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聿剑

  可是，既然不能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晨曦微露，朝阳初升，似乎还有一分难以言明的黑暗。
  陈家庄府前堂皇，虽不若曾府那般门楣光耀，但却另有一番厚重沉积。
  这是几百年武林世家和侯门显贵的不同之处。
  漆黑的府门大院，诉说着千年神兵利器的锋芒与冰冷。
  陈府门前立着两名家仆，着一身皂衣皂帽，绷紧了脸，在府前迎来送往宾客，似乎也沾染了剑器的千年冷漠。
  仲菊杭来到陈家庄时便是在这清晨时分，晓花垂露，含羞带笑，他在陈家庄府前巷口驻立，只因这时日尚早，他并不急着入府。
  府前不知何时，忽地多了两人，一男一女，男人五十多岁年纪，虽已白发萧萧，但却神态矍铄，背上负了柄雷公锤。
  女人比男人小了总有十几岁，相貌粗俗，便如农家丑妇，只是额间一道箭镞模样的疮疤，惹人注目。
  这一男一女行至府前，递过两张黑帖，两名家仆接了，随意一瞥，招手请二人入府，四人默默，连一句话也未说。
  仲菊杭浑没瞧见这一双男女是从何而来，见二人举止装扮，似是住在塞外的雷公电母，他眉头攒紧，想不到这二人隐退江湖多年，竟也为了魔聿剑重入中原。
  正自思量，又有两人入府，依稀只瞧到背影，似是富人家的公子小姐，他心中暗暗计算，剑器帖不过发出二十张，现已入府六七人，余下的，除却自己，尚有十余人。
  府前巨大廊檐牌匾下，行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满脸稚嫩，穿着油腻，似是客栈中跑堂的小儿，一双漆黑的眼珠来回逡巡，终于走上前递过拜帖。
  陈府家仆接到手中，瞥了一眼，忽地掷回到少年怀里道：“走。”
  只有一个字，声音冷厉，毫无半分温热，似是摔在地上也能结成冰。
  少年跳脚骂道：“你这是作甚，为何不接我的帖子。”
  仲菊杭亦暗自奇怪，陈府库扬言认帖不认人，难道竟是戏言。
  陈府家仆淡然你道：“贴上并无本庄府库之印，请回。”
  少年犹自不服，道：“这里明明便是府印。”
  陈府家仆只有两个字，“不是。”
  仲菊杭恍然，原来有人敢伪造剑器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魔聿在前，谁不想来瞧瞧这曾耸动天下的名器。
  少年却不甘心，硬往内闯，陈府家仆待他行至门前时挺身一拦，右脚踢出落在这少年腰间。少年哎呦一声，被踢翻了个筋斗。
  仲菊杭但觉眼前一花，这少年竟连翻了几个筋斗，凌空后退，稳稳落在了当地，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容。这一脚显然并未踢到他。
  仲菊杭猛然记起，此人乃是人小鬼大周及第，他虽不过十多岁年纪，却最爱惹麻烦，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为他所捉弄者也不知有多少。偏生他轻功一流，旁人若当真要找他算账时，他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陈府家仆亦道：“翻墙而入，原来你是周小儿。”
  周及第笑道：“大管家好眼力，你也来接我一招。”嚯地跳起，头前脚后，平平向这家丁直撞过去，但见他身形越来越快，似个陀螺般越转越急，早已瞧不清他面目。
  陈府家仆却站的端正，似乎有恃无恐，竟将这周及第当真看成了一个陀螺。
  这个陀螺势头实在太快，若当真撞在他身上，只怕要撞出个窟窿。
  陈府家仆不慌不忙，缓缓退后一步，右手挥出，一掌击在周及第巅顶百会穴处。
  仲菊杭看他脚下方位，手上劲力，险些惊呼出声，只因他已认出这家丁正是当年威震长城内外的大力神崔嵬巍，他虽身材矮小，但双臂力大如神，曾空手举起两只骆驼扔到十丈的城墙之上。这一掌若是打在周及第头上，只怕非要将他脑袋打进身子里不可。
  仲菊杭已不忍再看，他并不盼望哪一人会赢，只是不愿看到血溅当场。
  但听响声大作，尘土飞扬，迷雾中只见两人各向后跌出了七八步。
  崔嵬巍倒在门边，周及第却摔在阶前。
  周及第趔趄爬起，拱手道：“大力神好功夫”，再不多言，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崔嵬巍脸色铁青，坐起身来，暗运内力疗伤，瞧来两人谁也未占到半分便宜。
  陈府另一家仆却只立在一旁，并不相帮，此刻崔嵬巍受伤，他也恍似未见。
  仲菊杭暗中琢磨，为何崔嵬巍竟来此处甘心做一名陈府家仆，看另一人形容举止显然也非平常之辈，只是这人长得实在太过普通，便是个十足十的家丁佣仆。他正自猜疑不定，忽听一人娇笑道：“这位小兄弟，躲在此处瞧热闹吗？”声音便在而后。
  仲菊杭一惊，慢慢回身道：“你是谁？”脸上已做出一副痴傻表情，嘴角斜吊，只差流出口涎来。
  面前立着一年一女，男的不过二十多岁，商人装扮，满脸的生意铜臭之气，双目却流露出温和的笑意，甚至带着几分揶揄，连冬日的微阳也暖了几分。仲菊杭一时为他目光所慑，看得愣了，一副痴傻模样当真是像得不能再像了。那女子却已近中年，云髻高挽，衣衫华丽，明艳高贵。她笑吟吟的看向仲菊杭，叹道：“原来是个傻子，只可惜啊，我识得你是仲菊杭，再怎么装傻也是没用的。”
  仲菊杭一愣，倒也并不惊慌，将嘴角扶得正了，笑道：“仲菊杭虽是在下，但是仲菊杭说不定有一日也会变成傻子的。”
  这中年美妇笑道：“有趣，竟和你一般有趣”，她在那商人肩上一拍道：“走吧，仲家小儿，你也来吧。我知道，你身上可是有着帖子的。”
  仲菊杭此时反而更加坦然，道：“是，两位先请。”
  中年美妇行在先前，随意将那拜帖掷在家丁手上，这家丁接了微微一撇，反手将帖子掷到地上。
  中年美妇勃然变色，忽见那商人伸手一抄，已将帖子拿回手中，仲菊杭侧目，暗道，好快的身手。
  中年美妇叱道：“你的眼睛可是瞎了，我这帖子哪里不合适，入不了这府库么？”
  家丁向商人看了一眼，随即道：“这是本庄府库发出的帖子，不过此帖乃是一张具名帖。”
  中年美妇冷笑道：“何为具名，难道认帖不认人不过是一句屁话么？”
  家丁不紧不慢地道：“本庄共发二十张无名帖，认帖不认人乃是庄主亲口所言，但这第二十一张帖子请的却是石大少，旁人不得执此帖而入。”
  中年美妇眼中似要瞪出火来，连声骂道：“胡说，全是屁话。”
  仲菊杭心道：“石大少好大的面子，竟得陈府库亲自相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我的故事情节总是不够曲折，我也不擅长将文章写的华丽优美，使其不依赖情节也能独树一帜，偏偏还有一点自己的小固执，不愿意改变。把文贴出来，其实并没有人看，这一点我很清楚，这个作者有话说，大概也没有人看到。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此自言自语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明白，写文使我快乐。把我写的文章放上来，即使无人问津，自己还是有点小成就感的，幻想会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呢，能从头坚持看到尾吧。好啦，更文去。
  ☆、陈家后院
  家丁不紧不慢地道：“本庄共发二十张无名帖，认帖不认人乃是庄主亲口所言，但这第二十一张帖子请的却是石大少，旁人不得执此帖而入。”
  中年美妇眼中似要瞪出火来，连声骂道：“胡说，全是屁话。”
  仲菊杭心道：“石大少好大的面子，竟得陈府库亲自相邀。”
  耳听那中年美妇又骂道：“石泓玉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就该拿这具名帖，既然帖子在我手上，便该我入府才是。”
  家丁淡然道：“就凭一泓秋水。”
  中年美妇怒火消了几分，眼珠一转，道：“就凭一把剑么？那么谢敏呢，听闻你们庄主也算是与谢敏交好，又该送一具什么帖子与他。”
  仲菊杭听他提及谢敏，心中一震，却未多言。
  家丁答道：“什么也不送。”
  中年美妇看那富商一眼，揶揄笑道：“原来谢敏一把破剑。”
  那商人摇头苦笑，他自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话，仲菊杭几乎已将他忘了。他却不知道，这商人最希望的就是别人忘记他，所以在人前，他从不多说。
  家丁忽地一笑，他本来板起了面孔，这一笑实是说不出的诡异，更诡异的是，他满口竟没有一颗牙，只听他道：“谢敏若要来时，自然不需帖子。”
  中年美妇被他骇了一跳，讥道：“难为你说话竟不漏风，只是谢敏为何不需要帖子。”
  家丁道：“谢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天下之大，可有他去不得的地方么？”
  仲菊杭闻听此言，顿觉心潮澎湃，天下之大，又有谁能拦得住谢敏，这份笑傲当世的风采当真令人心驰神往。
  中年美妇神色不变，道：“人家若不请他，只怕他也不好意思厚了脸皮硬闯吧。”
  家丁又是一笑。
  仲菊杭忽地记起眼前此人正是无牙君乔婴。乔婴早年凭一柄月牙叉纵横东海，海上渔民视他为恶魔，只因他每每出海抢人财物，杀人性命，连三江舵舵主的人头也险些给他半夜摘去喂鱼。十年前武当掌门冲阳道长与少林方丈途经东海，恰逢乔婴作恶，便将他擒将下来，依着冲阳道长的性子，本欲将他扔到海中喂鲨，不过少林方丈慈悲，终究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