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听夜雨

家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地上布满了灰尘。我用衣服下摆遮着鼻子，推着行李，往自己房间走去。打开房子的灯，屋子里还是我走时的样子，一点没变。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母亲坐在床头，呆呆的望着木门的样子。我也懒得收拾，洗了澡，匆匆的睡下了。这一晚，我睡得很踏实，家原来这么好。
    我一觉醒来，已经早上十点多了，我想着穿什么去医院才好，手机就叫起来。是岳清风打来的，现在她应该是我合法的妻子才对。
    我摁下听筒，“喂，我打了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担心死了，你到了吗？”
    “我……我昨天太累了，睡死过去，刚刚醒来，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正要出门。”我心里有些愧疚，怪自己想的不够周到。
    “你没事就好，山里信号不好，记得吃早饭，我就挂了。”岳清风嘱咐了一句，没有等我开口就挂掉了电话。
    我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下楼坐地铁的时候，看到早餐店，想起刚才岳清风的嘱托，走进去买了点，包起来。准备，带到医院里和母亲一起吃。
    已经一年多不见母亲了，我们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她明显的老了许多，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刻刀呀。我平静的走过去，抱了抱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好好的吗？没有等我回来，怎么就病倒了。”
    母亲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找你爸爸去了。你姑妈说，你到庙里给我求了签，要给我找老伴。我一气，就病了。”
    “这是你的孩子，长得真帅！”旁边的阿姨笑道。
    “是呀，这是我的儿子，长得像他爸爸，老是惹我生气。”母亲骄傲的介绍道。
    穿着病服的大叔，笑道，“你儿子要是在你跟前就是天天气你，你也活的开心。看我的女儿，跑到什么澳洲去了，打来电话说，‘爸，你来吧，杰森说给你找好了最好的养老院。’我差点没气死，我又没长飞毛腿，澳洲是说去就能去的吗？”
    “老李，你也别难过。你姑娘，心里至少还记挂着你，没准过不了多久，就带着女婿和孩子回来看你了。”母亲安慰道。
    老李不屑的说道，“别骗我了，我又不是孩子，等她回来，估计我都走了。”
    护士走过来，笑道，“阿姨，这就是你常说的儿子？”
    “怎么样，阿姨没骗你，长得是不是很帅？”
    护士不好意思的抬头仔细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笑道，“真帅！”
    旁边的阿姨打趣道，“护士小姐，怎么样，做你男朋友不委屈吧？”
    护士噗嗤一声笑了，“我可配不上他，听说还是博士呢！”
    “好可惜，我结婚了，要不然我一定心动了。”我叹了口气，惋惜道。
    母亲愣住了，“你说什么杨扬，你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说，你也同意的，她是岳晓婵的妹妹。”
    母亲怔怔的呆住了，叹息道，“唉，真是冤孽。不过也好，你要好好的待她。”
    我点了点头，说道，“风儿本来要来的，可是学校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让她安心学习。”
    “做的对，你有没有请风儿的母亲来A市住一段时间？”
    “说过了，她老人家不愿长途跋涉，你知道那个地方，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母亲点了点头，对周围的人笑道，“看吧，有了媳妇忘了老娘。改天媳妇来了，请大家吃喜糖，一个都少不了。”
    老李笑道，“你儿子真有本事，你也赶快好起来吧，说不定，今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是呀，老张，你真有福气。这一下，好的就快了。旁边的阿姨也附和道，然后转身对护士小姐笑道，“阿妹，我家的儿子虽然长得丑点，也不是博士，但是还算老实，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护士小姐努着嘴，不满道，“看吧，好看的好男人，果然都是稀缺品种，一不留神全让抢光了。”我们几个都被这个娇憨可人的小护士逗笑了。
    我抽空，敲开了主治医生的门，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见我，带着一丝疲惫，责备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本来以为来不了了，能够这个时候来，已经不容易了。”我认真的说道。
    “还有什么比你母亲的生命更重要的？”他不怒自威，盛气凌人的问道。
    “一个镇子，上万居民的生命。你说重不重要？”我自嘲的笑了笑。
    “你在耍我？出去！”医生吹胡子瞪眼朝我怒道。
    我早料到他不会信我，“我不能出去，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母亲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你不配知道！”医生蔑视的望了一眼，“你走吧，我很忙！”
    “你是个不错的医生，也是一个不错的老头。我的导师，果然很有眼光。”我赞叹的说道。
    “你的导师是谁？”他抬头撇了我一眼。
    “林唯一，就是我的老师。”
    “胡扯，林先生很久不带学生了。”
    我骄傲的望着他，“那是林先生没有遇见我之前的事情了。你可以讨厌我，但是请你看在林老师的份上，请你亲自为我母亲动手术。”
    “林先生对我有恩，你若真是他的弟子，我自然尽力而为。林先生是不会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弟子的，我希望我看错了你。”医生点了点头，还是请我出去。
    我只好走出来，打开手机，翻出林老师的电话，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老师，你是不是想我了？”
    “回来了也不看我，要你这个弟子干什么。”老爷子不满道。
    我咧咧嘴，笑道，“特意给您带了几斤丈母娘存了二十二年的女儿红，我明天就给你送去。”
    “好小子，算是没白疼你。你母亲身体还好吗？”林唯一关切的问道。
    “老爷子是不是对一个叫方弘毅的医生有恩？”
    “小方？哦对了，他是你母亲的主治医生？”老爷子问道。
    “是呀，这个人把我当成不肖子了。我没法子，只好把你抬出来。”我无奈的说道。
    林唯一骂道，“不肖子我不肯定，但是肯定是个不肖徒，你结婚怎么不告诉我？老子的一世英名都给你败坏了。”顿了顿，“待会我打电话给小方，代我向你母亲问好，让她放心。”
    我连连称是，挂了电话。回到母亲那里，将林唯一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母亲感慨道，“老爷子一百岁的人了，还让他为我的事操心，你真不应该。”
    “当年，我要出国，可是他拦着说要我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我可是他关门弟子，怎么也要特殊点。”我笑道。
    母亲摇了摇头，捣了我一下脑袋。
    护士匆匆忙忙的进来，对我说，“方医生，请你过去。”
    我点头称是，这次来到方弘毅的办公室，方弘毅的态度明显改善了许多。我刚进去，方弘毅就站起身，冷冰冰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都是误会，既然是林老师的徒弟，自然不是坏种。你母亲还好，胃癌早期，没有扩散。现在做切除手术，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这次有我操刀，你就安心吧。”
    我千恩万谢的寒暄过，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心情恢复了许多。我倚在病房门口，望着母亲与隔壁的阿姨有说有笑的样子，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幸福。
    晚上已经和郭涛约好了，都是老朋友，陈东我大学的舍友，比我大了五岁，谢菲菲我读博士时师姐，比我大了6岁。只有孟静怡最特殊，是我母亲同事的女儿，和我一起长大。现在却在A大读博士，算是小师妹。
    郭涛举杯对我说，“杨扬多亏了你，我一下子认识了三个博士，而且还能和三个博士一起喝酒，痛快！今天不醉不归！”
    陈东坏笑，“杨扬你媳妇都不在，却厚着脸皮找歌要钱，真不要脸。要不，你自罚三杯，我就勉强给你个红包。”
    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对谢菲菲说道，“明天林老师要见我，学姐要一起吗？”
    “林老师那，我可不敢去，你还是拉着静怡一起去吧。”谢菲菲连忙摇手，笑着说。
    我转头望向孟静怡，她落寞的喝着酒，精致的小脸通红的像个苹果，嘴巴嘟着，眉头蹙着，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丫头，你是不是又失恋了！“我笑道。
    “你还笑，都是因为你。何雪婷回来了，我信誓旦旦的说，你始终忘不了她，都已经给你约好了，你却连婚都结了。你让我怎么面对她？”孟静怡幽幽的说道。
    “谁是何雪婷？”郭涛问道。
    “加拿大那个傻妞呗，还能有谁。”陈东开口接道。
    “加拿大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自言自语的说着，就笑了。
    他们奇怪的望着我，异口同声的说道，“杨扬，你傻了！”
    酒过三巡，谢菲菲醉醺醺的望着我和孟静怡笑道，“我，我就觉得杨扬和静怡这丫头最搭，可是他们两个就是走不在一起。”
    我有些尴尬，傻傻的装哑巴。孟静怡嘿嘿笑道，“菲菲姐喝多了，乱点鸳鸯谱，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郭涛瞅着机会不敢示弱的八卦道，“静怡老实说，你和杨扬是不是好过？”
    “他们两个指定好过，一起长这么大，要是没点故事，谁信呀！”陈东大嘴巴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