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听夜雨

“狼谷里望夫石上的冤魂，听到了吗？七大家族终于向你们道歉了，可是这一天足足晚了一百五十年。”岳清风的声音落下，狼谷里持久的回荡着她的声音，像是再回应。
    我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狼谷，说道，“一百五十年前死在流寇手中的先辈们，你们也可以安息了。一百二十年前，在这里把血流干的四个孩子，也可以回家了。九十年前，在这里掉了脑袋的族人，也可以去了。但是还不够，还是远远的不够！”
    我说完，再次朝前走了两步。跪下来对狼谷说道，“一百五十年前，在这里被200联军毒杀的流寇，死不足惜，他们已经下了地狱。可是死在我的祖先手里的岳、杨两家和七大家族无辜的俘虏们，你们听着，我是杨家第34代玄孙杨扬，今天在这里向你们的冤魂道歉。”
    “奇怪，真是奇怪。七大家族和岳、杨两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举镇来到狼谷，真是天意！”岳清风大声的说道。
    “我今天要带着月儿离开这里，就从狼谷出去，我要将这一百五十年的怨恨一起带走。”我转身对岳杨镇七大家族的居民说道。
    “杨公子，我跪下来求你，请你为了岳杨镇的居民留下来吧，起码等到我死了之后。”萧万山当真跪了下来。
    萧万山这一跪，萧家上千子弟都跪了下来。刘家，郑家，齐家，陈家，也紧跟着跪了下来，没有跪下来的就只有岳、杨两家的子孙了。
    望着黑压压跪在谷口的老少，我转头对郑秋月说道，“月儿，我今天恐怕出不了狼谷了。看来诅咒还在呀，一百五十年了还没有洗清这里的恩恩怨怨。”
    “杨扬，一百五十年来，没有一个人从这里出去过。今天，你也不能。”岳清风像是代表狼谷在对我训话。
    我点了点头，拉着郑秋月走到萧万山的跟前，把他扶起来，“您是长辈，今天你跪了我，我的寿命就去了一半了。”
    “你们都想起来吧，我发誓今天过后，再也不离开岳杨镇了。”郑秋月突然开口道。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这个姑娘，郑秋月微微一笑，“你们跪的是杨扬，其实我知道，你们跪的是我。”
    “哈哈，看来七大家族，依然要靠牺牲他们的女儿，存活下去。”岳清风冷冷的嘲讽，转身朝福留走去。
    七大家族的男子们，听在耳中，羞红了脸。
    这一夜，过得注定不平凡。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岳阳镇去了，转身去了福留镇。曾祖母过世后，我回来了几次，却一次也没有踏进大门。我使劲的拍门，心想也许她们都睡着了。没想到，我刚拍了两下，门就开了。杨家的几个婶娘，穿戴的整整齐齐，全在院子里等着。
    我上前两步，她们却突然朝我跪了下来。我吓了一大跳，走过去，扶她们，她们不肯起来。我只好跪下，“大婶娘，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这是要赶我走。”
    “不，孩子。从此刻起，你才真正成为杨家的家主。”大婶娘站起来，把我扶起说道。
    六婶娘也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和月儿的事，几个婶娘都知道了。你要想把凤戒给她戴上，婶娘们给你张罗。”
    我失落的摇了摇头，“婶娘们的心意，孩儿心领了。月儿说，她此生再也不会离开岳杨镇了。而我，是注定要走的，我答应过曾祖母要带着龙凤呈祥离开岳杨镇。”
    “唉，命呀。孩子，折腾了一个晚上，休息吧。”大婶娘一声叹息，带着各位婶娘，姐姐都走了。
    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住在杨家的房子里了。即使以前来住上一两天，也没有认认真真的打量过它。现在，这个房间成了我唯一的归属地。我仔细去看，这个房子，竟然是一个姑娘的闺房。心中黯然叹息，看来杨家已经很久没有男丁了。
    第二天姑父把我的行李带了过来，他拉着我的手说道，“孩子，你叫了我一声阿爸，虽然你和月儿的缘分未到，做不成我郑雪堂的女婿，就做我的儿子也好。你跟着我回家，好吗？”
    我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月儿，阿爸，回家吧。告诉月儿，她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我杨扬的好妻子。”
    郑雪堂哭了，这个响当当的汉子，跪下来也不会哭的，现在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孩子，我明白了。是阿爸错了，你是个好女婿。”
    郑雪堂说完，就走了。头也没有回，我估计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满脸的泪水。
    没有了学校的职务，我只好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书。还好，杨家的书房和岳家的一样阔气，高高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堆满了书，大多是古籍。杨家的大姐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每过一段日子，还是回到这里。她笑着对我说，“杨家最值钱的不是你手里的那一对龙凤呈祥，最值钱的还是这些书。我小时候，常常来这里玩，阿爸就抱着我，给我指着这些厚厚的古籍，咧着嘴笑道，娟儿你要把这些书看懂了，就是李清照也要对你甘拜下风。”
    我对这个姐姐，向来敬重，听她说起，也笑着说，“美娟姐都看会了吗？”
    杨美娟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过年的时候，我带睿儿见姥姥。我学着阿爸的模样，把他带到书房，对他说，‘睿儿，你看看这些书，可都是宝贝。你要把他们都读懂了，李太白看见你也要甘拜下风。’你说好不好笑？”
    “姐姐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书库？”我无意的随口问道。
    “你要找是找不到的，连我的曾祖父也找不到。听说，那里放的都是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会让人轻易的发现。”
    我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呀，是要隐藏的秘密怎么会让人轻易的发现呢。那么，岳清风又是怎么找到岳家的藏书呢。杨美娟走后，我仔细找了找，始终没有找到一丝端倪。
    岳清风来找我，“你问什么不去学校了？”
    我反问道，“你为什么也不去了？”
    她一愣，笑道，“我已经大四了，现在有的是时间，现在轮到你了。”
    “你好聪明，你说晓婵比你聪明，我不信。我为什么不去，你知道的，不要装傻，聪明人装傻一点也不好看。”我没好气的回道。
    “你最近看到我，就像猫见了耗子一样，分外眼红。我没有阻止你离开这里，那天没有，现在也没有，你不该这么恨我。”岳清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委屈的说道。
    我不理她，她也不走。我看书，她就看我。
    “好了，我输了。你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我无奈的说道。
    “可是我本来就很安静，你在这里，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我张了张口，无奈的笑了。“你怎么找到岳家的藏书的？”
    岳清风笑眯眯的说，“这可是你自己不想静一静的，可不要怪我了。”
    “唉。”我叹了口气，“上辈子欠你的，真拿你没办法。”
    岳清风适可而止，她就这点好，做什么事都聪明的点到为止。“我和姐姐都喜欢书房，但是我们喜欢的原因却不一样。她喜欢在书房里读书，我却喜欢在书房里捉迷藏。姐姐看书，我就找书，她一本接着一本读，我就一本接着一本找。有一天，她不在，我就一个人找。突然找到一本，掰不动的书。我吃了一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掰不动的书。我用尽了所有力气，终于把它掰了下来，可是书还是没有离开架子。书房的墙壁，就动了，我吓了一大跳，以为房子要倒了，差点哭出声来。闭着眼等了一会，声音停止了，房子没倒，从墙壁里露出满满一架子书。我激动坏了，以为发现了宝藏，那是我小时候最骄傲的秘密。”
    “你一定不舍得告诉你的姐姐，对不对？”我问道。
    “又被你猜中了，我和姐姐是双胞胎，什么秘密都一起分享。可是我并不喜欢这个样子，每个人都要有一些小秘密。而这个发现，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以后常常去翻看墙壁里的书，看到了好多不该看到，不该找到的秘密。如果还有这么一次机会，我希望，找到那本书的是姐姐，不是我。”
    我冥思了片刻，笑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玩捉迷藏？”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而且我很忙，现在也不喜欢玩捉迷藏了。”岳清风狡猾的一笑，转身就走。
    我在心里骂道，这个丫头，果真像传言的那样古灵精怪，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我学着岳清风的样子，在诺大的一个书房里，玩起了捉迷藏。就这样，一本一本的找过去，厚的薄的，只要是书就绝不放过。几天找下来，书被我翻了一遍，没有一本是搬不动的。我失望的想，也许造房子的本不是一家。
    岳清风撇了撇嘴，嘲笑道，“哥哥，你真是一个十足的傻子。杨家的祖先和岳家的祖先又不是一个人，就算他们是一个，难道就一定会做一样的机关吗？”
    我索然无味，觉得虽然岳清风说话难听，但是道理却是对的。于是，我每天到书房，用脚尖，轻轻的踩着书房的地面。趴在书房的墙壁上，用手指轻轻的饿敲击。
    六婶娘走过来，叫我吃饭，看见我灰头土脸的模样，笑着说，“咱们杨家就算有宝贝，也早就被政府给收光了。你眼前的这些书，是你曾祖母带着一家老小，赶在红卫兵的前面，挖了一晚上的地窖，藏起来的。”
    我眼前一亮，问道，“地窖在哪里，我能看一眼吗？”
    “地窖早就埋上了，里边什么都干净了，连个纸片都没有。”
    我一阵失望，问道，“还有没有其他藏书的地方？”
    六婶娘想了想，说道，“宗祠的阁楼上，有我们杨家的族谱。”
    “还有没有？”
    “你美娟姐姐和几个叔叔上学时的课本，你要不要？”
    我无奈的笑了，看来我与杨家的秘密书库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