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一生之亲情故事

第17章


    他千方百计为延长父亲的生命而奔波着,然而令他矛盾的是,父亲竟也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一念之间,他想,如果停止这一切,当生不再是欢,时间变成酷刑……他不敢想。
    父亲断断续续地说:“你要体谅你妈,她糊涂了,年纪又大了……”这是父亲挣扎着趁还残存的理智说出的遗言。
    出了医院,只见一个男人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有泪洒在柏油路上,却看不到痕迹。
    到底也只撑了半年——比医生原来说的多了三个月。
    想静静地哭一场都不能。
    他结账,联系殡仪馆,发讣告,感谢领导、同事、亲友的客套话及照场。身体轻飘得像抽空的木乃伊。
    追悼会上,他的手机响了,“有事没?没事出来喝酒吧!有几个朋友在!”
    忽然想起偶尔看到的一句话:“今天,母亲死了,也许是昨天。”他怎么跟那端的喧嚣笑语,说人生的至痛至悲?说出来也不过这么轻飘。
    而他又怎么敢不去?他欠人家三十多万。
    也就是父亲多活的近一百个日子。
    丧仪一结束,他小声对母亲说:“妈,我得出去一趟。”母亲已经哭得迷糊了,三两个亲戚搀着她。母亲的瞳孔恍惚好久,才看清他,“哇”一声大哭起来,“拿刀砍死我,我怎生出你这种不孝的儿子……”
    人说孝即无违,一次次,他忤逆天意也忤逆母亲,他究竟做对了没有,他不能肯定。他只是别无选择。这一生,他想他是那幅名画上的犹大,七生七世不能得赦的罪人。
    那天,他还是去了。
    母亲再也没有原谅过他。
    而他,宁愿母亲恨他薄情寡义,怨他不够尽心尽力,他不介意母亲恨他十恶不赦,只因这样母亲能宣泄老来丧夫的悲苦。他明白,罪,也是责任的一种,必须终生背负。
    药单上那些“自费”的字样;护士说再不缴费就要停药的口吻;那一扇扇关上的门;那些冷淡的笑容;闷热尘沙的大道上他越来越疲倦的脚步;他曾经昧着良心,把质次价高的器械卖给客户……
    他永远不会提起,因为,“如果妈妈知道,她会哭的。”
第二十七章 站在阳台等我
    这么些年来,在我心目中,母亲简直就是家的一部分。我炊烟般袅袅升起的乡愁,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是属于母亲的。从18岁开始,我就多了一重古典气息浓郁的身份:游子。但在现实中,这种身份简直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断线的风筝?无根的浮萍?抑或四海为家的流云?母亲是游子精神上的家。而家对于我,相当于被放大了的母亲的概念,在远远的一扇窗口里做饭、晾洗衣物并且思念着她的孩子。这种时空无法阻隔的心灵感应,该算是一生中永不消逝的电波吧。
    我18岁那年,母亲骄傲地用她的私房钱排队买了火车票,交到我手里——我就这样展开了求学、求职、婚嫁的个人生涯。上大学的那天母亲到车站送我,她帮我提行李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走在后面。当时的我已经高出她半头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看到她有些吃力的背影,不时地回头看我是否跟上来。猛地一个浪潮,在我的心里涌了一下。母亲给我把行李放好后,两手扑着身上的灰尘显得很轻松的样子。她嘱咐我路上小心,注意身上的钱。我回答说,没事,你回去吧。她然后说,我站一会儿,等车开了我再走。坐在高高的车上我发现站在窗外的母亲是那么的瘦小,微风吹着她的发丝向一边摆去,瘦瘦的脸颊上微微地笑着。汽笛一声长鸣,我的心顿时沉重下来。突然,她喊着我说,到了那边记得打个电话,我和你爸盼着呢。我哽咽着边回答边点头。车开动了,我挥着手,喊着:“娘,你快回去吧!”她只是点点头。车驶出很远了,我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张望着这边。我回忆当时母亲站在窗外的情景,我明白母亲当时微笑的脸庞不只是有高兴还包含有许多难以诉说的酸楚。母亲当时预料不到,她对世界的这次慷慨,构成她终生恐怕都将追悔的过错:我从此便被她无意识地移交给世界,而不再属于她。她已经付出,还将继续付出漫无涯际的失眠、泪水、挂念,来承担世界对一个平凡的母亲的掠夺。我离开家已经十几年了,愈行愈远,留给母亲的,永远只是背影。
    每逢放假,我都要回家探望母亲,又要在她刚刚重新熟悉我或我的现况之前离去,这是很残酷的。我与母亲之间发生过许多次匆促的离别,但只有前面提到的那次是最难忘的。从18岁以后,都可以算作与母亲的一次漫长的离别。而18岁,只是这一次漫长的离别的开始。唉,思念母亲的时候,真想光速般回到她眼前,当然,这肯定也是母亲的愿望,甚至堪称我苍老的母亲对生活最奢侈的要求。我太了解她了。从18岁以后,我享受到的母爱和回报母亲的孝敬,同样是残缺的,游子的天空没有满月。谁也看不见谁,谁也听不见谁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对方正在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我与母亲简直像生活在两个世界,或两种时空。每次回家看望父母亲,总发现母亲老了许多:前年是皱纹多了,去年是头发白了,今年是牙齿掉了……顿时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恍惚感。触目惊心。我简直不敢如此想象下去。于是转而安慰自己:母亲健在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天各一方,她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就像冬天的鸟怀念远处的树巢——母亲的音容笑貌是我流浪生涯中最隐晦最柔韧的寄托。母亲无论居住在哪里,哪里都是我的家。游子的心里供奉着一枚隐形的磁针。
    母亲来信,总是很短很短。这些年我一直出门在外,除了每年一两次假期外,其余的时间只能靠书信与家中保持联系。现在好点了,电话、手机相继普及,可以随时联系。可是母亲还是习惯与儿女们书信联系,仿佛成为惯例了,收到的家书一般都是父亲执笔,而由母亲在信末附上几句话。母亲的字体一生未有大的变化,横平竖直,纤巧紧凑,一笔一画都保留着女中学生的风格。
    母亲的爱是细致而不无担忧的,总是敏感于我写信间隔太长,“是否生病或发生什么事了?”她每每不厌其烦的探询实则载荷着太深的挂念。我没想象过母亲接到孩子信的心情,但母亲自己说她常常是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流了出来。我自小大大咧咧惯了,有时把写家信当作应付差事,潦草完成,有时事务一多就疏忘了这茬,白惹母亲担心了无数次。念及自己居然不懂得回报母亲,真觉得是太吝啬了——和那份深厚似海的母爱相比。
    天气刚刚转冷,母亲信中就流露出喜悦的成分,因为我寒假总要回老家过年的(哪怕这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同时嘱咐我别忘了加件毛衣,以防感冒。
    有一次平淡地拆开信,一张小画卡掉出来。我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也许所有母亲确实比儿女更深刻地记得那一天,它是儿女生命的起点,更是母爱随之诞生的日子。母亲啊母亲,从此开始了她的养育、守望、担忧、欣慰以及对离别的畏惧。这是一段多么漫长、艰辛而又多么伟大的历程啊!对于成熟了的儿女来说,母亲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衰老了的母亲来说,儿女却接近于她生活的全部。
    母亲越老,精神上就越脆弱。以前离别,无论刮风下雨,她坚持要送我到火车站,我一次次地目睹过她站在月台上挥手的身影从缓缓移动的车窗里消失——就像不断重演的神圣仪式。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她改为在家中的阳台上目送我。她说每次离别对于她都是不小的打击,每次我走后她都要流好半天的泪,这几年越来越觉得有点承受不了,要过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我提着行李箱走到拐弯的丁字路口,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母亲瘦弱的身影凄楚地倚在二楼阳台上(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孤独),我知道自己又留给她一年的痛苦。那一瞬间我真想抛掉箱子飞跑回去再拥抱她一次,或索性永不离开。可我只能故作超脱地向她招一招手,然后就不可阻止地从她视野里消失了。在异乡想起母亲,头脑中总浮现出这同一幅画面,仿佛她自始至终都伫立在家的阳台上,一分钟都不曾离开。同样,母亲思念我时,也会反复咀嚼我的背影,我高耸起衣领逆风而行的背影留给她的是苦涩的滋味吧?
    一次次迎面走来,又一次次转身离去——这就是母亲眼中的我。是谁在折磨这个平凡、善良而无辜的老人——是我还是命运?阳台上的母亲,你别再流泪了。企盼中的母亲,你别再衰老了。请你一定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回来。千万别动啊。没有了你,家将不再是原先的家——这是我最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母亲,请你站在阳台等我,千万不要离开。
第二十八章 我的考研时光
    从开始执笔,就有些惭愧。因为我知道很多往届的考研同学都很自立,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用自己赚的钱购买考研所必需的辅导材料,参加名师考研辅导班。而我,在毕业后考研的半年时间里,不但全部花费都是父母亲的积蓄,而且是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考上了北京某所高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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