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赌王

第49章


第31章 奇兵迭出
  失去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解宗元恼怒异常,狠狠剜了卢蕴一眼,怪她只顾看热闹却忽略了同样有竞争力的肖定钦。
  轮到王秋做庄,此时亭外看客们还沉浸在解宗元得而复失、肖定钦拦腰取胜的变局中,只听到王秋低喝一声:
  “地听!”
  起手牌一张不摸就地听,绝大多数人玩一辈子马吊牌都未必能遇上,王秋却在今天这种关键场合,而且是决胜圈摸到,可谓运气好到极点。亭外押解宗元胜的暗地捶胸顿足,恨自己押错了对象,然而押王秋胜的心里也直打鼓——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王秋赌术固然技高一筹,可心计和狠毒要比解宗元差一大截,别的不说,单叶勒图这张牌就够王秋受的。
  解宗元冷眼看着王秋,沉默有顷道:“王先生好手法。”
  他不说王秋运气好却强调手法,显然怀疑王秋砌牌时做了手脚。
  王秋也不辩解,道:“承让。”语气间大有就算我做手脚你没看破,又能奈我何的意味。
  卢蕴正好摸到四张东风的暗杠,索性拆开来打了一张;转到肖定钦,他一遍遍摸着手里的牌,表面看似乎举棋不定,吃不准王秋究竟听什么,实质是在等解宗元发话——倘若王秋自摸,以天听的番数,其他三个人的银票都得输给他。
  赌局中被剃光头是赌门中人最大的耻辱!
  尽管肖定钦暗中倾向王秋,但这局地听事关师门、个人荣辱,绝对不能让王秋得逞。
  果然,解宗元沉默片刻道:“依我之见,王先生还是放弃这把牌为好。”
  “为何?”
  “刚才七筒换得叶勒图活命,这回地听再换我们不伤他毫毛。”
  王秋盯着对方:“地听得手,你们三位将全军覆没,解先生开的价码未免太低了。”
  “要不我这就派人卸他一条手臂过来?”解宗元有恃无恐道。
  亭外东南角落里宇格格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世上竟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人,老天真是瞎了眼!”
  “就算放弃这局,王先生还是遥遥领先,”伟啬贝勒安慰道,突然目光一凝,仿佛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他……他怎么来了?”
  “谁?”
  伟啬贝勒声音压得极低,凑在她耳边道:“皇上。”
  “啊!”
  宇格格也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嘉庆帝一身淡紫色便装,头戴毡棉帽,神情安详地站在亭子北侧第一排,他身后和两侧挤着十多位便装侍卫,均目露精光,太阳穴高高隆起,警惕地注视全场情况。
  “他来干嘛?”宇格格不安地说,“会不会早就部署好人马,等赌局结束来个一网打尽?”
  “不可能,整个香山都被太子爷调遣的人马所控制,稍有风吹草动我们都知道,大概……皇上也听到街头巷尾议论,特意跑过来看热闹。”
  “我才不信,皇上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多少公文急件,要决定多少国家大事,哪有工夫看人家玩马吊牌?再说他最厌恶赌博和唱戏了。”
  伟啬贝勒失笑道:“你未免把一国之君想得太辛苦,若连出城散心的闲暇都没有,哪有半分九五之尊的乐趣?君王之道举轻若重,你认为的大事或许在皇上眼里不值一提。”
  亭子里,王秋还在与解宗元较量:“放叶勒图出来,我立马放弃此局。”
  “只要王先生认输,我这就叫人把他送到旗杆巷。”
  王秋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其实叶勒图与我非亲非故,只是在赌场认识的朋友,与我所图之事相比,解先生觉得孰轻孰重?”
  此言一出解宗元心里微微一颤。
  他清楚王秋的为人,按常理不可能众目睽睽下放弃叶勒图,然而一旦拿下此局,王秋将以一赢三且剃光头的佳绩报一箭之仇,既争取到留在京城掀风作浪的机会,又奠定在八大赌门、在整个江湖超一流高手的地位。将心比心,解宗元自问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他更清楚之所以坐在这里,并非为了争强好胜,一定要赌个输赢,而是牵涉到一宗更深远的计划。王秋输得起,他输不起。
  何况解宗元还握有一样比叶勒图更有杀伤力的武器。
  道衍明干咳一声:“已超过半炷香了,肖老弟请出牌。”
  肖定钦老脸一红,装模作样道:“唉,地听之牌神鬼难测,实在……”他迟疑了好半天才拈出一张牌准备打。
  “且慢,”解宗元阻止道,“王先生,我这就派人下山释放叶勒图。”
  王秋紧紧盯着他:“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为表示诚意,解宗元立即招手唤来守在亭外边上的小童,当着大家的面解下腰间玉佩作为信物,让小童骑快马下山通知手下放了叶勒图。
  小童甫一离开,未等解宗元开口,王秋猛地将面前的牌一推,与桌上的牌混到一起,道:“我放弃此局。”
  这一瞬间王秋又露出轻快的笑容。
  解宗元一怔,突然想到王秋的牌或许根本没有地听,他是虚张声势恫吓大家!
  倘若如此,自己岂不是上了大当,白白舍弃了叶勒图这张好牌?想到这里解宗元几乎气炸胸膛,恨不得把牌桌掀掉。
  轮到卢蕴做庄,只剩下两局牌了,此时王秋以赢六万多两绝对领先,其次是肖定钦,三个人当中他输得最少,解宗元垫底。
  亭子内外寂静无声,整个山地只听到呼呼呼的山风呼啸,和亭子里骨牌清脆的声音。
  “天听!”解宗元摸完牌毫不犹豫道。
  这一下全场大哗,很多看客情不自禁向前冲欲看个究竟,负责维持秩序的军士们连连呵斥,挥动刀枪隔阻。道衍明也以公证人的身份要求看客保持安静,否则将宣布终止赌局。
  隔了好一会儿亭外才恢复正常,所有人将目光投向王秋,看他如何应对。
  众目睽睽下王秋道:“解先生此举未免拾人牙慧,很不高明。”
  “王先生若不信大可一试。”解宗元强硬应道。
  这一军将得很巧妙,事实上王秋除了以牌应牌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诈听也是马吊牌的一部分,何况解宗元未必在撒谎。
  “南风。”卢蕴率先开出一张牌。
  肖定钦迅速跟了张南风,然后解宗元摸牌,没和,接着轮到王秋。
  局势十分诡异。解宗元不可能和卢蕴的牌,而肖定钦跟相同的牌按规则也不可以和,但解宗元过牌之后王秋倘若还出这张,规则允许和牌。也就是说倘若解宗元单吊南风,放过卢蕴后也不可以和肖定钦的,但王秋再打南风就能和。
  王秋沉吟片刻突然道:“无论天听是真是假,解先生一定会放弃的。”
  语气、语式与刚才解宗元如出一辙。
  解宗元大感意外,道:“请王先生解释。”
  “香山很大。”
  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使众人议论纷纷,解宗元知他必有后话,不动声色应付道:“是很大,所以今天来的朋友特别多。”
  “但香山又很小,小得连一个人都藏不下,”王秋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解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太明白。”
  说这话时解宗元心里却是透亮,不为人察觉地与卢蕴交换一下眼神。
  王秋索性倚到椅背上,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说:“能参加这次对赌,对我来说实在侥幸,因为就在昨天,我跟几位朋友到这里勘察地形时遭到一伙蒙面人的袭击。”
  看客们不约而同轻呼一声。
  解宗元道:“这等事应该报官府才对。”
  “说起来袭击我的首领还是老相识,上次无端指责我行窃,将我投入刑部大牢夜以继日地严刑拷打,险些丢掉性命,”王秋道,“此人颇有些来历,解先生记得神武门遇刺事件吗?”
  这可是本朝禁忌的话题之一,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亭子内外鸦雀无声。
  解宗元脸上渐渐堆积起阴云,冷冷道:“时间紧张,王先生挑要紧的说。”
  “当年万岁爷遇刺之际,此人本应在神武门值守,他宣称要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与其他侍卫换了班,”王秋侃侃而谈,“至于凶手,想必大家都知道名叫陈德,穷困潦倒的木匠,因生活所迫而自寻死路,可这样一个进了紫禁城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居然头一回闯进皇宫就撞到万岁爷,难道不是巧合得难以置信的事吗?这个问题,大概万岁爷都很想知道吧,可惜已死无对证。”
  “王先生,这会儿是在对赌而非查案,你跑题了!”解宗元不耐烦喝道。
  王秋恍若未闻,续道:“凶手陈德有三个哥哥,事后只捉拿了两个,还有一个因在山海关打短工躲过一劫,他叫陈厚,解先生想必熟悉。”
  “莫名其妙,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解宗元连忙撇清。
  “事发前十多天,陈氏兄弟有过一次深谈,陈德说有个赌友叫他去杀一个人,无论成败都奉送三百两银子,条件是必须咬定自己活腻了找死,不得泄露谁指使的。陈厚尽力劝阻,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三百两银子固然是我们这些穷人做梦也赚不到的巨款,可拿自家性命交换未免划不来。陈德惨笑说其实兄弟我是真的活够了,早就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拿一条命换三百两银子,让全家从此过上好日子,值!那夜陈厚劝了很久,却未能让陈德回心转意,当然陈德根本不知道去的地方是紫禁城,刺杀目标是当今万岁爷,三百两银子是拿到了,可老婆和两个儿子都被处决,还累及两位哥哥,唉,这大概是陈德事先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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