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囚徒[二战]

60 生活在继续


之前在家里见面的时候,碍于克丽丝在场,阿翁和温舍并没有多说什么,所以现在温舍还有不少事要问她。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两人在一块沙丘上坐下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去中国?”短暂地沉默之后,温舍问道。
    阿翁想了想说:“因为只有一张签证,最后我让凡上了轮船。也因为……我想回来找你。”
    “明明只有一张签证,你让他走他就走了?”温舍冷笑,“他也真够心安理得的。”
    “……如果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就不会这样说了,而且……他也认为自己不过是我回来找你的借口罢了。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哦,对了,我还遇到了库特,他帮了我不少忙。”
    “库特是谁……?”
    阿翁愣了愣:“你们打过招呼的……哦,算了,估计是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总之就是一个国防军,是爸爸朋友的儿子,当时守在奥地利瑞士边境。”
    “那个中国女孩呢?”
    “禾秋顺利回到了瑞士的家里,他们留了我和凡一宿,但是她舅舅似乎不会允许我们住第二晚。这也是很正常的,他们都是好人,我也不想连累他们一家。”
    想想恩什,温舍点头道:“她回去了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温舍说:“我和尤嘉莉已经没有关系了。”
    阿翁点点头:“克雷尔告诉我了。不过你是怎么让她死心的?”
    “用了点狠的。”
    “狠的?”
    “我带她去了集中营,当着她的面杀了几个染病的人。我想她已经没有办法面对我了。”
    阿翁闻言吸了口气:“你可以不用这样对她的……”
    “用的,不然她永远也不会明白。说起来,克雷尔过得怎么样了?”
    “老样子。有钱有势,交际网四通八达,脑筋也够灵活,活得逍遥自在。是他安排我和战地记者一起过来的。”
    “那,以后你怎么打算?”
    “会住在那边的小镇上。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了——通过楼下住的一位黑人老太太。”
    “工作?”温舍反问着想了一下有点印象的那个黑瘦的老太婆,又问道,“她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她的丈夫是个犹太人,已经被抓走了。她已经看出我是个犹太人,如果要出事早该出事了。”
    “是什么工作?”
    “在一家餐厅打杂削土豆,不用接触客人,活也很简单,总不会比开飞机辛苦。”阿翁耸耸肩。
    温舍笑笑:“开飞机很好玩的。”
    阿翁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看来温舍在这里过得不错,放在以前,哪里有看他笑过。阿翁自己不由得也笑了笑,提醒他:“但是要小心点。”
    温舍点点头:“我每周会有一天休息,那天我会去找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自己小心。”
    很快,对莱纳斯的采访出现在了德国的报纸上,但是据听说没有采访约亨的部分。
    不过克丽丝的意思是,约亨现在还不是很出名,她是第一个发现约亨的记者,如果这个时候就把约亨抖上报纸,也不过就是个小版面上的小新闻,或许还会招来别的记者,那克丽丝就不占什么优势了。但是如果把约亨这个素材藏着,直到日后他发达了再让他上报,克丽丝或许就能一个人独占一个大版面。这是克丽丝身为记者的一场赌博。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很不爽”的约亨,但事后他仔细一想,觉得日后自己如果真的发达到能独占一个版面,那么不管是哪个记者来报道他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所以说克丽丝提出的这个方案就只是对身为记者的她来说有利而已,跟约亨关系不大的。于是约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温舍说:“你才发现吗”。而阿翁听后觉得克丽丝够有手段,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记者。
    总之,沙漠里的日常生活又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约亨老实了不少,这也全靠纽曼管教有方。
    在世界上最热的非洲的夏天真正来临时,在纽曼的力荐下,约亨成了二中队的一名长机飞行员。
    很快,阿翁看到克丽丝的记者笔记本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给约亨做僚机飞行员可不容易。”
    不得不说,约亨对飞机的掌控已经出神入化,他可以在战斗中把飞机开得飞快,几乎没人可以跟上他,于是既要在他左右观察敌情又要记录他击落的敌人数量的僚机往往手忙脚乱,甚至有时完全被落在后头,这给人的感觉就是约亨甚至不需要僚机的保护。
    也就是这时,约亨很吃惊地发现温舍每次都能紧跟在他右后方,一边徒劳地保持队形一边报告敌情,甩都甩不掉。约亨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对于看人却没什么眼光。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温舍确实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你的能力在战斗中究竟用出了几成?”约亨曾在下飞机后暴怒地抓着温舍的领子这么问道。
    温舍用力一根一根撤掉他的手指,理理领口后很平静地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回答:“没有这种说法,我只是服从命令,僚机飞行员很少需要开火。”
    “你这个样子让我做长机做得很不安心,拿出你的真实实力和我比一比!”约亨叫道。
    “没有必要,也并不是只有飞机开得最好的人才能做长机,纽曼选择了你,就有你胜过我的道理。”温舍说着,却并没有看着他,“何况如果我赢了你的话,难道你真的要放弃开长机的机会,继续做捆绑在长机身边不能开火的僚机吗?有空和我较劲,不如快些让自己成为远远超过我的人吧。”
    约亨算是明白了,温舍这个人,要么一句话也不说,要么说一堆话出来憋死你,总之是完全不能交流的了。
    温舍这番话对约亨刺激很大,他也很明白自己的薄弱点——体力不行、体质较弱,于是他开始常喝牛奶,饮酒量也减了不少。他希望自己的身体可以承受更加强烈的超重和失重。
    有些不怕麻烦、很会玩而且精力旺盛的年轻飞行员总是一到排休的那一天就跑到镇上去玩,例如约亨。但是温舍既不喜欢麻烦,也不会玩,不爱把精力放在无谓的事情上,相比较而言也不算年轻了。所以以前他几乎没有到镇上去过,但是现在,似乎每次休息他都会往镇上跑。
    他是去找阿翁的。
    好在虽然阿翁和克丽丝同住,但是克丽丝大部分时间都在阁楼捣鼓那些照片。温舍来了不少次了,却也几乎没见到克丽丝的人影。
    他会和阿翁讲讲军营和天上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在他口中,阿翁得知艾利尔是个风流人物;瑞因是个孩子气的大男孩;阿翁对莱纳斯印象并不好,但是听了温舍讲的一些事情,也觉得莱纳斯没那么怂气了;至于约亨,温舍说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可是也特别、特别、特别会乱来。听了一些约亨的事迹之后,阿翁只想说这个“特别”还真的没用错地方。
    阿翁也告诉温舍,为了不惹人注意,她在餐厅的厨房里几乎不怎么说话,就算有了点什么情况,黑老太也会帮她蒙混过关。
    有时,温舍会带点沙漠里的小礼物给阿翁,例如仙人掌盆栽,或者沙漠里捡到的骆驼头骨。这种骆驼头骨让阿翁觉得是一种很奢华的装饰品,如果能收集到很多然后拿到欧洲去卖估计也能赚不少钱。
    餐厅的工作简单,但是枯燥乏味。阿翁一开始是和黑老太一起削土豆皮、苹果皮、各种皮,后来又被差遣去洗盘子。阿翁头一次觉得洗盘子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因为盘子数量太多,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她手上,每天都干到胳膊疼腿疼。但是她并不是笨手脚的人,总归是没有弄碎过盘子。
    好歹辛苦不是白辛苦的,工钱也是如期拿到了,厨房的人也逐渐习惯了这里有个不爱说话的戴口罩的白人小女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老太就算在工作中也还是絮絮叨叨抱怨不停,嘴里一直咕哝着一些很怨念的话,一块土豆皮削不下来也要骂上好久。大家似乎都很不喜欢她。
    但是阿翁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能得到这份工作,黑老太是有恩于她的,所以平时做好饭菜也会给楼下送去一些,黑老太每次都是阴郁地回应:“放下吧,快走吧。”但是倒是从未挑剔说饭菜不好吃,这对阿翁的厨艺已经是极大的肯定了。
    阿翁的日子也渐渐稳定下来,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但是似乎人在安逸中就特别喜欢自找烦恼。这是件很小很小的事,这件事是从克丽丝的一句问话开始的。
    有一天,克丽丝突然问道:“阿翁,你和马克思先生真的是一对小情侣吗?”
    阿翁想回答是的,可又觉得不对劲,只好反问:“怎么了?”
    克丽丝也是随口一说:“觉得你们两个好像都没有牵过手呢。”
    阿翁怔了怔,又道:“可是手牵在一起的话,两个人走路互相牵制都不方便,不是会很尴尬吗?”
    克丽丝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没和女孩子牵过手吗?哪里有不方便吗?小情侣不都是手牵手的吗?”
    “可是那也是走路的时候啊,我和他往往都是坐着说话……”
    “那就约他出去散散步啊什么的,顺势就牵上了呀,我记得第一次去采访约亨的时候你们俩一起走出了老远,我可是一直看着呢,没有牵手吧?”
    安逸中的阿翁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大难题了。
    德国,柏林,准将府邸。
    一个单脚微跛的男人用一口很不标准的德语问园丁:“请问这里是笛林准将的住处吗?”
    园丁笑笑:“这里曾经是笛林准将的住处,但早在闪击波兰的时候尊敬的笛林准将就已经阵亡了,现在一位少将住在这里。”
    “阵亡?”男人变了脸色,“那……他的子女呢?”
    “笛林准将没有子女,所以他的财产已经都给了国家了。”
    “是吗……”线索似乎到这里就中断了,但是男人还是不死心,“你还知道更多关于笛林准将的事吗?例如他的亲戚,信得过的朋友。”
    “这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你可以问问笛林准将的女佣,她叫安妮,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写给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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