方式,把意识形态问题与市场化经营问题,泾渭分明地分开?
  毕竟,市场已经证明,在竞争性的领域,很多国有企业的生存,是不具备真正的竞争力的,它对一部分人是一种福祉,对另外一部分人可能就是一种损害。也许只有在垄断性的领域,国有企业才能生存,它所要防范的,也可能只是国有资产经营者监守自盗的经济犯罪。至于它的生命力是否能够可持续勃发,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在非垄断性的领域,某些国有企业就算做好了,也只是昙花一现,可能跟企业领导者的个人素质有直接关系。
  我们又该说故事了。
  2005年的10月1日下午三点,王伟从长沙只身飞往成都。
  因为王鹏在那里。
  因为那里有一场“超级女声”的演唱会,那是2005年“超级女声”的第一场巡回演唱会,那一届超女的前三甲中的李宇春、张靓颖以及第四名何洁全部来自于那里,那也是“超级女声”的巅峰时刻,也是旧天娱传媒辉煌的起步阶段。王伟飞赴成都可不是为了看演唱会,他有更重要的使命。
  就在前一天,2005年9月30日晚上,娱乐频道开了一个非正式的会议,除了王鹏没有参加,旧天娱传媒的几个副总都参加了,这个会上明确表明了以下信息:旧天娱传媒管理太混乱了,应该进行全面整合。并且经营不如预期,频道有关领导在会上明确表示,做生意很简单,不就一分钱的投入,一分钱的产出这么回事吗?说到底那是谁都能干的事!
  王伟是个敏感的人,他当然知道旧天娱传媒已经混乱到了什么地步(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表明,那不过是一个开始),但治理混乱的方式有很多,如果使用上整合的手段,就说得太温文尔雅了,听领导那口气,实际上就是要瓦解天娱,要么大换血,要么小切肉,切呀切呀切成很多块。就像有人中了彩票头奖,你久未谋面、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纷纷抛头露面对你虎视眈眈,就想把你手里的钱一分一分地分掉。
  那是个预备会,也是个吹风会,偏偏选择王鹏不在的时候召开。其实那个时候王伟已经不管超女了,完全可以像个局外人似的作壁上观,再怎么整合也整合不到他头上。但王鹏可怜就可怜在他身边其实也没有几个铁心的人。王伟觉得自己对旧天娱传媒还是很有感情的,不想让它就那么垮了,觉得必须挺身担当,毅然决然地赶去跟王鹏通风报信和商量对策。
  王伟并不知道王鹏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体育场看完超女晚会后,他跟王鹏喝酒,他们找了一个很小的小酒店,一直喝一直喝,喝到小酒店打烊。那天王伟没有单独开房,上王鹏开的行政套房,继续喝,继续聊。
  王鹏醉了。
  那是王伟第一次见到王鹏喝酒喝醉,他可是海量呀。
  王伟也是第一次看明白,其实王鹏是一个非攻击性的人,碰到什么事情总是自己先扛着,还不想让王伟去抗争。到扛不住的时候,就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层一层,这个茧呀就越来越厚,企图把自己保护在里面。
  但是,你包得再厚,以为就刀枪不入了吗?外面还不是有人拿着刀子要捅你?你经得起捅吗?别人捅你很正常呀,人家在其位也是要谋其政的,大家都必须把工作做好。
  10月4日的正式会议是王鹏必须要过的一关,面对各种质疑的声音,必须让它们消失、噤声。
  王伟给王鹏的第一个建议是把公司财务公开,向咨询者证明旧天娱传媒良好的盈利能力和发展后劲;第二,自己拿出公司的三年规划,以此说明混乱状况不仅是暂时的而且是可以理解的和可以治理的,因为忙着做超女,确实有点像打乱仗,但这种无序状态很快就会过去,那时他们将厚积薄发。
  也许王鹏的底气或运气帮了自己的忙,也许王鹏无意中得罪了某人、某人给频道的领导打了招呼但频道并没有真的非要跟他过不去,也许还有另外的、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反正王鹏在会上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一切有惊无险。
  到2005年年底,旧天娱传媒就赚了几千万了,对于拿这几千万怎么办,王伟跟王鹏说了很多次,就是应该旗帜鲜明地找专业人才,花钱去提升品牌,花钱来完善内部的管理系统,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但是,王鹏根本就没想到这钱就该这么花。
  他内心里没准还认为王伟是个败家子哩。在这里,我得认为王鹏的境界比王伟高:公司赚的钱属于股东,得先看股东的意思。
  至于怎么花,他还没想清楚。
  他没想清楚没有关系,领导一个电话来,说娱乐频道没钱了,你给我调个1000万来吧,第二天旧天娱传媒的银行账上可能就少了1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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