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孩子

第50章


但她对昂丁轻柔而坚定地说:"不,你不是没要求,纳纳丁,你想要我回报你。你为我操劳,你容忍我。现在轮到我来为你做事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全部意思。"
第五部分第68节:波浪形弧线 
    "轮到?轮到?这可不是玩惠斯特牌时的叫牌……"     
    "做一个女人还有别的途径,纳纳丁,"吉丁接着说,"你说的是一条路,我想也是的,可那不是我的道路。我不想做……像你一样。等一等。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对你是诚心诚意的,你得听着!我不想学会做你所说的那种女人,因为我不想做那种女人。"     
    "只有一种。就一种,你要是对我再说一个可恨的字眼,我就……"她止住了。     
    "怎么?打我吗?你肯吗,纳纳丁?你也要打我?"     
    老太太不说话了。她的侄女,她的宝贝儿,她的王冠,已经把她和她跟上跑的那东西归为一类了。现在她还在不停地谈呀,解释呀,说呀,但昂丁再也听不进了。她心跳的声响太大了。吉丁走回去打点行装之后,昂丁坐下来,下巴撑在左拳上,用右手拍打着桌子。她不知道自己巴望的是什么。她指望她的外甥女做什么,想什么,或者有什么感受。但有些比她看见的更多的东西。也许她是对的。也许我只想让她为我们感到难过,她想,也许那正是我所巴望的,如果我确曾有过什么希望的话,那可是个很低的希望啊。     
    西德尼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她吗?"他问。     
    "是。"     
    "又要走?"     
    "对。去巴黎。"     
    "他在哪儿?"     
    "她把他蹬了。"     
    "我要是早告诉他就好了。"     
    "我也是。到楼上去跟她道声再见吧。要是可能,她明天就动身了。"     
    西德尼坐下来,解开他的蝴蝶领结。"她跟你要钱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几个法郎的打车钱。她有个装满了你叫做旅行支票的东西。到楼上去看看她吧。我给他把东西端去。"     
    "她要是想说再见,她知道我在哪儿。"     
    "西德尼,别这样。"     
    "可我就是这样。她对我们不好,昂丁。"     
    "她还小嘛。她会定下心来的。"     
    "这和年龄没关系。"     
    "她不是存下的钱,西德尼。你拿不回利息的。"     
    "理应当。"     
    "对他们和对我们可是太不一样了。有整整一揽子东西他们做得来,我们却从来一点不慌呢。"     
    "还有整整一揽子东西他们根本不懂的。"     
    "好啦,也许你是对的。也许爱是不付出的。我爱那小男孩就像我亲生的,让他长大了别去杀人。可是不但没有一句感谢话,我倒落了个低下的名声。不尊重人。"     
    "咱们别再深谈这事了。"     
    "他现在还不错。干得挺好。可那不是我的功劳,不是。我的责任只是不告诉任何人。她怪我没有爱她到制止她的地步。你来琢磨琢磨。当时我心里还有一个孩子,你兄弟的女婴。也不是我生的。我用这双脚站了三十年,就是让她别这受这份罪。我就是没了脚,也要这么干,就是让她别受这份罪。可是她除了给我买了一双我不能穿的鞋,一件我穿不出的衣裙,再也想不出更好的东西了。结果是她进门来连裤子都没换一条就又要走了。现在给我解释一下吧。"     
    "我也解释不了什么。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很久以来,好像人们就照顾亲人了。老黑人这年头对年轻的黑人是个累赘了。"     
    昂丁走到灶前,移开一个烤土豆。她把土豆放到盘子上,又把盘子放到托盘上。然后又走到冰箱跟前,拿出一个在里边放冷的酒杯。西德尼看着她的动作。     
    昂丁拿出一块餐巾。"她说她认为他不会的,不过要是他当真打来电话或是来找她,我们不要让他知道她在哪儿。"     
    "他最好别到这地方来。"     
    "据她说,他还打过她。"     
    "那样的话,我倒希望他来,"西德尼说,"我一定要把那颗子弹射向他。"     
    "别,你不要那样。"     
    "你要是不这么想,你就是误解我了。我要一看见他就开枪,然后再解释。"     
    "这不是你的产业,西德尼。"     
    "不是,可这是我的家。如果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就除了坟墓什么都没有了。"     
    "唉,我们不久就要到那儿去了。"     
    西德尼想了想身后的事:"你觉得她会埋葬我们吗,昂丁?"     
    "我想我们只好自己埋自己了,西德尼。"     
    "这么说,裹尸布也得舒服点喽。"他端起那个藤托盘,既然他是在有那个名字的书里提到过的地道的费城黑人,就又重新系好他的领结,整理好了袖扣,然后才离开厨房,前往花房。他注意到围着院子的砖头,从地底下露出了头,东倒西歪的。在他看来,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钻出地面。他想,水泥是惟一能够保持这个地球维持稳定的东西了。这块地方让一切都错了位。我这次要让那个穆拉托都修整好。蚂蚁也要想办法认真对付。它们已经咬穿了扩音器的导线,他只好把整个系统转移到花房里:转盘、接收器和唱片。西德尼暗自感激蚂蚁,因为当音乐在整栋房子里嗡嗡响的时候,他确实恼恨吸尘和擦门把这类活儿。他愿意在安静的环境中干活。现在他总算摆脱了音乐的轰响,由斯特利特先生独自享受了。不过,要是蚂蚁咬了铜钱--就必须认真对付了。他想,二者必居其一,要么是他在晚年时萎缩了,要么是这些树在一夜之间蹦高了。洗衣房的屋顶完全被一根重树枝遮掩了。他想,我要是告诉那个穆拉托把它砍掉,他没准会强烈反对的。最后还是从镇上找个人来干吧。     
    花房沉浸在小提琴的乐声中,瓦利连坐在一个种籽苗床上,没有听见西德尼进来。他沉迷于音乐之中,虽然他的手指偶然战栗一下,但他那硬币上侧像般的头,始终准确地按着节拍晃动着。西德尼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转过头来。     
    "您的午餐,斯特利特先生。"     
    瓦利连向他示意把托盘放下,他的几个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波浪形的弧线。     
    "您让这地方衰败了,斯特利特先生。"     
    "怎么讲?"瓦利连问道。     
    西德尼走到唱机跟前,抬起了机头臂。"我说的是您让这地方衰败了。这里原先可比现在好多了。您让这里七零八落了。"     
    "这是我的地方,"瓦利连说,"接着放音乐吧。"     
    西德尼没有动,只是说:"您也不在这儿种东西了。"     
    "我喜欢这样,西德尼。接着放音乐。"     
    "那您可要好好照看它。"     
    "这好办,西德尼。把邮件递给我。"     
    西德尼拿起那一叠信件、函告和目录,伸手递给瓦利连,可瓦利连那双不住颤抖的手却接不过去。"要我给您拆开吗?"西德尼问。     
    "不啦。噢,拆吧。"     
    西德尼拽过一踏脚凳,坐在了瓦利连身边:"您也要多关心自己。您需要理发了。"
第五部分第69节:空中抖动 
    "我愿意留长点。"瓦利连说。     
    "不是这么回事吧。您只是不想进城罢了。那个穆拉托人今天在这儿。如果您不想要我理,让他带您去好了。"     
    "什么穆拉托?"     
    西德尼用一把裁纸刀拆开了一封信。"是米歇林医生派来的。一个穆拉托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他可以送您过去理发。"     
    "今天算了,"瓦利连说,"今天就不去了;改日吧,西德尼。"瓦利连转向托盘,想拿起刀叉。他虽然勉强拿起了刀叉,可是只能在手中晃来晃去,用不成。西德尼把邮件放下,站起了身。他从瓦利连手里接过刀叉,把热气腾腾的土豆切开,用叉子挑起一大块。他吹了吹,然后举到瓦利连的嘴跟前。瓦利连闭紧嘴唇,瞪着西德尼的眼睛。他尽力想看明白那眼里有什么真正的含义。他没法肯定,但他相信他看到了善意。他张开嘴,把土豆吞了下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