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孩子

第43章


第五部分第60节:干净的气味
    "我没看到他的脸。我只看到了他的屁眼。"     
    "我打赌,那地方也是没眉毛的。"     
    "我该用刮脸刀片给他装点眉毛的。"说罢他们同声大笑,儿子告诉他这八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差不多一小时过去了。到了快四点时,儿子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带了个女人?"     
    "是的。"     
    "她在哪儿?"     
    "在士兵家里。她能住这儿吗?"     
    "你们结婚了?"     
    "没有,老人。"     
    "那最好还是带她到你罗莎姑妈家去吧。"     
    "她不会喜欢的。"     
    "我也没办法。你是要走的。我可还得住在这儿。"     
    "算啦,老人。"     
    "唔-唔。去看看你罗莎姑妈吧。你要是不见她,她会气疯的。"     
    "《圣经》上没说两个单身人睡在同一个屋顶下的事。"儿子哈哈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圣经》?"     
    "我可以撒谎,说我们结婚了。"     
    "可你没撒谎。你说了实话,所以就该按实话来住。"     
    "噢,真屎。"     
    "这就对了。屎。我家在白天整天都欢迎她。把她带回来,我好见见她。"     
    "她很不寻常,老人。"     
    "我也不寻常,儿子。我也不寻常。"     
    "好吧。好吧,我去接她,把她带来。你做点什么吃的,然后我说带她去罗莎姑妈家。这样对你合适吧?"     
    "挺合适的。"     
    儿子起身要走,他父亲跟他走到门口。儿子说:"一会儿就回来。"老人说:"等一会儿。我问你点事行吗?"     
    "当然。问吧。"     
    "你怎么在信封里不放个便条什么的呢?我一直在盼着有张纸条。"     
    儿子一时答不出来了。所有那些汇款单办得都是多么匆忙啊。在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打发一个女人去买汇票和办手续。他总是尽量经常汇款,有时从一个城市寄出五次,有时六个月从哪儿都没寄。他是多么来去匆匆啊。     
    "我琢磨我是不想让人读到我的信,知道我在哪儿……"但是这样的借口太蹩脚,没法说下去了。"你是因为这才保留那些空信封的吗?"     
    "是啊。那上边有你写的字,你知道的。那些字总是你写的吧。"富兰克林·格林"。你的字写得蛮不赖呢。挺好看的。就像你妈。"     
    "再见,老人。"     
    "到罗莎那儿去一下。告诉她你来了。"     
    吉丁蹲在路中间,下午的太阳晒着她的后背。儿童们都很高兴摆出姿势,一些年轻些的妇女也乐意。只有老年人拒绝盯着她的照相机做出笑脸,仿佛镜头盖一打开,他们就看见地狱了。男人们对她裤子臀部的折缝在阳光下如此分明大开眼界。喀哒,喀哒。吉丁刚才惟恐自己闲得无聊,就设法和艾琳以及来看儿子的北方姑娘的邻居妇女搭讪,这才想起来她的照相机。她们带着毫不掩饰的敬佩看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说着:"我去过一次巴尔的摩",或者"我表妹住在纽约"。她们真想知道的其实并没问她:她在哪儿认识的儿子,她的皮靴值多少钱。吉丁满面春风,喝了几杯水,竭力像昂丁那样和她们拉家常。但她们崇拜的目光和不善于言谈,使她觉得儿子走开的时间太长了。她想起她的相机时已经有点烦了。此刻她倒是兴致勃勃地给大家拍起照片来。士兵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太棒了,"她说,"绝了。现在过来一点。"喀哒,喀哒。"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好的,贝阿特丽丝,你能靠着那棵树吗?"喀哒,喀哒。"往这边一点。太棒了。别动。别--动。天啊。"喀哒,喀哒,喀哒,喀哒。     
    儿子并不想一把夺过照相机。只是找个机会收场就成了。遮住臀部的裤缝和阳光,停止喀哒,喀哒,喀哒。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起初她困惑不解地看着他,后来就动气了。"你这是怎么了?"     
    这样不好。抓过照相机,然后还得告诉她有关睡觉的安排--这样是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带她到老人家里,晚饭后去了罗莎家。德雷克和士兵开车接他们去庞西一个路口处叫做"夜动"的地方,那儿有乐队演奏,烤肉三明治和既不是闪光也不是频闪的四只蓝灯照耀下的无限制的跳舞。他俩甚至还抓紧机会在汽车里亲热了一下--吉丁的印象是没人知道;他却清楚人人都明白。汽车后座容得她仰卧,但啤酒和劣质威士忌使她十分困倦,所以他把她留在罗莎家的时候没发生什么问题。她睡得死死的,足有三小时,睁开眼却没有了他,而且感到在这间没窗户的小卧室里十分憋闷。她光着身子坐了起来--因为她从来不穿睡衣,她的双手抱着肩膀。卧室有一道门通起居室,还有一道通向后院。她打开了通向后院的门向外望去,屋外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团漆黑。比起骑士岛还要黑得多,黑得多。而且有声音,那是来自植物和地里的生命的。若是她想吹吹风,外面可是一点没有。她想,不可能有这么黑的东西了。或许她站在那儿时间长一些,会有从什么地方来的光,她也就能看到影子,什么东西的轮廓,一丛灌木,一棵树,天地间的一条线,或者更深沉的黑暗,可以显示出这栋房子的终点和空地的起点。她想起了那次儿子要她闭上眼睛时所见到的黑暗,以及想像出其中的一颗星。她想,那是通向那里的惟一道路,因为世界是在天空的方向,在该有天空的地方是没有星星的。她猜是混沌;天上该是一片混沌。不然的话,至少该有月亮。植物发出的响声是听不见的,但其实是强烈的。她完全可能置身于一个洞穴、一座坟墓、大地的子宫,由于植物生命的运动而窒息,只是看不见其形态而已。她什么也看不见,也记不起天亮时看到了什么。身后的动静吓了她一跳,马上转过身来。罗莎站在通起居室的门口,灯光从她身后照进来。     
    "有什么事吗?我听到你在走动。"     
    吉丁关上了后门。从另一道门射进来的光线很微弱,却足以聚光在她的胴体上。罗莎盯着吉丁的躯体,稍微低了下头,就又抬了起来。她的目光徐徐掠过,其移动就像吉丁看不见的那些正在生长着的植株,不过那些植物的存在有一种爆裂的声响。     
    "你干吗不告诉我你没有睡衣呢。我有些可以让你穿的,"罗莎说。     
    "我……我忘了,"吉丁说,"我忘记带来了。"     
    "我给你拿一件吧。"     
    罗莎回来时,吉丁已经上了床。罗莎递给她一件有背带的女式长衬衣,虽然揉皱了,却有干净的气味。     
    "你没事吧,闺女?"     
    "噢,我很好。我只是觉得太热,想吸点空气。"吉丁回答道。     
    "这里本来是个门廊。我把它改成了一间屋子,这儿确实闷热。我没打算买窗子。"
第五部分第61节:赤身裸体 
    "你能让后门敞着吗?"吉丁问。     
    "我可不想出这个主意。任什么都可能从那些街上进来的。我有个旧的小电扇,我给你拿来。"     
    "不用,不用。别麻烦了。"     
    "你肯定?"     
    "肯定。"     
    "那电扇噼啪作响,可是能吹动周围的空气。"     
    "没事。"     
    "好吧,我把这道门敞着。"罗莎用一把板条靠背的木椅顶住那扇门。"对不起了,"她说,"那件衣服不够长,可也能将就着罩住你了。"     
    "谢谢。"吉丁说,但那件衣服并没有罩住她。她穿着那件长衬衫,用被单盖着她的赤裸,后来罗莎来和她一起躺着。没有哪个男人让她感到那么赤身裸体,那么一丝不挂。斜眼挑逗她的人,情人,医生,画家--谁都没让她觉得暴露。还不仅是暴露。是诲淫。     
    天啊。埃罗。     
    他们要在星期天离开。她一定能够熬过一个星期天,之后,她和儿子就会回到火车上握着手,再乘上飞机,在三角洲航空公司的毯子下彼此玩弄着--他们的面部不动声色,和别的乘客没什么两样,他们的手却在目标明确地摸索着。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十点半,罗莎的指尖正触着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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