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听夜雨

9 (九)第二层迷雾


我此时想起学校的那两颗梧桐树的爱情故事,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岳清风笑道,“别人讲,都讲不出梧桐夜雨的味道,只有她才最合适。”说完看着我,“你到底要不要我讲?”
    我对视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渴望讲这个故事。我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岳清风的身上,皱着眉头,盯着她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叹息道,“寒潭的水,怎么会不冷呢?若是冻坏了,该怎么办。你要讲,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岳清风突然哭了,哭的没有声音,只是落泪,“你若不喜欢我,若只当我是妹妹,干嘛对我这样好。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忘不了你,我求你走吧,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回到岳阳镇了。”
    郑秋月呆呆的盯着我们,“哥……不,杨扬。你到底喜欢谁,是清风?还是晓婵?还是萧太太?还是……还是我?”
    我朝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下去吧,我明天就走。”
    岳清风擦了擦泪水,“听完这个故事再走吧,反正都已经上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她不管我同不同意,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杨扬你看,从这里也能看见狼谷。”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岳清风看见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年,岳、杨两家带着200勇士夜袭狼谷去了。留下14个孤苦无依的新婚妻子,她们就是站在我们现在站的地方,盼望着她们的丈、她们的勇士,可以回到她们的身边。女人都是傻女人,她们什么都不懂,既不知道岳、杨两家和他们娘家的仇恨,也不知道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信誓旦旦的诅咒。她们只想有个安稳的家,有一个疼她们的丈夫,乖巧懂事的孩子。可是她们什么也没有等到,等到的只是一个用鲜血染红的狼谷。她们不甘心,依旧每天登上这块石头,站在这里等着,等着心里幻想的奇迹。于是等来了她们怀孕的消息,没有怀孕的妻子,依然傻傻的在这里等他们的丈夫回来,直到她们等不下去了,跳入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深渊。”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可是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谁的错。肯定不是这些女人的错,难道是岳、杨两家的错,可是自己的家族就该被屠戮吗?他们又有什么错。是七大家族的错,他们想要的只不过也是自由、土地、财富罢了。难道是流寇的错?我不知道,如果果真是流寇的错,那也是流寇在痛苦,为什么几百年过去了,流寇早已经化成了黄土,痛苦的却是这些无辜的人。
    “几百年过去了,多少个岳、杨两家的妻子,站在这里站成了望夫石!”岳清风盯着我,“你该去一趟福留镇的,无论如何你都该去一趟。”
    “为什么福留镇难道是另外一个岳杨镇吗?”我冷冷的问道,“我不相信什么诅咒,也不想去再听什么传说了。如果这一切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仇恨的话,不管是岳、杨两家的仇恨也好;七大家族的仇恨也罢;还是无辜受到连累的七大家族的女子也罢;都在我这里一笔勾销好了。”
    “哼,你一个人是还不清的。就是岳、杨两家生生世世子子孙孙耗尽所有血也是洗不清的,虽然岳、杨两家本没有错,也不是加害者,但是这个死结却解不开。”岳清风不屑地说道,“你欠福留镇一个交代,不,是岳、杨两家、七大家族和那些该死的流寇,欠福留镇一个交代。你若洗清你家族的罪孽,就要福留镇去向那些无辜的女人赎罪。”
    “我们该回去了,父亲要等急了,若不回去只能留在山上过夜了。”郑秋月说道。
    我们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向福留镇的无辜女人赎罪。回到姑妈家里已经很晚了,我多么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还好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什么诅咒,什么仇恨,都会在时间里慢慢的消散。一觉醒来,天空晴朗,是美丽的一天。虽然不舍,但是该走的时候到了。我收拾起行囊,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没有,看见墙壁上的挂着岳清风送我的竹帽。我犹豫的一下,还是决定带着它离开。现在想想,加拿大的女朋友,似乎也没有送过我什么像样的礼物。
    我高高兴兴的从房间走出来,姑妈很伤心,对我说道,“过了年,如果想回来,姑妈这里随时欢迎你。”
    郑秋月也带着大包小包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我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无辜的说道,“说好的一起回你家的,难道你想反悔不成?”
    我只好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若你能去,母亲一定很开心,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
    姑父已经坐在车子里,笑道,“走吧,都走吧。本来以为多了一个儿子,没想到搭进去一个女儿,这笔买卖真是亏大了。”
    我不好意思的抱了抱姑妈,安慰道,“等过了年,我就让月儿回来,你们放心吧。”
    “她跟着你,姑妈挺放心的。”
    发动机轰鸣着,车子像离弦的箭,蹿了出去。我望着窗外,看着半年来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心中很不是滋味。既有留恋,又无限感伤。车子马上就到镇口,眼看我就走出了牢笼。车子突然紧急停住了,我看到密密麻麻的人,一下子窜了出来。姑父下了车,我听到吼声,“郑雪堂,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杨扬带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如果你放他走了,我们都会一个个死在这里!”
    我听到姑父在与他们争执,过了一会就没有声音了。心里顿时一紧,就要下车,郑秋月死死的拽着我的手,不放心的说道,“不要!”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现在最不想让我死的就是他们。”我掰开郑秋月的手,推开车门,他们没有围上来。
    “杨先生,老朽萧万山这厢有礼了。听闻您要走,我等未尽地主,深感不安,万请先生到舍下小坐片刻,聊表心意。”一个白发须眉的老者,拄着一根青龙竹杖,对我揖了一揖说道。
    “老人家我可受不起您这一拜,我本时日无多,这又要折我的寿命了。至于地主之谊,倒也不必,相比诸位也知道,我本就是这里的人。我只愿诸位,放了我的姑父,让我离开,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我一揖到底,恭敬的回道。
    “杨先生既然如此,我们本当顺从,可是旧事未了,杨先生就这样走了,岂不有失大家风范。”这时又从人群中站出来以为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眼光锐利,形体消瘦,一看就是历经沧桑的精明人。
    “敢问先生是哪家的长辈,恕小子无礼,斗胆请教。”
    “不敢,我是岳杨镇郑家的现任当家,郑学义。”
    “郑先生说的旧事,已是陈年往事,小子只是虚活25个春秋,顾不了老一辈的恩怨。”我随口回道。
    “在下刘炳奇也要说一句,杨先生说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我们就不提它也罢。但是这一辈的恩义,你还没有还,若就这样走了,岂能安心。”
    “刘先生说的哪里话,我不知道我欠了刘家什么恩情?”我冷冷的回道。
    “对,你是没有欠刘家什么恩情。但你欠了岳家,因此你不能走,若要走,也要跟我去一趟福留镇,若他们拦你我到时第一个杀了你!”我心头一惊,抬头看见岳清风从人群中走出来,语气僵硬的说道。
    萧万山,郑学义,刘炳奇一个个都闭了嘴,像吃了苍蝇一样表情难看之极。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吗?”我皱着眉头不爽的问道。
    “对,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仅仅是岳、杨两家的前辈欠下的罪孽,还有你也欠了那里一条命。你说你该不该去?”岳清风一字一句的回道。
    “哈哈,欠钱还钱、欠债还债、欠命还命,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一趟。”我不屑的说道。
    “郑雪堂,你来开车,我们去福留,若谁拦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岳清风恶狠狠地叫道。果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我一言不发的坐在车上,手心却全是汗水。
    车子掉转头,朝福留的方向开去。我朝岳清风看去,她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懊恼,这超乎了她应有的年纪。
    “你不是岳清风,你是岳晓婵,对吗?”我冷冰冰的问道。
    岳清风转过头,对我甜甜一笑,却笑得我毛骨悚然。“你说我是清风也好,晓婵也好,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不会放你走。”
    我不再理她,闭眼沉思,心想我到底欠了谁的命。郑秋月握着我的手,安慰我,“不要想了,若他们要让你死,我就让他们踩着我的躯体过去,若他们要你娶她们的女儿让你像你的前辈一样,我便嫁给你做你的妻子。若你不肯,我就陪你在这里终老一生。”
    我心头一颤,睁开眼惊讶的望着郑秋月,突然想起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够了!”岳清风冷笑道,“你若真的这么痴情,就该像郑家的前辈,献身给他,放他离开。你的爱,太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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