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囚徒[二战]

53 大英雄


非洲的一个沙漠旅馆一如往常地迎来了又一个早晨。
    女人听见身旁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的声音,便慵懒地翻了个身,睁眼看向昨晚留宿的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你要走了吗,所谓的,未来的大英雄?”
    这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一头金发耀眼得近乎猖狂,一双蓝色的瞳孔也许永远都会那么自信,那么生机勃勃。
    “是的,漂亮的黑美人,大事业在等待我。”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他似乎是很确信自己将会做出一番事业来,然而这个人给人一种很没谱的感觉,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觉得好笑。
    女人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那人挑了挑眉毛:“怎么,不信?”
    “哈哈,不过是你昨夜喝醉后的玩笑吧?难道真的要我相信我和未来的大英雄过了一夜吗?”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一战时和希特勒下士过夜的女人会知道他会成为未来的元首吗?比起他,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准尉。”他说着扣上皮带就跑出了旅馆,似乎急着去哪里的样子。
    除了一些那女人应得的钱,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于是温舍去纽曼的帐篷交汉斯中队使用子弹炮火的记录本时,头一次看见这位好脾气的大队长发火了。
    离帐篷还有几步之遥,温舍便听见纽曼摔东西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洪钟般的怒吼。他都不知道原来大队长的声音可以这么大:“我从来就没见过你这样差劲的士兵!啊哦!该死的!海德里那老混蛋怎会把你这种人交给我!”
    温舍步伐顿了一下,皱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然后又听见纽曼的声音震得大地一晃:“违章!记录!记了!满满!一张纸!就连报道都迟到了整整24小时!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连报道都会迟到?!”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很响亮、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路上遇到了漂亮女孩,耽误了!”
    温舍心里一汗,终于决定待会再过来送本子了。
    然而纽曼却突然大吼:“温舍进来!”
    于是温舍也看似一本正经地向后转,矮身进了帐篷。帐篷里除了纽曼还有个二十左右小伙子,个子不算高,头发金得发亮。由于帐篷里光线不算好,温舍用眼角余光并不是很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他把本子放到桌面上:“大队长,这是……”
    “带他去你的帐篷!”
    温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了句“好的”,然而答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温舍带这个小伙子去了自己的帐篷,路上他打心底里希望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并不是不能接受与人同住,但至少不要是看起来这么麻烦的人物。
    那人很有精神地主动打招呼,微踮起脚尖勾住温舍的肩膀道:“你好啊兄弟,我叫约亨,约亨马尔科。我祖上是法国移民。”
    那一瞬间,温舍的脑子一蒙——这熟悉的感觉——恩什……他把约亨的胳膊拿下来,闷闷地答道:“温舍马克思。”
    约亨倒是不介意,耸耸肩跟着温舍走。
    说话间到了帐篷,温舍撩起帘子请他进去:“这个帐篷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搬进来。其它许多事情你之后会慢慢学会的。现在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
    于是约亨老实不客气地问道:“附近哪个镇子上的姑娘最漂亮?”
    温舍觉得他适合和艾利尔住一起,然后把瑞因换过来。
    约亨的性格开朗得让人有点想揍他,很快整个飞行大队都快知道了这里新来了个约亨马尔科。虽然这人的行为有点抽风,但是大家对他确实都有这么一种评价——“他英俊得不可思议”。这种英俊和温舍那种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如果一个陌生人和温舍面对面走过,陌生人不会注意到自己和一个怎样的人擦肩而过了,但是过了几秒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于是再回头才发现那是一个英俊内敛的男士。
    但是约亨的话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别说擦肩而过了,就算是在几米开外也能在人群中被一眼看到。这也许得益于它的头发,然而这必然不只是因为头发。
    约亨的那些简历推荐信什么的最后又被纽曼大队长扔回了他自己手上,他就随意地丢在吃饭的桌子上垫桌子了。温舍偶尔瞄到几眼,发现约亨的违规记录不仅是写满了一张纸,而且那张纸还挺大。其中包括将飞机降落在公路上引发交通堵塞,夜不归宿,醉酒,偷长官车,听爵士乐,还有各种没写清楚地违规和处罚。
    沉默如温舍也是不得不好奇了:“为什么要把飞机降落在公路上?”
    约亨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那个啊,因为当时内急需要方便一下。”
    “……好吧,那为什么夜不归宿呢?”
    “跟女人约好了。”
    “可你好像几乎每天都夜不归宿。”
    “那就是每天都约好了呗——和不同的女人。”约亨说这话时似乎还很自豪。
    “为什么要偷长官车?”
    “因为他们把我禁足了,门卫收到命令不许我出门,我只能开着长官车出门做掩护,第二天一早我就把车还回去了。”
    温舍心想对于这种士兵来说禁足处罚真的是太正常了:“爵士乐应该已经被元首禁止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军营里听爵士乐?”
    “你怎么不反过来问,”约亨哼哼着,“为什么不能听爵士乐呢?希特勒不喜欢,难道所有人就都不能听吗?他听不出爵士乐的美感不代表所有人都聋吧。”
    这话说得够大胆,按这小子的性格,温舍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因为言行不慎而付出代价:“然后呢?你是因为违规太多被贬来非洲的?”
    “不不不,”约亨摆摆手,似乎在说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被贬职,“事实上我之前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战场,你听说过“不列颠大空战”吗,我就是其中一员。在那里我和当地的盖世太保头目的女儿上了床,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这个身份。后来第二天我就找了别的女人,于是我就倒霉了。盖世太保直接找到我们的军营里去,我们尊敬的海德里队长就帮我做好了贬到非洲的一切手续,一星期不到我就滚蛋了。虽然海德里平时总看我不顺眼,但是最后还是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也是谢谢他了。”
    是啊,估计很难有人会看他顺眼吧。温舍想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个事,为什么你来时纽曼没有检查你的战机驾驶情况?”
    约亨看起来很开心:“很好兄弟,你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原因就是我还在德英边境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十架战机,我已经是一名王牌飞行员了!”
    温舍有点郁闷。战绩达到五架就是王牌飞行员,约亨的飞行技术或许确实不错,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公平,王牌飞行员至少不该是约亨这个样子的。也难怪约亨以前的长官会气炸,这种太过得瑟却又恰好有那么点资本得瑟的人最难□□。
    约亨和温舍简直就像两个极端,温舍对自己的事守口如瓶,约亨则有问必答,奈何他答的那些都像是炫耀、吹牛、说大话。
    很快,温舍知道了汉斯中队长对约亨的态度。约亨在非洲的第一次行动前,汉斯下达指令:“约亨,今天你负责飞僚机,保护右翼,明白吗?”
    虽然这意味着约亨这次将没有什么开火的机会,但是他很爽快地回答:“明白。”
    温舍知道中队长的意思——太狂妄的人只要让他没有狂妄的机会就好了。估计不只是这一次,就算是以后约亨也没有什么开火的机会了。除非他学乖。
    沙漠中的战机全部被统一涂成了沙黄色,这一次,十八架飞机相继起飞,在空中排出了队形。温舍紧跟在约亨的机尾后面,远远就看见十多架敌机组成的阵环。正在紧张中,所有人的耳机里突兀地传来约亨一声欠揍的感叹:“好酷!”
    没人理他。队伍在云层中穿过,所有人集中精力注意着敌机在云层中的时隐时现。这时,温舍的声音在耳机里传开:“后方有情况。”
    因为温舍很少开口,他的话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重视。艾利尔在无线电中命令:“详细汇报。”几秒后,又是温舍的声音:“后方和左翼出现敌机,加上前方的大约有四十架。”艾利尔立刻下令:“撤退!”
    约亨却很不解:“为什么,我们的弹药明明很充足!”
    然而似乎所有人都在着手撤退了,约亨只好跟着跑,这时,身处右翼的他灵敏地发现长机左侧有一架英国飓风式战机已经很接近,于是突然机身的空中一个翻滚,闪电似的略过长机下方直冲着英国飓风去了。
    耳机里同时响起了一声:“不会吧!”温舍都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声音,只看见约亨一连串的子弹发射出去,正打中敌人的引擎。
    “飓风”里的英国小伙子立刻向窗外爬想要跳伞,然而来不及了,他惨叫着和变成火球的“飓风”一起坠向了大地。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艾利尔怒吼:“约亨归队!全体撤退!”
    之后就是约亨被中队长关了五天禁闭,原因是他不听命令,擅自离队。
    在那五天里,温舍出帐篷前总能看到约亨气鼓鼓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看他,温舍被他望得头疼:“别看我,你自找的。”
    其实约亨也就是想让温舍理他一下,让他有机会抱怨:“但是凭什么!我打下了敌机,没有我的话我们就会被攻击了!那个该死的中队长居然还说我违纪!”
    “你就是违纪了。那架飓风在左侧,是左侧的机负责的。”
    “可它正躲在视线死角里,左侧根本看不到它!何况它都那么近了,我连提醒大家的时间也没有!”
    “那如果右侧也出现敌人呢?你走了谁来保护长机的右侧?”
    “你也说了右侧没有!”
    “是吗你这么相信我?”
    约亨颓然地倒在床上,憋闷至极。突然又开口道:“那个英国的飞行员,好像还很年轻。”
    温舍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种话:“是的,可你也很年轻。”
    “这是我头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一个人从高空摔下去。我是说,人,不是飞机。”
    “那场面是有些可怕。”
    “可我觉得他很可怜,他掉下去的时候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将会怎样死去。”约亨闭了下眼,“他的妈妈也很可怜,她一定像我妈妈一样在等儿子回家。”
    温舍看着他,有些吃惊。
    约亨说:“我知道我不攻击他,死的就会是我。可我觉得很对不起他,高空坠落的感觉,一定非常可怕吧。”
    沙漠的白色阳光通过温舍半撩起的门帘,细细地笼罩在了约亨的军装上。
    奥地利。
    克雷尔半裸着上身抽着烟站在准将府邸的窗口,这时,一个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人穿着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宽大的衣服,不过也已经脏兮兮的了,头发在脑后乱糟糟地绑成一个球。
    克雷尔这时非常佩服自己还能认出她来。
    他打开门,似乎心情很好地对门口的女佣说:“门前有个找不到家的小流浪汉,你带她进来洗洗澡换件衣服,让她吃点好东西然后在客厅等我,我一小时后会去见她。”
    然后回到屋里来,看着床上正在勾引他的女人笑笑:“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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