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赌王

第43章


看来……”他喃喃自语,陡然道,“你盯了郗大娘两天,有无发现?”
  “这趟回来就是向爷报告的,”叶勒图道,“郗大娘那边近几天颇为反常,不时有四乘马车进入,有弟兄冒着危险到街头查看过,车辙痕迹很深,说明车里或是坐有不少人,或是装了非常重的东西,但出来时马车都是空的,”他掏出笔记,“单昨天与今天就有七辆马车出入,另一个异常是哈丰阿已经连续五天没在郗大娘那边露面,我琢磨着两件事应该有些关联。”
  “是吗?”王秋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以你们弟兄们的观察,估计车里装的什么?”
  叶勒图毫不犹豫道:“铁器,八成是兵器之类。”
  与苏克济的情报不谋而合。
  王秋倒吸一口凉气,将郗大娘与天理教合作的情况简要介绍一番,叶勒图听了脸色煞白,摸着后脑勺道:“乖乖弄咚,闹了半天我们在跟一伙叛贼打交道,这事儿……只怕相当危险……”
  见他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王秋连忙勉励道:“太子爷已知道你们在日夜监视,特意表示嘉许,他日一举击溃天理教残部,你们功不可没。”
  “噢——”叶勒图又高兴起来,“我这会儿就过去关照弟兄们加把油,争取搞明白郗大娘玩的花样。”
  “注意安全,还有,暂时不要泄露关于天理教的情况。”王秋叮嘱道。
  目送叶勒图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王秋独自在院里伫立,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直至寒风浸体周身冰凉才缓缓进屋。
  推开门,屋里悄无声息漆黑一团,王秋下意识往门边桌上摸火熠子,却听见宇格格温柔地说:“别点灯……你过来。”
  “格格……”
  王秋听出她躺在床上,已猜到她要干什么,不无惶惑地说。
  突地一阵香风扑面,紧接着一个滑腻柔软胴体贴了上来,浑身热得烫手,她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低不可闻:
  “今晚没有格格,只有属于你的女人。”
  “可是,”王秋叹息道,“香山对赌胜负难测,万一落败将远走京城从此告别江湖,我不能……污了格格清白……”
  “我的清白为你而开……”宇格格愈说愈不好意思,索性以嘴唇堵住他的嘴唇,身体向后一倾,两人扑通滚倒在床上。
  屋里空气陡地燃烧起来。
  王秋是行走江湖的人,对男女大防原本看得不重,因此才有与卢蕴的鱼水之欢,与叶赫那拉虽是被迫,也有半推半就的成分。而宇格格,主要是顾忌她未嫁之身,担心她日后嫁入豪门后遭受指责,但上回拒之门外明显伤了她的自尊,并由此引出一系列麻烦。眼下她刚经历生死大劫,两人又刚刚和好如初,这种情况下,她裸身相许已鼓足最大的勇气,倘若再推却,宇格格恐怕非得羞愧自尽。
  另一方面他也了解小姑娘内心的想法,刚才叶勒图关于他与卢蕴在山东的描述刺激了她,加之与叶赫那拉的孽缘,使她误解要留住男人的心必须以身相许。
  “格格……”
  她捂住他的嘴:“我……已决定了,只是拜托你……轻一点……”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羞不能禁,将头深深埋入他怀中。
  窗外北风呼啸,将院里花木吹得“簌簌”直响,寒风在胡同里左冲右突发出尖利的哨声;屋内温暖如春,黑暗中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和呻吟声,渐渐地,一切归于平静。
  对十一王府来说,这个深夜却是不平静的。
  三更时分,一声惊恐万状的惨叫响彻整个十一王府,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仅着亵衣的女子跑出卧室,站在院里大叫:
  “快来人啦,王爷……王爷晕死过去了!”
  很快,包括叶赫那拉在内的王妃、侧福晋、庶福晋纷纷赶到。成亲王卧室内满地狼藉,他全身赤裸横卧在床上,嘴边淌着鲜血,被子上、枕头上、床边全是喷吐的血迹,床脚有只打碎的青瓷小碗,碗里还残余些深褐色药渣。
  王妃见状吓得摇摇欲坠,脸色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其他几位侧福晋和庶福晋也个个呆若木鸡,全然没了主张。还是叶赫那拉镇定些,先命人去请太医,再叫王府有经验的侍卫施行急救,然后指着那女子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为何加害于王爷?”
  那女子身子瑟缩成一团,颤声道:“奴婢怎……怎敢害王爷?是王爷要喝药,说是喝了雄壮神勇,奴婢不懂这个,看着王爷……喝下去后就,就狂喷鲜血,而后,而后就昏死过去……”
  叶赫那拉当即让人将碗及残渣收好,继续喝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奴婢……”
  那女子畏惧地瞅了叶赫那拉一眼,迟迟疑疑不敢开口。
  “来人啦,把她拖下去打一顿!”叶赫那拉张牙舞爪喝道。
  那女子骇得连连磕响头,带着哭腔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王府有位姓金的管家安排的……”
  “王府哪有姓金的管家?”
  叶赫那拉环视一圈皱眉道,屋子里静了片刻,有位庶福晋怯怯道:“上回听说门房那边有个侍卫姓金,是不是满脸胡须,瞪眼时一只眼大一只眼小?”
  “就是就是,就是他!”那女人忙不迭点头,“他自称王府管家,晚上就是他派轿子接我来的,说是奉了王爷的密令……奴婢是玉花堂的,上个月王爷去玩时……”
  说到这里在场之人心里基本了然。
  成亲王坠马伤腰,从此不能行人伦之礼,心里耿耿于怀,遂想从青楼女子身上重振雄风,所饮药剂想必含有壮阳之效,或许药力太强身体承受不起,或许配方出了岔子,导致惨剧发生。
  之后成亲王的几个儿子陆续赶到,一方面陪同太医进行医治,同时现场审讯那女子,询问事发前后的细节,另一方面劝慰家眷们各自回院休息,并四下搜捕金姓侍卫,派王府侍卫包围玉花堂,等天亮后请旨,由刑部出面拘捕玉花堂所有人等。
  嘉庆帝闻讯后立即让绵宁上门慰问,同时传召宫中最好的太医参与抢救。礼部则乱成一团,因为会试相关准备事宜刚刚拉开序幕,若干细节、环节、步骤须等成亲王定夺。
  绵宁来到王府,府内哭的哭、闹的闹,稍稍冷静些的则开始打算别的出路,成亲王还昏迷未醒,一群女人守在周围啼哭不已。绵宁询问得知那惹祸的女人之后未交代更有价值的情况,玉花堂也查封了,包括老鸨在内被打得死去活来,但除了说那女人是成亲王亲自指定,派金侍卫前来接洽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若在平时也罢了,成亲王刚走马上任来年会试主考官的紧要关头出了这等事,绵宁满心疑惑,又将那女人拘来细细审讯一番,与玉花堂一样,她将一切都推到金侍卫身上。绵宁立即下令彻查金侍卫,结果得知此前他曾在善扑营干过几年,而善扑营正由阿合保负责。
  换作别人,肯定要追查到善扑营,但绵宁与父亲嘉庆帝一样隐忍守拙,只冷笑一声就此作罢,私底下吩咐手下暗中调查。
  到了第二天黄昏,成亲王还是昏迷不醒,嘉庆帝不得不重新考虑主考官人选,八王爷那边不能提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太子身上兼职甚多,分身乏术,思来想去,只得把重任交给同胞弟弟庆亲王永璘。实际上嘉庆帝并不愿意动用这颗棋子,作为亲兄弟,他对永璘寄予相当的信任,之前已任命为镇西大将军,统领精锐八旗军以及京畿一带的驻军,拥兵近数万,若非皇帝的亲弟弟,其他人坐在这位置一刻也不得安宁。纵然如此,嘉庆帝仍有提防之心,不想庆亲王干预朝政,因此近年来都在边关要塞奔走,极少在京城露面。
  消息传开后地下花会赔率大幅降低,赌客们原先指望成亲王昏迷不醒后,主考官一职应由仪亲王担任,而阿合保这个渠道则是众所周知的,如此一来指望值大减,不少赌客甚至要求撤回押注,使哈丰阿急得跳脚。
  与此相反的是,押注于王秋和解宗元对赌的赌客越来越多,赔率也随着市面传播的各种小道消息一变再变,茶馆酒店、街头巷尾,到处都有投注押注的地方,据说六部衙门公务之余也激烈辩论两人孰强孰弱,最有趣的笑话是说上书房几位大臣处理各地奏章时,突然有人说了句“听说解宗元病了”,其他几个人一跃而起,忙不迭要去变更赌注。
  此役的影响程度甚至深入到深闺绣房之中,那些成天枯坐于闺房无事可做的少妇贵人,见了王秋和解宗元的绣像——两人均是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眉目间有几分清秀和硬朗,更加爱不释手,往往凭着个人喜好押上重注。
  其深层次原因是近年来江湖门派鲜见公开的单打独斗,两人既代表各自门派的最高水平,又关系到江湖地位的此消彼长,而且令喜好八卦者津津乐道的是涉及一个公认的美女——卢蕴,使得这场对赌增添了几分趣味。
  眼见押注者越来越多,十三家赌坊竟有些心虚起来:他们也不确定解宗元是否能赢得此役,然而从赔率看,解宗元已比王秋高出三个点,万一败北,将赔得血本无归。但市面上局势已经骑虎难下,无论高官达贵还是贩夫走卒,少则押几十文钱,多达成千上万,地下花会更收得钵满盆溢。
  离决战还有八天时,董先生派人与王秋接洽,商讨具体对赌事宜。王秋出人意料提出以马吊牌(即麻将)决胜负,双方各提一个人参战,但最终以自己与解宗元手中的点数计胜负。董先生感到非常意外,认为四人赌博变数太大,而且历时较长,不利于公开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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