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赌王

第46章


  “报告,东南方有翻越的痕迹,从树枝断裂和血滴情况看,应该就是他。”
  “报告……”
  明英铁青着脸,爆炸般大吼道:“还报告个鬼!继续追!”
  明英坚信两点:一是王秋经历昨夜的激战,受伤不浅,体力、体能损耗巨大,短时间内不可能跑得太远;二是无论王秋玩什么花招,反正有人扼守住山口要道,保准他插翅难飞。
  在搜索方面,明英接受过粘竿处的特殊训练,具备独特而高效的技巧和手段:在貌似平常的草丛里、乱石岗发现脚印;根据草茎折断和草汁渗出程度判断逃亡者的身高、体重,等等;从血渍斑点分析受伤程度,以及逃亡的方式和方向……
  搜捕进行到正午,随着地形变化出了新问题:一座陡峭突兀的山峰拔地而起,将平坦的山坡劈成两半,一条路斜插到偏北方向,一条路蜿蜒向大山最深处。
  深山分兵是搜捕大忌,尤其对手是王秋,容易被各个击破分而歼之。但明英别无选择。鉴于偏北方向有可能迂回到半山腰,明英决定亲自带三名精锐手下追踪,另外三名向大山深处进发——两个组整体综合实力基本相近,足以围歼王秋。
  明英带领的小组进展很顺利,两个时辰后在一处避风的乱石堆角落发现沾满血迹的草绳,证明王秋确实走的这条路,而且还更换了包扎伤口的草绳。
  急行军速度追了数十里,一道宽约十多尺的山涧拦住去路,由于是冬季枯水期,山涧里的水只有平时的一半,因为下了一夜雨,水流非常湍急,里面夹杂着上流冲下来的杂物,水面混浊。以明英的身手须尽全力才能勉强一纵跃过,可其他三人显然力有未逮。
  不用明英吩咐,几名手下在附近挑了棵粗细相当的大树砍了,削去枝干,抬过来架到涧上当木桥。明英轻轻一纵,脚尖在木桥中央点了一下就跃至北岸,其他三人依次通过。
  蓦地,桥下涧水里突然掠起一道白光,凌空闪了一下,木桥从中间断开,最后面那人应变极快,抢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前跳回南岸,中间两人无从借力,硬生生落下去。
  “王秋!”
  明英失声喝道,眼睁睁看着涧水里三个人影翻腾搏斗,却束手无策。过了不久随着两声惨叫,涧水裹着一大片殷红滚滚而下。王秋灵巧地攀着涧边岩石上了岸,一步步逼向孤零零留在南岸的蒙面大汉。
  “跟他拼了,”明英嘶叫道,“我过去帮你!”
  就在明英后退、助跑、跃过山涧之际,王秋已猛扑上前与蒙面大汉扭成一团,未等明英上前援手,王秋出其不意拉着那人滚下山涧,然后又在水中一番扑腾,那人咽喉被刺了两刀气绝身亡。
  “王秋!”
  明英恨得直咬牙。王秋是南方人,水性极好,跟他在水下搏斗无异于自寻死路。王秋大步站到涧边,与他相对而立,眼中闪烁着以前所未有的敌意。
  明英一把扯掉蒙面巾,缓缓抽出鞘中刀。
  “大人,只剩你一个人了!”王秋冷冷道。
  “那又怎样?你自信是我的对手么?”明英嘴硬道。
  王秋摇摇头:“讨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我关心的是继续昨夜的话题——你究竟负有什么使命,你与解宗元在策划什么阴谋?此刻这儿只有你我,不必担心传出去。”
  “我已说过,与地下花会无关,”明英生硬地说,“我讨厌赌博,从来不进赌坊。”
  王秋似笑非笑:“未必吧,明英大人,曾经有一回轮到大人值班,大人却跑到赌坊小试手气,那天牌风很顺,大人赢了不少银两,可偏偏大人当班的地点却出了件大事……”
  “你知道得太多了!”明英嘶吼道,单手挥刀在空中虚晃数下,“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那件事发后,大人仕途遭遇生挫,一度情绪消沉,终日借酒浇愁,后来是谁暗中操作使大人重新振作起来,并一路升迁到现在的位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近几年来大人也为他们做了不少事吧……”
  明英已恢复冷静,道:“这些都是你的臆猜,没有任何依据,即便说到太子爷面前也无济于事,何况你注定逃不出香山!”
  “解宗元操纵会试,控制赌榜赔率,同时利用哈丰阿等人传布不实的内幕消息,诱使多位朝廷官员参赌重押,往往赔得精光以至于倾家荡产,结果自杀的自杀,入狱的入狱,”王秋道,“倘若以赌牟利,地下花会本可以不这样冒险,毕竟出人命的是朝廷命官,影响很坏,也容易引起各衙门警觉甚至追查,但解宗元一意孤行必定有其理由……”
  “我不想跟你胡扯!”
  明英趁他滔滔不绝之际陡地一个飞跃,堪堪越过山涧,向王秋扑了过去。王秋转身就跑,然而两岸的地形,北岸相对平坦些,有大约二三十丈的空地,再往北才是茂密的草丛,王秋计算时忽略了这空地对自己的杀伤力——
  从昨天上午至今,他只躲在山谷里小睡片刻,身上挂彩十多处,身心交瘁到极点,平时一掠而过的距离如今显得格外遥远。才跑了十多步就被明英从身后一个虎扑重重按倒在地,铁钳般的巨掌掐住他脖子。王秋奋力一扭,将明英卸到旁边。两人在地上翻翻滚滚打了十多个回合,王秋额头开始见汗,出手明显慢了下来——毕竟连日奔波兼恶战,人的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怎抵得过精力充沛的明英?王秋一缓劲被明英抓住空当,两记重拳撞开胸前门户,右肘狠狠击在他胸口。王秋眼一黑全没了章法,明英可不想浪费难得的制敌良机,不依不饶地连踹带打。王秋剧痛之下死死抱住明英大腿一翻,两人搂抱着掐、咬、挖、抓,所有妇人阴毒手段悉数上场。同时,两人撕打扭斗的位置不断向北移,眼看就要滚入荆棘丛生的乱草丛了。
  此时明英心里苦不堪言,懊恼不该急于求胜反被王秋拉倒变成肉搏战,良好的体力优势荡然无存,正想借助乱草丛发力摆脱纠缠。他坚信只要能站起身,绝对能取得场面主动。
  一滚、再滚……两人终于滚入荆棘丛中。
  大概后劲不足的缘故,王秋挣扎的力道突然减弱下来,明英一鼓作气将他按在身下,双手再次扼住他脖子,狞笑道:“快快受死吧,你这种人多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说着手里骤然加力,王秋两腿蹬得身边藤蔓荆棘哗哗乱响,脸色渐渐涨成青紫色……
  这时地面突然传来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似千军万马习卷而来,声势非常浩大。明英也听到了,惊愕一抬头,却见山涧对面乍现上百铁骑,气势汹汹直扑而来!
  王秋的救兵来了!
  明英反应极快,立即甩开王秋的纠缠,身体从地上弹起,两三个起纵就冲入乱草丛北侧的红叶林。
  铁骑狂风似的急卷而至,为首竟是飒爽英姿的宇格格,她怒目圆瞪,冲明英逃跑方向连射四五支箭,娇叱道:
  “以后别让姑奶奶见着你!”
  王秋悠悠躺在地上,看着宇格格、伟啬贝勒等熟悉的面孔围过来,心头一松,想说什么却一口气堵在喉间,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鼻间芳香四溢,睁眼看竟躺在宇格格闺房里,伤口已洗净并敷好药膏,感觉又清凉又舒服。
  “王先生醒了!”
  一直守在床边的宇格格欢呼道,连忙端来冰糖莲子汤。坐在客厅的伟啬贝勒陪着太子绵宁进来,笑道:“此次死里逃生,王先生该谢太子爷才对,昨天舍妹跑回城后哭着求太子爷调兵,太子爷四更天不到就守在皇宫外,等皇上起床后急奏香山之事,取得兵符后快马直奔兵部调集骁骑营兵马,整整折腾了一个上午……”
  绵宁抬手阻止,笑道:“只要王先生平安归来就是大幸……看清楚那帮人的真面目吗?”
  “八旗驻京步军副尉明英!”王秋斩钉截铁道。
  “又是他?”绵宁颇为意外,“这家伙陷得挺深,恐怕不能用争风吃醋来解释,况且私下调集十多个军士,单这一宗就是杀头的重罪!”
  “是啊,香山之行虽险象环生,但通过与明英两次交谈,证实了微臣一些想法,收获……”
  王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实在精疲力竭,突然冒出个疑问:“叶勒图呢?他跑回来没有?受伤了吗?”
  绵宁与伟啬贝勒对视一眼,伟啬贝勒沉重地说:“中午救下王先生后,其余部队继续搜山,在靠近南山坳的山道边发现太子府侍卫的尸体,身中十多刀,其状惨不忍睹,后来又在树林里找到另一名侍卫的尸体,是与一名蒙面大汉同归于尽,那蒙面大汉脸部被剁得稀烂,无法查证其身份……没有发现叶勒图的下落……”
  “至少存在生还的希望,”王秋舒了口气,“以明英一伙人的凶残,不太可能抓活口。”
  “但愿如此,如今……以王先生的身体状况,香山对决能否成行?倘若支持不住,可要求延期进行。”绵宁关切道。
  王秋摇摇头:“不必,赌约即生死之约,就算抬也要抬到香山,不能给解宗元造成避战的口实。”
  绵宁喔了一声:“王先生终究是江湖人,要遵守江湖规矩……”
  接着宇格格捧了两大碗补品汤剂进来,绵宁没再说下去,转而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便离开了。送走太子,伟啬贝勒回来后轻松许多,又介绍了些太子调兵过程中的细节,原来贵如太子,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拥有除皇帝之外的权力,相反受到各方势力的掣肘,可以说此次调兵实质是试金石,测出哪些衙门、哪些官员、哪些军营可以信赖,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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