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媒·戒

第64章


  开始一切顺利,很快便连续发了四篇报道,其中有一篇是关于路的。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是临武的路常常一边是好的,一边是坏的。进临武的全是水泥路,是好路,可是出来的全是坏路,为什么呢?因为进去的车是空车,出来的车全是拖煤和矿石的车,而且一般都超重,时间一长,就把路压坏了。
  邹高峰就顺着这个线索做了系列报道,包括非法改装车,包括煤矿里那些非法开采呀、官商勾结呀之类的东西。
  事情发生在采访某煤矿之后跟当地镇领导沟通的时候,闻风而来的矿老板带着二十多个“护矿队”队员围住他们,把刀架在摄像师的脖子上,逼他交出照片和录像带,否则就不让他们离开。
  邹高峰他们被扣押了40多小时。
  邹高峰对着煤矿老板说,扣押记者,限制我们采访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不要因小失大。又对镇领导说,我们下来采访,县委宣传部市委宣传部包括省委宣传部都知道,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会找你要人。后来公共频道主管新闻的副台长闻讯,连夜和县公安局局长一起来到镇里,才把他们解救出来。那些“护矿队”队员真是胆大妄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在争吵和推搡中把摄像师的牙齿打掉了。
  考虑到对当地政府形象的影响,邹高峰他们被扣事件并没有被公开报道,只是作为内参被呈了上去,后来那个镇的镇领导和煤矿老板都得到了处理。
  其实,2002-2005年临武县发生了多起“夺矿案”和“涉矿案”,而其事实真象直至2007年上半年才相续浮出水面,这些案件又牵出了原临武县政法委书记刘爱国、原国土资源局局长欧书义、原公安局副局长邝献勇等人,该县县长曹立耕也被“双规”。
  象这种比较严重的事件背后往往都有黑恶势力作为“保护伞”,“矿乱”中关系网盘根错节几乎是一种共性。新闻记者到郴州属地采访被威胁、就象一场生命历险的事也并不鲜见。直到2008年1月11日,中共郴州市委办、市政府办向所辖各县市、区及市直机关单位等转发了市委宣传部的有关文件,并对外公布将设立“舆论监督奖”,“专门奖励主动把舆论监督线索交给郴州调查处理或通过舆论监督对郴州工作产生重大推动作用的中央、省级媒体记者”,情况才有了很大的改观。
  让我们再说一下邹高峰在邵阳城步县的一次采访。
  2005年8月13日上午,城步县公路局的一台悬挂湘S16857号牌的越野车与一台大货车相撞,事故发生后由于赔偿问题,双方争执不下并报警,城步县公安局交警大队立即赶赴事故现场进行了勘察,并暂扣了事故车辆,两辆肇事车都被扣押到交警大队院内等待处理。在调查中交警发现公路局的这台车悬挂的湘S16857号牌并不是该车的真正号牌,同时该车有多种违法行为。一是非法安装了警报器,二是非法安装上了警灯,三是挪用了车牌,第四个违法行为是驾驶证在损毁期间驾驶车辆,这四种违法行为按《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安全法》应该处罚6200元。
  面对处罚,城步县公路局越野车驾驶员李德勇想强行将被扣押的车辆开出,但没有得逞。城步县公路局的有关领导希望交警大队减免处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已进入电脑管理程序的处罚要修改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公路局要求减免处罚的请求,没有得到交警的回复。就在8月15日下午6时左右,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30多名手持撬扛、铁锤的人员趁民警下班之机,涌入交警大队停车坪。他们分工明确,撬锁的撬锁,开车的开车,拉人的拉人,迅速将这台肇事车辆强行开走了,抢了之后还开庆功宴。
  据城步县组织成立的专案组调查,此次事件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妨碍执法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案件,该局党委副书记杨前明就是为首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事后,他还酒气熏天地来到交警大队开协调会。
  邹高峰他们率先报导了这件事之后,湖南省公安厅非常重视,省公安厅副厅长阳红光表示,城步县公路局少数人目无法纪,公然阻扰公安机关执法,冲击公安机关而且打伤公安民警,这个性质是严重的……对这个案子要进行督办,一定要伸张正义,使法律得以正确的实施,对于这些践踏法律搞特权的要绳之以法。
  事后,邹高峰去做跟踪报道,知道杨前明已被刑事拘留。
  他们到他家里去采访,他小孩才两岁,他家人看邹高峰的眼神象锥子一样,给他的触动太大了。然后,他们去看守所采访杨前明,发现他简直象换了一个人似地,事发时的“官威”早已荡然无存,完全一副精神萎靡、胡子拉茬的样子。
  回到住的地方,邹高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根接一根地不停抽烟,整整抽了一包。杨前明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公路局局党委副书记的?是什么样的领导把他培养出来的?对他来说,身陷囹圄固然昝由自取,可是对于他的家庭呢?又该如何承受?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邹高峰发现自己有些于心不忍了,明明知道这不关他什么事,可内心里就是憋屈得难受。
  他对自己是否适合眼下的职业产生了一丝怀疑。
  由于篇幅的关系,我们将不得不舍弃邹高峰另外一些精彩的采访故事。但他做《魔戒》节目的事却不能不说,那是一次活动,曾被人认为是拿吸毒者来做的一场电视秀,但邹高峄却坚持认为,那是一场对一个特殊群体和边缘人群的心灵与肉体的拯救行动。
  邹高峰做的那个活动就是以真人秀的方式帮助吸毒者戒毒。推出一场主题为“挑战心魔,重塑自我”的大型自愿戒毒公益行动《魔戒》。
  策划方案是邹高峰写的。他们在岳麓山上面建了一个院子,征集了十二个吸毒者,男的女的都有,住在那个封闭的院子里,在那里公开戒毒,每天二十四小时监控其每个环节,由公共频道做全程录播。
  那是公共频道做的第一档公益戒毒活动,引发国内外媒体包括《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社会纪录》栏目的热烈讨论和争议。全国很多媒体都来报道,台里省里的压力都很大,因为展示戒毒过程那种令人惨不忍睹的揪心画面,被人质疑,觉得有负面影响。但邹高峰和导演组顶住了压力,他们觉得,面对吸毒所对社会带来的巨大伤害,血淋淋的毒害需要血淋淋的例证来披露,让人警醒。很多吸毒的人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心里其实很想戒,但是光靠自己又做不到,因为那种药物依赖性不仅是精神的而且也是身体的,非常顽固。如果能以他们误入歧途的故事、戒除毒瘾的艰辛告诫更多的人,不管是对其本人还是社会都是有益的。
  他们向社会征集女性自愿者,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陪护,还配备专业的护士给戒毒者做护理,邀请专业人员对于他们的后期进行分析,公共频道公开承诺:离开《魔戒》进入社会之后,只要他们一天不复吸,公共频道就给他们打钱,帮助联系安排就业。
  那段时间是很辛苦的,真是又劳身又劳心,因为他必须每天和那群吸毒的人在一起,而那些人,心智完全就象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不断地被关爱、被鼓励,还特敏感,生怕你看不起他,把他当病人。他们毒瘾发作的时候是很可怕的,不仅自虐,还会有攻击性,完全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对他们自己来说,完全是一种梦魇,百分之百地恶魔缠身。
  后来的十二个参与者中,有三个人复吸了,其他九个人彻底戒除了毒瘾,走上了工作岗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当时这个节目播出以后,收视率“嗖”地一下就上去了,不仅在频道内排名第一,在省内也持续排在第四、第五的位置,全国各地包括东北哈尔滨、云南的吸毒者和他们的家属都跑过来,要求加入,好象那个节目是他们救命的稻草,这让邹高峰和他的同事倍感欣慰。这个节目获得了当年度公共频道的“经典策划奖”。邹高峰更是把它当成是自己的转型之作,他从中看到了活动的强大影响力。
  这以后,邹高峰便彻底转型了,开始从事跟现在的工作差不多一样的事儿,还和原来的老领导一起,在湖南公共频道下面成立了的一个经济实体,叫湖南公共传媒有限公司。
  那个公司属于公共频道,但公共频道并不给投资,甚至都不提供办公场地,他们靠熟人关系在长沙市一个铁路电视台找了一个办公室,招了几个人,完全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奇怪的是公司的产权属于共公频道,只是授权他们通过这个平台替共公频道做活动,拓展业务。
  他们把目光紧紧盯着老年市场,很快就做了一个《超级戏乐会》的活动,他们跟省京剧团、话剧团这些老的艺术团体合作,以戏剧票友为骨干,把触角延伸到对各地州市地方剧种的挖掘与挽救,很快就做出了品牌与影响,一些企业争相赞助。
  与此同时,他的好朋友金涛离开公共频道然后加入了王伟的团队。他们见面之后说起各自的生活,金涛力遨邹高峰,觉得王伟这里更适合于他。邹高峰是作为特殊人才引进的。他开始与金涛搭档,一起做商业推广,象我们已经了解了的红星年货购物节和让金涛特感动的《超级秘密》。
  后来继续做广东国际旅游节、海南欢乐节,再后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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