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聿剑

  这是学武之人的追求，也是她们的宿命，辉煌中有几分无奈黯然。
  众人分主宾落座，却没有一个人动碗筷。
  陈文中淡然道：“诸位远道而来，在下极是感激，这就给各位引见。”他先向众人道：“这两位前辈乃是雷公电母，塞外有名的雷公雷霆威老先生，这位是电娘子。”他言简意赅，并无许多溢美之词。
  众人早已猜出这两位身份，也不惊疑，当下重新见礼。
  陈文中又引见了一中年男子，此人瘦瘦高高，脸上略有灰色，一袭黄衣裹在身上，金飒飒的，好似盔甲。
  “此乃大理的霹雳掌段一楠。”陈文中简略说道。
  段一楠向众人见礼道：“各位好。”与座众人回礼。
  陈文中续道：“东北三虎，莫秋秋，莫宁宁，莫多多。”
  众人看时，但见是三个清清秀秀的年轻人，浑然不似北国人物，更谈不上三虎三狮。
  仲菊杭心中一动，暗道：“听闻此三人七岁便在深山老林大虎贩卖为生，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陈文中又介绍那年逾六旬的老汉道：“这位是向耕耘老前辈。”不待众人见礼，便道：“状元书生徐青，芙蓉柳阎方姑娘，昆仑掌门邓发。这位是老实人镖局仲菊杭。”
  仲菊杭听他提到自己，忙起身见礼。
  陈文中唯一颔首，立时又道：“这位姑娘是香塞外风夕烟姑娘。”
  仲菊杭见正是那华服高髻的女子。
  陈文中道：“这一位小兄弟姓姬名宝宝。”
  只见这姬宝宝不过十六七岁，和东北三虎委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身材更是娇小玲珑，脸上却是一副滑稽神色。
  陈文中道：“这是翡翠岛少岛主钟亮。”
  钟亮相貌堂堂，一副高傲神态，腰上悬着一柄古剑。
  “这一位么？”陈文中望着钟亮身旁的一个女子。这女子一袭白衫，面了带了白纱，谁也瞧不清容貌。
  仲菊杭却已记起，这正是他瞧见背影的一对男女。
  这女子起身恭敬行礼，道：“四姑爷您好。”
  陈文中一愕道：“是你。”
  这女子道：“是我。”
  众人听了这两句话更是莫名其妙，什么是你是我。
  陈文中脸上变色，愠道：“你走吧。”
  众人都知陈文中做事稳重，冷面冷心，从不将世事放在心中，怎地忽然改颜逐客。
  那女子却不恼，笑道：“正所谓进门是客，四姑爷怎好将客人扫地出门，以往种种，尽已过去。四姑爷大人大量，难道还放在心上吗？”
  陈文中冷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不喜之情却尽数挂在脸上。众人心中纳罕，暗道这一番魔聿剑定然不会落在这女子手上了。
  这女子向众人见礼道：“各位前辈英雄，小女子有礼。”
  众人听她语声柔媚悦耳，早已对她存了三分好感，加之陈文中对她不喜，更是不会争夺魔聿剑，因此纷纷回礼，热络的很。
  这女子轻笑一声，除去白纱，缓缓坐回椅上，她笑的温和，容色照人。
  厅中诸人只看了一眼，竟都怔怔的说不出话。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见了她，都不免是这副傻样子的。
  这女子脸上不施脂粉，身上亦无珠玉明珰，但谁敢说，她不美呢。
  她不仅美，更是美得无可挑剔，不管是她的眉毛、眼睛、鼻子、朱唇或是纤纤玉指，都美得使人窒息，无可挑剔。
  而这些完美凑到一处，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都说西施一笑倾倒吴王夫差，但西施若有这女子的容貌，只怕勾践绝不舍得将她送往吴国。都说美人如玉，但就是精雕细琢的和氏玉璧又怎有这女子容貌的万一。
  众人都是极有体面见闻颇广之人，此时却都相顾失态，心中只想着，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上天造人，当真是煞费苦心。我若是能得了魔聿剑，便是送给她，又有何妨。
  除了曾小疏，还有谁有这份绝世容颜。
  曾小疏微微一笑，倚在钟亮肩上，钟亮简直都要飘起来了。
  女人本事世上最美最妙最动人的一道风景。
  所谓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这道风景线若是挂在了某个男人身前，立时便是无上的荣光。
  但这女子若是成为了某个男人的老婆，那便要锁在家里，不容外人多看了。这本是天下男人最自私的心。
  所以男人带出来炫耀的，多半不是自己的妻子。
  曾小疏却无疑是个例外，倘若谁娶了她，绝不会只把她放在家中的。
  这是若要敝帚自珍，实在是暴殄天物。
  姬宝宝一双大眼滴溜溜在众人身上转个不停，噗嗤一声笑出来。
  众人却谁也没有留意到他，连风夕烟，阎方都瞧傻了眼，同为女子，竟一时间忘了嫉妒。
  良久，莫秋秋才发出一声叹息。
  曾小疏笑道：“好好地，为何要叹气？我难道不美么？”
  莫秋秋喃喃道：“你若不美，我这两颗眼珠子可当真该挖出来才是。”
  曾小疏笑的无辜，道：“我并不爱眼珠子，为何人人见了我都想挖自己的眼珠呢。只可惜啊，却从没有一个人坑当真为我挖出眼珠，我早知道，男人的话，不过是说说算了，女人呢，就听听算了。”
  曾小疏话音甫落，噗地一声，桌上已多了两个肉球，鲜血淋漓，滚在一只蒸鱼旁边。
  莫秋秋两只眼眶，空洞洞的。
  莫秋秋竟为了曾小疏一句戏言，挖去了自己一双眼睛。
  更可怕的是，厅中之人静静的，竟不觉得有何不妥，似乎这事虽有些凄惨，却又没什么不对。
  这些人为曾小疏美貌所慑，竟一句异议也无。就是莫多多、莫宁宁也怔了好久，才记起给兄弟治伤。
  曾小疏连眼睛也不眨，只是娇笑道：“你果然听话的很。”
  陈文中只觉手脚一阵发冷，曾小疏以前虽也这般美丽绝伦，却只是个精灵古怪的孩子，别人不过是为她着迷罢了。但现在她却是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子，天下男人都仿佛愿为她痴狂，为她杀人放火甚至自残肢体也在所不惜。
  “啊，瞧那壁上的剑。”忽听姬宝宝一声喊，右手指向窗边悬着的一柄古剑。
  众人便往那剑上看，但见这剑乃是一柄木剑，瞧来平平无奇，倒似是一把捉鬼画符的桃木剑。
  向耕耘道：“这柄剑可有什么古怪？”
  姬宝宝眨眼笑道：“我以为你们看美人看的傻了，这才叫你们一声，莫要被人剥皮吃了，连骨头都不剩一根。”她嬉笑怒骂，竟隐然有警世之意。
  众人或怒或惭，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姬宝宝起身，负了双手，缓缓行至窗边，探手拿了这柄剑，随意向陈文中道：“借来看看”，也不待他答言，已持剑在手，轻轻巧巧的挽了个剑花。
  剑走清灵，厅中顿时为之一清。
  雷霆威、邓发、段一楠竟同时发出一声“好剑。”
  姬宝宝笑道：“还是老人家有见识。这病木剑乃是以青竹所制，竹腹中空，用时当有举重若轻之力，便是巍巍泰山压顶也只作鹅毛轻摆。昔日竹林七贤笑傲俗世，长歌当哭，嵇康一曲广陵散绝于天下，同时不见的还有一柄妙心吴语。妙心吴语虽为剑，却已通天气，解人性，轻灵洒脱，有竹木潇潇在天际挥毫泼墨感，遗东晋飘飘出尘之清，纤浊不染，最合剑之轻灵高贵，不羁，可称剑中第一。”
  众人听他言语悦耳，如清泉涤于心中，到此处却是一惊。
  段一楠道：“喂，我虽在大理，也知当时之中排名第一的剑器乃是相府石大少的一泓秋水，怎么会是这劳什子破剑。”
  姬宝宝忽向他扮个鬼脸，仍将剑挂回了原处。
  段一楠失笑道：“原来小兄弟是在逗我们玩呢。”
  姬宝宝道：“妙心吴语传至盛唐，在安史之乱中为胡人安禄山所毁，哎，一把传世之剑竟这么毁了。若有妙心吴语在，一泓秋水只能屈居第二。陈庄主，我说的可对？”
  陈文中目光忽地清亮，道：“敢问这位姬小哥，你怎知这许多缘故？”
  姬宝宝随口道：“这有什么难的，世上知之者甚多矣。” 
  陈文中道：“姬小哥所说乃是冷瞳剑谱所载，这可惜这本孤籍也早已亡佚了。”他灼灼看向姬宝宝。
  姬宝宝失笑道：“我连字也不识得，怎能读书，这是一个姐姐说与我听的。”
  陈文中忽地上前，急道：“她在哪里，怎生模样、年纪？”
  厅中之人大奇，陈文中稳重的很，怎地今日却连连失态，连钟亮也瞧出几分端倪，当下道：“小子胡言，陈府库何必放在心上。”
  姬宝宝吐舌道：“这是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讲与我听的，她老人家年纪一大把，却偏偏要我喊她姐姐，你说古怪不古怪。”
  众人见他一副狡狯神态，不免半信半疑，陈文中却已不好再追问。
  姬宝宝又做个鬼脸，坐回椅上。
  莫秋秋忽道：“小兄弟，你说妙心吴语这般好，那么你适才所舞之剑又如何呢？”
  姬宝宝看他脸上鲜血淋漓的两个窟窿，大为惊慌恐惧，忙忙向身侧靠去，无意间撞了风夕烟臂膀，风夕烟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姬宝宝强笑道：“你听见了？那妙心吴语失传后，大伙儿感念这柄古剑，纷纷仿作，但总有东施效颦之嫌，陈府库这柄剑取自青竹，已大是不错了。”
  莫秋秋笑道：“多谢小兄弟。”
  姬宝宝见他虽受此重伤，却仍温文有礼，恐惧之情稍减，又看他攒眉锁愁，想是伤口痛极，又不免为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