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香暗度

  这一刻我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恍如隔世。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他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再也不想放开了，即使吵闹，即使误会。纵使再大阻力，我再也不想放开你，错过我身边。”
  他说：“沧海桑田，深爱不疑。”
  他说：“我愿意陪你一起消耗巨大的人生……”
  我想起他甩开我的手，冷眼看着我，声音凉凉地吐出：“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我想起在江城他初见我的欣喜，他起身，轻轻移到到我身边站住，定定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半晌，声音颤抖地说：“原来你在这里，原来在这里……”
  我想起朦胧里，他的手覆在我的脸上，轻柔摩挲，呢喃道：“我以为再也不会找到你了，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知道么，听到你死的消息，我有多害怕。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以为这么几年，已经足够我忘了你……可是怎么办，我根本不想忘，也忘不掉。这么多年，我爱过你，恨过你，也找过你，我想你想的快疯了。即使你那样对我，我也不忍心真的放下你。安笙，你把什么都忘了吗？忘了我们相爱，忘了我们相怨，忘了彼此曾深深纠缠折磨，忘了是我欠你，是么？”
  “不，不行，我绝对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就这样忘了我……你怎么可以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
  想到这里，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汹涌地不像话。我扯起袖子胡乱地抹着泪，姚墨尘也慌了神，左手依旧拉着我，右手急忙伸上前来给我擦泪，不明所以。我抬头，泪眼婆娑地张口喊道：“姚嘉陌！”
 
第三十八章 别来无恙
更新时间2015-9-12 17:52:25  字数：2394
 他擦泪的手一顿，表情僵硬，眸子里是说不清的欢喜，忧愁。
  他知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退后一步，甩开他拉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他，不再说话。他依旧没有再动，手依旧停在半空，看着我，眼中有错愕，有欣喜，有慌乱。
  半晌他收回手，生硬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缓缓开口，声音沉重道：“小笙，别来无恙！”
  这一声，虽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山，隔了海。一直以来，我冥冥中盼着的，怨着的，痴着的，念着的，全在这一刻渐渐浮现了最初的挣扎与渴望，悸动着，迷惘着。我曾经一直以为就算再见姚嘉陌，再爱，再挂念，我也一定能沉淀这份年少里最初的懵懂悸动。
  那时江城初遇，我对他相见不识，当初再怎么刻骨铭心也不曾记得，可是如今当他以姚墨尘的身份顶着姚嘉陌的脸站在我面前，沉沉地唤着我的名字，低低地说着‘别来无恙’，我却发现，有些挂念不是我说想放下就能放下的，譬如我对姚嘉陌，七年过去，我还是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就心里欢喜，甜蜜又苦涩地回味着，就像当年我想放弃一切奋不顾身地奔向他，就算岁月把我磨砺，千疮百孔，我也想整整凌乱的发，拖着步子，勉强不那么趔趄地站在他的面前，笑着说：“原来你还在。”
  很久以前，我曾心心念念地盼过，有一天，他能这样唤我的名字，即使那样千辛万苦，即使那般体无完肤，我也全然不顾，只为他可以安好。只要他能好好的，我会怎样都无所谓。爱一个人，就该这样的不计前嫌，不顾一切吧？我曾带着我一腔的孤勇，奔跑在茫茫的夜色里，寻着他的身影。好像目之所及、漫山遍野都是他，又好像看不到他，哪里都找不到。我只想他在，哪怕不是我身边也好。可是如今呢？他在我身边，可是我一点都不激动，平静地不像话。
  别来无恙？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我含着泪颤着音对他大喊道：“姚嘉陌，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沉重的‘别来无恙’？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的刻骨铭心，我的义无反顾，我的心甘情愿，我的爱而不得跟我说着‘别来无恙’？你又有什么资格又来到我身边干涉我的生活，感受着我沉重的喜怒哀乐，对我说着‘别来无恙’？你有什么资格时时看着我的脸跟我说着‘别来无恙’？你有什么资格还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还跟我说‘别来无恙’？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再记起你？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忘了你……
  你可知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我曾怎样心心念念过？你又知我曾怎样苟延残喘过？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风轻云淡地说着别来无恙？我好不容易把你从记忆里抹去，你为什么又回到我的生活？姚嘉陌，你，好狠的心！”
  说着，我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温热似决了的堤，像拍岸的惊涛，汹涌着，翻滚着。而我像茫茫里的一叶扁舟，再也把不住手中脆弱的桨，随这巨大的浪潮一波又一波袭来，卷入，浮浮沉沉。
  我曾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情绪，可是一到这个男人面前，我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戒备，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以为都被他的一个眼神狠狠击碎，即使有千军万马，也让我溃不成军。
  这个时候我真心觉得我面前这个男人坏透了！他意外地出现在我的生活，意外地招惹我的懵懂，意外地霸占我关于青葱的所有情绪，意外地纵横在我的义无反顾里，驰骋在我的心心念念里，升华成我年少光阴里最执着的信仰，为这信仰，让我甘心情愿奔赴地狱，即使要灰飞烟灭，也换不来他曾经里的一丝真心。我曾努力向上，努力找到黎明的曙光，努力向着有光的方向奔跑，疾走，匍匐，可那光却始终有如海市蜃楼，虚幻缥缈，遥不可及。我也不能抑制我强烈跳动的孤独的心，像旷野无尽的荒凉。
  姚嘉陌，你真是狠心！
  听完我的话，他深深地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踉踉跄跄退了两步，呆愣在原地。双手伸出，似是想抱我，随后又无力地垂下。
  我直直地看着他，带着哭腔声音闷闷道：“你又回来做什么？来我身边做什么？你为什么招惹我如今安生的日子？我叫顾安笙，你是叫我不得安生你才肯罢休么？我们……究竟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不还我安生？”
  说完，我踉跄后退了两步，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刮地我生疼。好像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都在躁动，敏感地宕动。我转过身，想离开。手却被缚住，我没有回头，哭腔里生硬的决绝道：“放开！”
  他没有动，依旧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在我一个不留神的时候，一把将我扯进了怀抱。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他怀里，再怎么努力挣扎却都无济于事。他的长臂死死地把我扣在他怀里，越搂越紧。
  “安笙，你知道吗，你离开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我找过你，可是都找不到。你知道吗，他们说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啊，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有多害怕么，我那么怕听到他们说你死了。我心疼，我这儿疼啊……”说着腾开一只手捂着心口。
  “我还没有找到你，我还没有好好对你，我还没有跟你说我爱你，你怎么就可以死呢，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找到你，我想在你身边，我想对你说其实我在乎你。”说着，他转过我僵硬的身体，双手扶着我的肩，看着我，目光灼灼。
  “你还记得么，我们曾说过要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的，你曾说你也愿意陪我一直轰轰烈烈，陪我细水长流的，你都忘了么？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对吧？”姚嘉陌看着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眼里满是急切。
  “安笙，失去你的这七年，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害怕失去你。”说着凑过来，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双手紧紧搂着我。此时此刻我能感受到他浑身在剧烈地颤抖，他紧紧地搂着我，好像放松一点就会让我流失。
  “安笙，我曾经想过，只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江宇灏，没有裴若亚，没有那些日子，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重头再来。可是我放不下我骄傲的自尊，我潜意识里觉得，你总会回来的，你总会回我身边的。可是当我看见你在江宇灏身边，看见你为我自捅两刀后，我突然就后悔了，什么该死的自尊，什么该死的面子，全让它滚一边去，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不在乎江宇灏，我也不在乎你喜欢他，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依旧说的殷切，我却听的可笑。
  
第三十九章 安笙，安生
更新时间2015-9-12 17:56:12  字数：4118
 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冷笑道：“没有江宇灏？没有裴若亚？没有那些日子？姚嘉陌，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跟我说着这些话？是你硬生生把我推到江宇灏身边的，又是因为江宇灏才让裴若亚无辜丧命，我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横着一条命啊，横着若亚啊，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跟我说没有裴若亚？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裴若亚？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你就是那个可恶又狠心的罪魁祸首，而我就是那个无情的刽子手，是我生生夺了她的命，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啊……”我看着手，颤抖着，后退着，笑得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